第25章
第 25 章
袁笛當然不會說她是來“捉奸”的。
“老師好!我是來找教務處的孫老師的,順便上個廁所。”袁笛微微一笑,又黑又長的頭發柔順發亮,像個乖巧的洋娃娃。
“這裏是奧德賽樓。”教務處在另一棟樓。
袁笛漏了餡還絲毫不怵,笑得更甜了:“噢,那可能是我記錯路了,好長時間沒回學校,走錯路也是正常的,是吧老師?”
趙讓看着她的笑臉,一陣惡心的眩暈感沖上面門,記憶深處的疤痕被人狠狠揭起,露出裏面潰爛不堪的腐肉。
“你叫什麽名字?”他幾乎是脫口而出,一出口,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袁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卻被他飛快躲開視線。
他在怕自己?
不,他怕的是她的臉。
袁笛記得系統說過,自己長得像趙讓的妹妹,所以趙讓怕的是他的妹妹。到底是一件什麽樣刻骨銘心的事,才會使趙讓這樣一個人完全失去理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呢?
“老師,我叫袁笛,笛子的笛。”
趙讓沉默了一瞬,許久之後才緩緩開口:“同學,剛才的事麻煩你不要告訴別人,我暫時……”
這話似乎有些難以啓齒,他糾結了很久,斟酌着字句,才道:“我暫時還很需要這份工作。”
袁笛知道他是什麽意思,在海城國際高中,師生戀是明令禁止的,就算是學生單方面喜歡老師,被開除的也一定是老師,被開除的老師不僅會身敗名裂,還會被海城所有學校拒之門外。
“老師,你在說什麽?我什麽都不知道。天色晚了,弟弟等我一起回家呢,再見了老師!”袁笛向趙讓鞠了一躬,腳步輕快地走下樓梯,走到拐角時,回頭望了趙讓一眼。
Advertisement
他站在那裏,低着頭,像一棵沉默的胡楊樹,幹淨剔透,向着星空,曲折生長。
趙讓也一直看着她,突然想到:她的腳是什麽時候好的呢?
袁翊在門口等着她,見她來晚了,也沒問為什麽,把她拖進車裏,“嘭”地一聲關上車門,讓司機開車。
他一臭臉,袁笛就知道接下來肯定是小學雞鬥嘴。
“去哪了?”
“我是你姐姐哦,你管不着我。”袁笛把厚重的頭發紮起來,夏天雖然已經過了,但天氣還是很熱,袁笛其實很讨厭這樣的長發,又悶又熱。
“切,誰要管你?就是怕你這個小瘸子被人拐走了。”袁翊扯了扯她的頭發,好像發現了什麽好玩的東西,把她的頭發繞在手指上,團成了毛球。
袁笛摸了摸他的額頭,詫異道:“袁翊你是不是燒糊塗了?竟然知道關心姐姐了。”
袁翊拍開她的手,沒好氣地說:“誰關心你了?你這種傻子最好騙了,天天跟在人家後頭當冤大頭,得,人家有事,一點都不告訴你,你一個人跑過去查,要是讓人發現了,知不知道你會有危險啊?”
袁笛眯着眼睛着笑了,饒有興趣地問:“法治社會,能有什麽危險?”
“李芘家裏做生意的,什麽事幹不出來?你以為人人都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跟你一樣好騙嗎?”
“哦——”袁笛拉長了調子,歪在椅背上,看着這個嘴硬心軟的少年,眨了眨眼睛。她好像知道了,系統為什麽要給她安排“袁翊”這個外挂。
“系統,你調查我的過去?”
系統時刻在線,不過等了一會兒才回複:“是的,在最初的玩家評估中,你的匹配度其實在幾千萬人之後,但後來,從你的視頻中,我們分析出了更多的東西,發現你對我們游戲的了解程度,對親情和愛情的感悟度,以及你的情商智商,都很契合我們的需求。”
袁笛臭着臉,冷冷地說:“我母胎單身。”
“有些東西和談沒談過戀愛沒關系,你是一個很特別的人,非常……”系統頓了頓,“真實,嗯。這裏雖然是游戲世界,但你身邊的人,都是無限趨近真實的,這也是我們找你來測試的原因。”
這不是系統第一次說“這個世界很真實”的話了,但袁笛經常會覺得,她生活在一個透明的罩子裏,像某些被觀賞的小動物,她身邊的一切,都是可控的變量。
“袁笛,祝你開心。”系統說得非常真誠,完全不像智能産物,更像袁笛的一個老友。
“好吧。”
袁笛阖上雙眸,唇畔浮起淺淺的笑。袁翊望着她,一直很安靜,像是怕打擾了她,糾結了一會兒,還是把她的腦袋靠在了自己肩上。
兩張極其相似的臉,相互依偎着,穿過華燈初上、車潮如織的街道,終于回到了迦南公館。
袁翊和袁笛前後腳進屋,在門口換了鞋,聞見一股板栗豬骨湯的香氣,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迷惑。
張君然昨天就走了,孫希傑也去他們在學校對面租的新房子住了,鄒斐昨天一天都沒回來,家裏還會有誰在煮飯?
