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兩人的視線不偏不倚地相撞, 不知何時,那個人近在咫尺。
南婳呼吸微窒,空氣的流動似乎都變緩,她握着手機的手慢慢垂落, 擡眸望向男人眉梢眼角好整以暇的笑意, 一時間竟忘了,該如何開口。
明明在此之前, 她在心底打了無數遍草稿, 此時大腦卻一片空白。
人總是貪心的, 一開始她只是希望他能來,如今他真的來了,南婳竟有了別的顧慮。
梁聞序垂眸看向她, 漆黑的瞳仁平靜的像一汪深潭, 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痕:“我還以為, 你要過很久才會發現我。”
南婳定在原地, 整個人陷入激烈的心跳聲中, 呼吸輕輕屏住,以此來保持平靜:“你什麽時候來的?”
梁聞序:“剛好在你登臺。”
南婳:“可是,我留給你的位置上沒人。”
梁聞序的語速不急不緩,自始至終都是笑着的:“前排不好走, 後排剛好有位置。”
南婳經歷的遺憾太多, 慢慢已經成習慣, 對于今天的約定,她一直反反複複出于期待和放棄的糾結中, 梁聞序不知道, 他的只言片語,卻足以在南婳心底悄悄掀起巨浪。
南婳琢磨着該如何邀請他, 今晚一起吃頓便飯,兩人這幾次的相處,一直都是梁聞序主導。
就在南婳斟酌該如何開口時,梁聞序率先開口,清清淡淡的目光落在她眉眼:“剛才那個男生,在跟你告白?”
南婳愣了下,很快反應過來,梁聞序所說的“那個男生”應該指的是音樂社的社長,許慎。
梁聞序的發問太直白,南婳有些窘迫的搖頭:“他只是來問我,會不會參加社團聚餐。”
“你們很熟?”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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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他是同社團的社長,拉大提琴很厲害。”
提到對方的大提琴很厲害,面前的女孩似乎回憶到些什麽,彎唇輕輕笑了笑。
梁聞序黑眸睨着她,筆直濃密的眼睫低斂,絲毫也笑不出來,他還是那副慢條斯理的語氣,卻少了一分溫和,懶懶問:“喜歡他?”
南婳不知梁聞序為什麽突然這麽問,也不清楚他是如何定義“喜歡”二字,南婳想到許慎,一點也不讨厭,甚至在社團經常得到對方的指點和幫助,于是認真道:“同學間的喜歡。”
梁聞序聽了挑眉,俊臉無波無瀾,心裏卻饒有興致的反複回味着這句“同學間的喜歡”
說到底,也算是一種喜歡。
後臺大廳不比報告廳內部有空調,此時一樓入口的玻璃大門敞開着,一陣沁着冷意的過堂風湧進來,吹亂女孩垂落在肩側的長發,柔軟的發絲在風中輕揚,夾雜着淡淡的應是栀子的發香。
梁聞序脫下身上的黑色風衣,蓋住女孩裸/露在外的纖白肩背,骨節勻稱的長指替她撩出壓在風衣內的頭發。
男人寬大的衣服還殘留着他溫熱的體溫,那股熟悉清冽的雪松香,淺淺淡淡的将南婳籠罩,包圍,替她阻擋了不斷湧入的冷風。
梁聞序微垂下腦袋,視線與她平齊,黑眸安靜溫和地注視着南婳,忽然問:“那你對我呢?”
面前的女孩披着他的黑色風衣,巴掌大的精致小臉被襯得雪白,單薄纖瘦的身體被寬大且不合身的外套遮擋,讓南婳像極了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唯獨那雙望向他的眼睛,幹淨澄澈,明亮得不可思議。
南婳眼神怔怔,輕輕屏住了呼吸,看着梁聞序薄唇輕掀,淡聲問她:
“你對我,是什麽樣的喜歡?”
