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哄奶奶睡下, 南婳又一個人将屋子裏裏外外打掃了一遍。
以前老太太最喜歡在家裏養些花花草草,擺放在陽臺的花架上,一年四季美好的像是春天,如今家裏不常住人, 這些花草也無人照看, 枯死的枯死,凋零的凋零, 只剩花盆和花盆裏幹裂的黃土。
南婳看着五顏六色的花盆, 還是舍不得扔, 心想着全都留下,等未來她有能力了,就将奶奶接到身邊照顧, 到時再将這些花盆重新栽滿老人喜歡的花草, 或許還是能過回和從前一樣的日子。
忙忙碌碌兩個小時過去, 此時夜已經深了, 對面陳舊的居民樓伫立于靜谧安寧的冬夜中, 只零星亮着幾戶昏黃的燈,才不至于那麽冷清。
南婳揉了揉酸痛的肩膀,靠在沙發上閉了閉眼,卻絲毫沒有睡意, 聽到肚子裏傳來的聲響, 于是她起身, 去廚房煮包泡面當宵夜。
鍋裏的水還未沸騰,南婳将長發用一根木簪輕松挽起, 有一縷垂落在耳廓, 她倚靠在洗手池邊,抽空拿過手機看了眼。
這才注意到, 半小時前梁聞序給她發了消息。
晚上十點半,那人卻還在公司加班,拍下落地窗外華燈璀璨的夜景給她,兩側拔地而起的辦公大樓同樣也是燈火通明。
大城市的夜晚似乎就是這樣,有紙醉金迷的放縱,也有晝夜不分的繁忙。
原來被人稱呼一聲“梁總”,并非像表面看起來那般高高在上,光鮮亮麗,這背後,梁聞序似乎和普通打工人沒什麽不同,有忙不完的工作。
因為南婳沒有及時回複,梁聞序估計以為她已經休息,發完照片後隔了段時間,給她發了一句“晚安。”
看着對話框裏那句“晚安”,南婳的唇邊緩緩綻開一抹笑意,也不知道某人懂不懂,睡前對女孩說“晚安”的意義。
......
第二天一早,南婳是被枕頭下的手機震動聲吵醒的。
昨晚睡得太遲,她蜷縮在溫暖柔軟的被窩裏,本來還想賴會兒床,奈何打電話的人非常執着,一直打到她接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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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接通,男人熟悉催促的聲音傳來:“南婳,我剛才發給你的通知,你看見了嗎?”
聽見說話的人是方存正,南婳的困意頓時褪去一半,一邊說“我現在就看”,一邊從被窩裏爬起來。
方存正認真道:“別看了,先聽我說吧,明年三月份有個音樂類的選秀綜藝,主要以原創為主,我跟公司都覺得,你去參加最合适。”
《原創練習室》這個選秀綜藝從第一季開始就十分火爆,如今到第五季,捧紅的歌手很多,其中新晉音樂小花盛喬,當初就是在這個節目拿下冠軍,一炮而紅的。
南婳的顏值和才華不輸盛喬,若是一切順利,加上後期公司的包裝和宣傳,南婳肯定能成為第二個盛喬,甚至比盛喬更火。
一聽方總監說的是工作上的事,南婳的大腦完全清醒:“方總監,那需要我做些什麽嗎?”