袁翊走進廚房,看見竈上放着一只瓦罐,咕嘟咕嘟冒着泡,白色浮沫順着瓦罐沿流下來,遇上明火,滋啦滋啦地響。
他連忙找了塊抹布握住瓦罐柄,放在案臺上,滾燙的罐柄就算是隔着厚抹布,還是很燙,袁翊“靠”了一聲,用手指捏着耳垂降溫。
“這誰啊?這麽土,還用瓦罐煮東西?”
“怎麽了?”袁笛放下書包,伸着頭往裏探了探,眼角餘光瞥見鄒斐從樓上走下來,穿着一套啞光絲絨面深藍帶白條的寬松睡衣,趿拉着鞋子,袖子松松垮垮地挽着,領口敞開了,露出半截鎖骨。
他頂着一頭濕潤的亂發,微微帶着卷,幾縷碎發垂在眼前,臉色紅潤光澤,好似帶着朦胧的水汽,眼皮微掀,眼神迷離,一副剛睡醒的樣子。
這樣的鄒斐,跟平時西裝革履一絲不茍的他差別太大了。
不過,他為什麽是剛洗完澡又剛睡醒的樣子?難不成是在浴缸裏睡了一覺?
袁笛看他擡手揉了揉眼,骨節分明、白皙纖長的手指令人怦然心動,不由抿了抿唇,收回了視線。
“你們回來了?”鄒斐聲音裏帶着慵懶随意,“我好像炖了豬骨湯,應該差不多了——”
袁笛和袁翊紛紛沉默,看着案臺上的瓦罐,腦子裏好像有什麽東西裂開了。
鄒斐會煲湯?還用瓦罐煲?難道不會用高壓鍋嗎?他到底是什麽牌子的老古董,明明富貴出身,可能一輩子都沒見過瓦罐,怎麽會用瓦罐來煲湯?
到底是他們瞎了,還是鄒斐瘋了?!
鄒斐看見瓦罐邊上的袁翊,終于完全清醒過來,也沉默了一瞬,發現自己人設崩塌得很徹底,故作鎮定地咳了一聲。
袁笛憋着笑,連忙替他解圍:“大骨湯好香啊,不過這個瓦罐是——”
“咳咳……朱媽說瓦罐炖湯滋味更香醇,我就臨時去買了一個回來,剛才洗澡睡着了,是不是漫出來了?”鄒斐說着,向廚房走去,把竈上的火關了,用他那矜貴的藝術家之手握住罐柄,被燙得一驚,退後了兩步,瓦罐險些落在地上。
袁翊默默地走開,以他的經驗,這鍋湯喝不得,就像以前老媽出差,老爸負責他們的夥食,每次都能把廚房搞得水漫金山,亂七八糟,有一次還差點忘了關煤氣,觸發了警報器。
他給袁笛使了個眼色,後者坐在沙發上傻笑,于是他決定不去提醒這個笨蛋。
“我打游戲去了。”袁翊吹着口哨上了樓。
袁笛問他:“晚飯不吃了?”
袁翊乜她一眼:“你做我就吃。”
“想得美。”
袁笛站起來,背着手往廚房挪了幾步,趴在門口,看鄒斐在裏面手忙腳亂地收拾東西,笑着說:“昨天你不在,我和小翊出去吃的,還以為你今天也不回來了。”
鄒斐把豬骨湯倒進碗裏,一股香氣撲面而來,上次煎雞蛋失敗被袁笛看見,不免有點尴尬,他一個二十八歲的成年人,連個雞蛋都不會煎,以前是一個人住,不在乎,現在家裏多了兩個孩子,還是會一點廚藝比較好。
朱媽是他小時候家裏的保姆,一直和他有聯系,鄒斐第一個就想到了她。
“斐斐啊,你怎麽有空給我打電話呀?”朱媽性子咋咋呼呼的,以前就嗓門大,不過對他很親近,從小到大都喜歡叫他“斐斐”,不管他現在是不是國際畫家。
“朱阿姨,我想問問您,不會做飯又想學一點廚藝的話,學什麽比較好?”
“哦?咱們斐斐也知道學做飯了?朱媽記得小時候你被熱油濺了一次,就說這輩子再也不進廚房了,哈哈哈,是吧?”
鄒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最近突然想學,所以麻煩朱阿姨給我遠程指導一下。”
“好啊好啊,就學煲湯吧,不用怕熱油,你先去買個瓦罐回來……”
鄒斐把湯端出來,袁笛就像個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後,鄒斐一轉身,差點撞到她。
“試試吧,第一次煲湯,沒什麽經驗,多包涵。”
袁笛坐下來,捧着碗啜了一口熱湯,味道竟然出乎意料地不錯,就是……有點太鹹了。
“怎麽樣?”鄒斐期待地看着她。
“好……喝……”袁笛咕咚吞下一大口,心裏的小人流着面條淚。
“我來試試——”
“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