南婳愣在原地,明明這個問題很好回答,甚至可以脫口而出,可在對上梁聞序的眼神時,她還是産生一絲猶豫。
她猜不透梁聞序的心思,面前的男人太過游刃有餘,從容淡然,兩人相比,她更像是一張白紙,任他塗畫,便能聯想出種種。
明知他危險,卻不願意逃離,讓她一邊清醒,一邊又不受控制地沉淪。
南婳不知道,就這樣一直走,未來有沒有退路,就算有,她又能否全身而退。
心底的那個答案呼之欲出,就在南婳正要回答時,身後傳來一道急促的腳步聲,緊跟着被一個略顯慌張的男聲打斷:
“梁總,公司那邊出事了。”原本一直在大樓外全程等候的吳助理,此時神色緊張地小跑進來,看見南婳并不驚訝,而是快步走到梁聞序面前,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南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看到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眉間蹙起一道極淡的褶皺,應當是發生了很緊急的情況。
她剛到嘴邊的話,适時地咽了回去。
梁聞序眸色深斂,神情靜默着伫立在她面前,薄唇牽動,同樣欲言又止。
南婳脫掉身上的黑色風衣遞給他,輕聲說:“如果你有急事,就先走吧。”
大廳冷清又寂靜,時不時有蕭瑟的風湧入,梁聞序黑眸盯着她,因她脫衣服的舉動,眉間擰得更深,他一言不發地從南婳手中接過衣服,重新披回在她肩上。
“天冷,別着涼。”
男人溫熱寬大的手掌輕按在她纖薄的肩頭,停留了兩秒,溫和且克制,像藏着某種壓抑的情緒,接着慢慢收回手。
片刻的沉默之後,梁聞序才開口:“南婳,我想知道這個答案。”
“等下次見面,你再告訴我好不好?”他放輕了聲音,很認真的開口,女孩在風中輕揚的發絲,輕輕蹭過他一塵不染的白色襯衫。
南婳一怔,心口莫名湧起一陣酸澀,許是兩人身份的雲泥之別,讓她覺得,和梁聞序每一次的見面,都像是最後一面。
而他口中的“下次見”,她只敢信一半。
即便如此,南婳還是鬼使神差地,遲疑地說了句:“好。”
南婳停在原地,目送梁聞序離開。
直到那抹挺拔高大的身影在助理的陪同下消失在視野中,南婳仍久久未回過神。
不知過了多久,林錦棠拍完照回來,正打算去找南婳,還沒到更衣室,就看見女孩那道熟悉的背影,還停在剛才合照解散的地方,只不過身上多了件黑色風衣,像是男款。
“南南,你怎麽還沒去換衣服?”林錦棠走過去,輕拍了下室友的肩膀,順便往她出神的地方看了眼:“你看什麽呢,人都傻了。”
南婳回過神,怕冷似的裹緊了身上的風衣,終于挪動腳步朝更衣室走:“沒看什麽,我先去換衣服。”
林錦棠小心翼翼地抱着相機,深怕磕碰,跟在南婳身邊叽叽喳喳:“南南,剛才是不是有人來找你?”
“你身上這外套該不會就是對方的吧?”
南婳身上這件看起來不便宜的男士黑色風衣,出現得太及時,看款式和材質,不像是他們學校男生會穿的。
衣服的主人應該比她們成熟一些。
南婳心不在焉地往更衣室走,并未留意林錦棠說了些什麽,滿腦子都是梁聞序的身影,還有離開前他對她說的最後兩句話。
這算不算,變相的在确認兩人的關系?
意識到這一點,南婳的心髒重重跳了一下,林錦棠也在這時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南南,你怎麽跟丢了魂兒似的?”
南婳定定看向她,忽然正色問:“林林,你覺得,兩人身份懸殊的人在一起,他們會有一個好結果嗎?”
冷不丁聽到這句,林錦棠有點懵:“懸殊有多大?”
南婳抿唇,一字一頓地說:“天淵之別,判若雲泥。”
林錦棠撇撇嘴,直搖頭:“大概率不會有很好的結果。”
聽到室友不假思索的回答,南婳的表情未變,心卻跟着沉了沉。
林錦棠沒察覺到南婳情緒的微妙變化,轉念又道:“現在人談戀愛,只要互相喜歡那就在一起,沒多少人會考慮結果是好還是壞。”
“有些人戀愛長跑很多年,最終各種原因導致分手,也有人認識沒幾天就閃婚,分手和結婚算壞結果和好結果嗎?也不見得吧。”
林錦棠笑眯眯道:“所以我覺得,兩個人在一起,過程比結果更重要。”
南婳靜靜地聽,每一句都記在了心上,一直以來鑽的牛角尖,好像在這一瞬,被林錦棠的這番話點醒。
兩個人在一起,過程比結果更重要。
......
離開音樂學院,梁聞序直奔醫院。
與此同時,昏迷中的梁老爺子順利推出心外科的搶救室。
梁聞序到時,重症監護室門房外烏泱泱地站着一群人,他擡眼掃過去,梁家的叔伯姑嫂,老老少少竟全來了。
人群中梁致遠陰沉着臉,一言不發,看到梁聞序似見了仇人,臉色驟變,比剛才更難看,正欲沖過來時,被一旁哭得梨花帶雨的梅婉霜忙拉住了胳膊。
梁聞序面色冷淡,雲淡風輕移開了視線,聽張特助說,老爺子和梁致遠在股東大會上争吵,老爺子情緒激動,心髒病發作,好在搶救及時,總算撿回一條命來。
梁聞序聽得挑眉,看梅婉霜傷心欲絕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老爺子沒緩過來,一家人擱這哭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