“你先把報名信息表填好給我,準備兩首原創,先參加一月底的線上海選。”
《原創練習室》熱度極高,吸引來的音樂愛好者衆多,第一季錄制前報名人數就有六萬多,如今一季一季播出後,門檻也提高,多了條線上海選和網友投票。
方總監說的,南婳都一一記住,直到挂斷電話,她的心情仍起起伏伏無法平靜。
她知道《原創練習室》這個綜藝,之前也曾嘗試報過名,但因為張海安的背後阻攔,她連參賽資格都沒有。
如今,機會終于來了。
起床後,南婳換好衣服拉開窗簾,明亮的光線頃刻間照亮整個卧室,刺眼的光讓南婳下意識閉了閉眼睛,她這才發現昨晚竟下了雪。
此時窗外雪霁天晴,厚重的積雪壓彎了枝丫,縱橫交錯的街道似鋪了一層白白的絨毯,晨光透過空中層層疊疊的雲,灑落在積雪斑駁的地面,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南婳眼睫微斂,趴在陽臺看了會兒,隔着玻璃似乎都能感覺到屋外的寒意。
也不知道京都有沒有下雪,梁聞序昨晚又是加班到幾點。
和奶奶一同吃過早飯,老太太又坐回客廳的沙發上繼續織毛衣,見奶奶情緒穩定且正常,南婳這才穿好外套放心出門。
她去的地方不遠,就在家門口。
這會時間還早,地上的雪還未被工人清理,看上去幹淨清瑩,南婳戴着一雙粉色的針織手套,從花壇邊抓起一把雪,使勁捏了捏,揉成團,再添點雪,将雪團越捏越大,直到捏出一個圓滾滾的球形。
蹲在雪地裏忙活半天,南婳的臉頰和鼻尖凍得通紅,好在手中的小雪人終于有了雛形,她用枯樹枝和樹葉作為點綴,這樣看,一眼就能認出是個雪人。
南婳對自己的作品很滿意,于是一只手拿着雪人,一只手舉着手機拍了張照片,随即發給梁聞序。
彼時,梁氏辦公大樓
偌大的會議室氣氛嚴肅,一一到場的各部門代表都嚴正以待。
各個部門的部長一大早就被召集在這裏,彙報這兩天的工作進度,盡管昨晚熬到淩晨,此時依然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彙報。
若說他們的任務繁多,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雞早,作為臨時執行董事的梁聞序,并不比他們輕松多少。
臨近年底,公司總有各種各樣的事堆在一起,熬了一個通宵後,坐于主位的梁聞序正垂眸翻看着面前的文件,清眉黑目,眼睑下依稀可見淡淡的青色。
會議開始,一切都很正常,照例是各部門依次發言,梁聞序給出意見和總結。
幾分鐘後,梁聞序放在一邊開了勿擾模式的手機,屏幕忽然亮了一下,他不動聲色,垂眸掃了眼。
當看到發信人是南婳,他睫毛低斂,拿過手機劃開屏幕。
對話框裏很快彈出一張照片,照片中是女孩用手捧着一個可愛的袖珍小雪人,雪人腦袋上有鼻子有眼,還挺像那麽回事。
就這麽不經意的一眼,成功讓梁聞序頓了頓,他的目光驀地變軟,嘴角微不可察地輕輕翹了一下。
南婳:“桐市下雪了,剛才捏了個雪人,你看像不像你?”
梁聞序微微挑眉,長睫斂着笑意,捧場道:“有點像。”
相似點可能都是一個腦袋,兩條胳膊吧。
南婳:“作為新年小禮物,送給你~”
梁聞序:“那我送你什麽比較好?”
南婳不假思索,玩笑似的回複:“送我個願望吧。”
梁聞序:“什麽樣的願望?”
他心想,若是這姑娘想要的,他一定會辦到。
接着,對話框裏彈出一條新回複:“比如,見到想見的人。”
梁聞序薄唇微抿,目光停留片刻,正欲打字回複時,才發覺周遭明顯靜了一瞬,他淡淡掀起眼簾,會議室內所有員工正齊刷刷看向他。
臺上的餘部長雙手抱着文件,神色略顯緊張。
吳助理見狀連忙湊上前,低聲提醒:“梁總,餘部長的彙報結已經束,該您發表建議了。”
對于梁聞序的出神,不止吳助理,會議室內的其他人也大感意外,梁總向來不會在工作中出現任何差錯和失誤,如今居然在會上走神,真是不可思議。
就在餘部長準備好重新彙報一遍時,坐于主位的男人不急不緩的開腔,握筆在他那份先前遞交的文稿中圈出內容,提出幾條修改建議。
“這個項目的潛在價值達不到預期,計劃書中的預測也過于樂觀,我很懷疑項目的可行性。”
“市場調研不夠全面,競争對手的分析也太過片面,拿回去重做。”梁聞序的臉上沒什麽多餘的情緒,所說的每一個字都讓餘部長的頭垂得更低。
他剛才的确在走神,但也将餘部長的內容聽了個大概,清晰的指出當中存在的問題。
會議繼續,彙報聲和落筆的簌簌聲同時響起,梁聞序垂眸翻看手邊的文件,可南婳送給他的小雪人,卻在他腦海中遲遲揮散不去。
......
整個下午,屋外一直下着雪。
南婳宅在家寫歌,偶爾還會和方存正語音,詢問對方的意見,兩人的關系看似是上下級,卻更像是師徒,而梁聞序送她的那把吉他就立在一側。
奶奶坐在南婳身邊,鼻梁上戴着一副老花眼鏡,雖然手指不如年輕時靈活,可手中的那件毛衣終于有了完整的輪廓。
老太太一邊織着毛衣,一邊自言自語,毛衣織出來,南嶼會不會喜歡。
南婳不知道這樣的生活還會繼續多久,她想,等她站上舞臺的那天,就會有更多人認識她,當她站得比現在高,走得比現在遠,或許那時候找到南嶼的可能性也會大一些。
南婳時常這樣安慰自己,奶奶的精神已經垮了,可她不能這樣,只要她仍抱有希望,一切就還有轉機。
然而,突如其來的變故,總是讓人措手不及。
傍晚時分,就在南婳準備好晚飯從廚房出來時,才發現客廳不見奶奶的身影。
本以為老太太應該去了卧室休息,可看到家裏的入戶門大大敞開着,玄關處,奶奶的鞋子不在,可外套卻還在,南婳呼吸一窒,瞬間意識到什麽,心髒也跟着狠狠跳了一下。
她心急如焚地拿起自己和奶奶的外套連忙沖出門找人。
想到孫院長先前說的,老太太最近總是喜歡偷偷跑出門,年紀大又不懂避讓,路上差點被車撞到,南婳的心提到嗓子眼,所有聯想到的不好的畫面,一下湧入腦海中。
冬天的夜晚總是來得格外早,外面的大雪紛紛揚揚一直不見停,路上少有人走動,年代久遠的路燈散發出昏黃黯淡的光芒,地上淺淺的腳印也被漫卷的落雪覆蓋。
南婳一路小跑,沿着奶奶經常會走的那條路一直跑一直找,路的終點就是南嶼當年丢失的那個小超市。
冬夜的冷風凜冽刺骨,吹在臉上宛若刀割,肆意紛飛的雪花落在她被風吹亂的發間,落滿她的肩膀,潮濕的冷意仿佛浸透到骨髓。
這麽冷的天,一想到奶奶連件外套都沒穿,南婳鼻子一酸,溫熱的眼淚奪眶而出,她四處張望,急切地尋找,只能強壓下喉嚨裏的哽咽,可心髒仿佛已經跟着碎了一地。
路上,手裏緊握的手機傳來震動,看到屏幕中出現的名字,南婳連忙擡手抹掉臉上的淚痕,她努力仰頭眨了眨眼,試圖将眼淚憋回去,等呼吸平複一點,才按下接聽鍵。
電話接通,傳來男人那道熟悉磁沉的聲線,一如既往的含着慵懶溫和的笑意:“南小姐恭喜你,你的願望成真了。”
此時的梁聞序安慰的坐在車內,望着窗外陌生寂寥的街景,唇角噙着抹淡淡的弧度。
聽見梁聞序的聲音,南婳緊緊握着手機,徒然的張了張唇,沙啞的喉嚨卻像被什麽堵住,一個字也說不出。
梁聞序唇邊的笑意未減,溫聲說:“我到桐市了。”
此時的南婳小跑在夜晚大雪紛飛的街道,視線在四周迫切的搜尋,男人熟悉溫和的聲線所說的每一句都刺激着她敏感脆弱的耳膜,她的心髒越收越緊,仿佛被一根看不見的細線纏繞。
方才好不容易憋回去的淚珠,頃刻間又忍不住跌出眼眶。
“梁聞序......”
南婳微垂下腦袋,哽咽着輕喚出他的名字,聲音發啞,低得幾乎聽不清楚。
電話那邊,梁聞序唇邊的笑凝固,靜了一瞬。
南婳以為自己會掩飾的很好,可當喚出他姓名時,聲音都帶上了點哭腔,滿腔的情緒再也控制不住,悲傷和難過仿佛決了堤的洪流,一湧而出。
聽見女孩崩潰般抑制不住的細微哭聲,像是受傷的小孩,第一次無法遮掩自己無助脆弱的一面。
預感到有不好的事發生,梁聞序眉心微擰,壓低嗓子,輕聲詢問:“南南別哭,告訴我發生什麽事了?”
南婳深吸一口氣,緩慢克制着急促的呼吸,敘述着剛才發生的一切,握着手機的手早已凍僵,腳步卻不敢停。
風雪中,那個小超市終于出現在南婳的視野中。
隔着遠遠的距離,亮着燈火的超市外,冰冷的水泥臺階上,蜷縮着一道年邁佝偻的身影。
冷風橫掃,風雪漫卷,滿頭白發的老人安安靜靜地蜷縮在呼嘯凜冽的冬夜,蒼涼冰冷的雪花與她的白發融為一體,又輕輕覆蓋在她身上,快被霜雪包裹的身體,宛若一座沒有生命的石雕。
認出那道背影就是奶奶,南婳的視線瞬間被溢出眼眶的淚水模糊,她沉沉松了口氣,快步朝老人跑過去。
“梁聞序,我找到奶奶了。”
聽見手機那頭女孩奔跑的聲音,梁聞序薄唇緊抿,眉間的褶皺擰得更深,直接問:“你現在在哪?”
南婳報出地址後便匆忙挂斷了電話,她連忙将懷中抱着的外套披在奶奶身上,于風雪中失而複得般緊緊抱住老人瘦骨嶙峋的身體。
老太太的眼睛呆愣無神的看着她,臉頰和嘴唇早已凍得發紫,還有發絲眼睫上落滿的霜雪。
對于奶奶,南婳有太多話想說,想問她為什麽一聲不吭就跑出來,外面這麽冷,為什麽連件外套都不知道穿,可看着老人飽經風霜的雙眼,滿臉的皺紋和心事,她任何責備的話都說不出來,只剩心疼和自責。
她應該謹慎仔細一點的,孫院長叮囑過她,可她卻還是疏忽了。
南婳用力搓了搓手,試圖用掌心的體溫去暖奶奶冰冷的臉頰,聲音哽咽而沙啞:“奶奶,我們該回家了。”
老太太臉色蒼白,瘦弱的身體已經凍得瑟瑟發抖,嘴唇都在打顫,卻還是固執,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低着頭對南婳央求:“毛衣織好了,我想拿給小嶼試試。”
南婳牽住老人凍得跟冰塊似的雙手,輕輕撫去她肩上的雪花,一字一頓地開口:“奶奶,小嶼不在這。”
話音剛落,老人的情緒忽然變得激動,顫顫巍巍地想要掙脫南婳的手,一邊搖頭一遍又肯定:“他就在這!”
南婳的眼眶通紅,滑落臉頰的淚水被冷風吹幹又變的潮濕,奶奶看出孫女眼底的難過,聲音漸漸低下去:“我就是想讓他試試大小,看毛衣合不合身,不合身我再改改。”
南婳顧不得擦掉臉上的淚痕,冷風一吹,臉頰一陣刺痛,她扯了扯嘴角,努力擠出一絲笑來,輕聲哄勸:“奶奶,小嶼剛才打電話,他現在就在家等我們。”
怕老人家不相信,南婳拿出手機裏保存的南嶼小時候的照片給她看:“奶奶,我們回家找他,好嗎?”
她像是在哄勸一個小朋友,聲音輕似低喃。
老太太一看見南嶼的照片,整個人似乎活了過來,麻木的眼底都有了溫度,終于願意跟南婳一起回家。
街邊年久失修的路燈一閃一閃,像搖曳的燭,随時都會被寒風吹滅。
祖孫倆踏着霜雪回家,南婳攬着奶奶的肩膀,另一只手牽着奶奶的手試圖給她取暖,然而她自己的手也凍得冰涼,一點溫度都沒有。
一路上,老太太還在念叨着南嶼有沒有長高,擔心孫子會不喜歡毛衣,南婳靜靜聽着,淚水仿佛已經流幹,她不知該如何安慰奶奶。
等老人意識清醒,發現她是在騙她,到時候又是怎樣一種痛徹心扉。
南婳從未覺得,回家的路如此漫長,等到家,她又該怎樣告訴奶奶,南嶼不在那裏,正當南婳心事重重的思索時,濃稠寂靜的夜色中出現一輛黑色的商務轎車,明亮的車燈在白茫茫的雪地中格外晃眼。
見有車駛來,南婳護着奶奶走在馬路邊緣。
那輛車越來越近,并沒有就此經過,于昏黃的路燈下終于顯露出流暢的車身和連號數字的車牌號,車輪碾過積雪厚實的地面,緩緩滑停在南婳面前。
南婳神情微怔,幹淨潮濕的眼定定地注視着眼前這輛熟悉的黑色轎車,咚咚作響的心髒仿佛下一秒就會跳出胸腔。
黑色的車門被人從裏推開,一雙漆黑锃亮的男士皮鞋踏在茫茫雪地上,裁剪規整的西服褲,與這裏的冰天雪地格格不入,南婳的視線緩緩上移,車裏的男人也在這時下車。
梁聞序穿着一襲幹淨利落的黑色毛呢大衣,衣角被風揚起,昏黃的路燈照亮他英俊深邃的眉眼,落在筆直挺括的肩膀,仿佛鍍了一道清冷剔透的光邊。
看清來人,南婳眼睫輕顫,整個人像被按下靜止鍵,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着面前的男人。
她知道他會來,卻沒想到會這麽快。
看到南婳和她身邊的老人,梁聞序懸了一路的心悄無聲息地落回到原處,他大步朝她走過去,未等南婳開口,梁聞序迅速脫掉身上的大衣披在老人家身上,他垂眸看向南婳,沉聲開口:“外面冷,先上車。”
老太太有些驚訝,眼神無措,下意識往南婳身側縮了縮,南婳連忙跟奶奶解釋,只說梁聞序是她的朋友,剛好路過,随即攙扶老太太上車。
在南婳正要上車時,梁聞序從身後牽住她的手,寬大溫熱的掌心觸摸到女孩冷得似冰塊的手,他的心口驀地一緊,輕蹙的眉眼間滿是心疼。
梁聞序眸色深斂,克制着情緒,從大衣口袋裏拿出一雙手套戴在南婳手上。
看着女孩濕亮明潤的眼睛,應是剛哭過沒多久,梁聞序唇線僵直,不敢想象剛才打電話時,南婳有多無助。
他喉結緩慢的滑動,輕輕擡手,溫熱的指腹克制溫柔地蹭過女孩泛紅的眼尾,這一刻想将她擁入懷中的念頭越發強烈,考慮到車上還有老人,梁聞序指尖微蜷,慢慢收回手。
“我先送你們回家。”他說。
南婳想像過無數次,她和梁聞序的下一次見面會是什麽樣,唯獨沒有此時這般狼狽。
她內心最隐秘的一角,還未等她想好該如何隐藏,就這樣沒有絲毫預料的暴露在喜歡的人面前。
南婳神色黯淡,艱難地咽了咽幹澀的喉嚨,輕輕點了點頭。
回去的路上,車廂內靜得出奇,暖氣使得南婳快凍僵的身體終于有了知覺,她輕輕摟住奶奶的肩膀,用紙輕輕擦去老人被融雪打濕的發絲。
當她再次擡頭,剛好看清鏡中正專注開車的男人,望着對方熟悉溫柔的眉眼,南婳的心髒似乎被一根細線不斷往外拉扯着,心酸窘迫,還有無能為力的挫敗感。
她一句玩笑似的許願,他竟當了真。
在這個風雪交加的夜晚,驅車趕到了桐市,如永夜中出現的流星,出現在她的面前。
車子穩穩地停在居民樓下,六層樓的步梯,老太太剛吹了太久冷風,這會兒走路都顫顫巍巍,梁聞序二話不說,彎腰俯身将面前的老人橫抱起來,由南婳帶路,一直抱回家。
懷中的老人實在是瘦,梁聞序唇角微斂,一言不發。
終于到家,看着南婳為了老人忙前忙後,換好幹淨暖和的衣服,又急急忙忙去倒熱水,梁聞序輕扣住女孩纖細的手腕,低聲安撫:“別着急,我幫你。”
他接過南婳手中的水杯去接熱水,又從桌上的醫藥箱中拿出預防感冒的沖劑,南婳感激地看他一眼,又跑回卧室照顧外婆。
一番忙忙碌碌後,南婳看着手中顯示正常體溫的溫度計,終于松了口氣。
哄奶奶睡下,南婳輕手輕腳地關上房間的門,剛一轉身,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現在她面前,男人修長有力的臂膀緊扣住她盈盈一握的腰,将她一把帶入懷中。
南婳的心跳驟然停了半拍,粉唇微啓,她只覺得眼前一黑,一陣天旋地轉間,她的後背被人抵在牆上,面前的男人俯身,冷白修長的指輕撚起她的下巴,一言不發地低頭含住她柔軟微涼的唇瓣,連呼吸都是急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