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求而不得
第61章 求而不得
秦樂窈是不習慣房裏留人服侍的, 侍女都被她遣散回去休息了,況且即便是侍女,也不會這樣站在門口不出聲。
外面庭院裏, 月光皎皎,高大的男人站在門口,影子在身後拉得很長,他想敲門, 但這一路跑馬過來全是身體本能使然,其實赫連煜自己也并沒有想好緣由,開門見到她那要死不活的德性之後又該說些什麽。
男人身披着月光,就這麽在門口靜靜站了一會。
夜裏風涼, 赫連煜卻覺燥熱,最終他擡手的瞬間,面前的門卻是自己先開了。
秦樂窈眼裏的防備在這一瞬間變成了錯愕,男人逆着月光, 那雙湛藍的瞳孔之外, 眼裏有些渾濁的紅血絲, 秦樂窈能聞見他身上厚重的酒氣。
“小王爺……”她狀态剛一松懈,就被赫連煜倏然逼近,陷入了炙熱滾燙的吻中。
秦樂窈猝不及防往後退了兩步, 面前的男人步步緊逼欺身上前,他掌握着她的脖頸,借着體格優勢将她往屋裏推擠, 這幾步退得急切,直到秦樂窈後背抵在了牆壁上。
灼熱的呼吸噴灑, 赫連煜明顯喝多了,唇舌間的索取吮吻猛烈又激進, 似是酒勁使然,又像是在宣洩這些時候積壓的情緒。
秦樂窈也沒掙紮,任由他暴風驟雨般,強勢席卷過城池。
赫連煜有很久沒有這般與她親昵的接觸過了,這般夜深人靜之下,溫香軟玉在懷,之前那所有的争執,她說的話,難平的怒氣,此時此刻都敵不過這一瞬的悸動,通通抛諸腦後。
赫連煜的親吻攻勢慢慢從宣洩變成了情人間高漲的情緒交流,傳遞了欲念,那雙睜開的藍眼凝視着她,而後親吻有了節奏,唇瓣分分合合,熨帖時候緊密相連,分開也不過半指的距離,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交融。
他給了秦樂窈喘息的餘地,時輕時重的溫柔對待才能更好的讓嘴唇感受到情緒,都是從她身上學到的技巧,現在再全都返還給了她自己。
秦樂窈仰着脖子,在間隙時候說:“小王爺,你喝醉了。”
“沒有。”赫連煜低喃着,一把将她抄起抱進了內室。
盡管赫連煜嘴上否認,但他今晚的所作所為,那激進勇猛的架勢,多少是受了酒勁驅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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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樂窈感覺自己像洶湧海浪間的一葉扁舟,沉浮掀卷,意識混沌迷蒙,只聽見腳踝上琉璃串的鈴铛清脆悅耳,随着意識飄遠,又再被灼熱的浪潮生生拽回。
內室中一片狼藉。
赫連煜酒量是好的,情緒發洩之後那股酒性帶來的莽撞勁頭也散了幾分。
屋裏沒有掌燈,長夜過半,月華透在小軒窗上,似發光的美玉,能依稀瞧見床上美人疲憊的模樣。
秦樂窈确實是沒剩什麽力氣了,身上的男人慢慢撫過臉頰,在昏黑中同她前額相抵,秦樂窈聽見了他厚重的呼吸聲,半晌後忽然開口道:“跟了我這麽久,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什麽?”秦樂窈有點走神,沒聽太明白。
赫連煜卻是沒有再多解釋,男人起了身,黑暗并沒有影響他穿衣的動作,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冬日的凜風慢慢吹過之後,萬物複蘇,春回大地。
春雨落在上京城繁華的飛檐上,又再淅淅瀝瀝順着青瓦落下,滴進地面的水渠。
那天晚上之後,赫連煜斷斷續續也來過雲海別院幾次,多半是在晚上,有時留宿,有時不留,也再沒有像之前那樣因為秦樂窈的态度而有所要求和争執。
因為兩人都少了些溫情的軟語和關切,是以反倒是瞧着和諧了不少,相敬如賓的,好像之前的那些不該有的悸動與情愫的萌生,都回到了原本正确的位置上去。
這是秦樂窈想要看到的局面,因為他向後退的這一步,她心裏緊繃着的那根弦,也終于是慢慢松下來了一口氣。
直到驚蟄這天,秦樂窈從侍女口中偶然聽到了一個消息,說是威北王府裏的王妃娘娘近日一直跟容國公府的夫人走得近,外頭都在傳,會不會是在為小王爺相看容國公府家的那位小郡主,他們骁騎大将軍不日可能便要議親了。
以赫連煜的年紀,若是按照京中其他權貴子弟來說,也确實該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紀。
只是他身份特殊,家裏父親是整個大梁唯一的異姓王,一脈單傳的小王爺,日後定要承襲王位,本身又是深受陛下器重的大将軍。
門第之高,他的妻子,日後多半都是要由陛下欽定,再加上赫連煜本身的心思也并未放在這些兒女私情之上,并未有過中意的心上人,是以威北王夫妻倆也就并未着急給他議親。
“容國公府的那位小郡主,父親官拜正二品內閣大臣,母親乃是禮部侍郎嫡女。”侍女聞莺一邊剝着松子一邊跟秦樂窈打着小報告,“而且我聽前頭守門的侍衛大哥說,那位小郡主年方十八,生得一副天真爛漫的性子,如果真的是這一位入了咱們将軍府做了主母,脾性應當是好伺候,不怎麽刁難人的。”
旁邊的知燕奇怪道:“你怎麽打聽的這麽清楚啊。”
聞莺哈哈笑道:“我這不是幫咱們姑娘打聽的,誰像你,一天到晚嘴饞就知道吃。”
兩個丫頭并不知曉秦樂窈跟赫連煜之間有過什麽兩年的約定,她們只知道這是無乩館住進來的第一個女主子,等日後的主母進了門,若是性格寬容大度的,自然是他們做下人的也跟着一道日子過得能舒坦些。
“姑娘,你不關心日後将軍夫人進了門,是個什麽樣的性子啊?”聞莺見秦樂窈似乎并未上心,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
秦樂窈淡笑着回應,并未作答。
赫連煜能将心思重新放到該放的位置上去,于她而言是再好不過的結局,至于以後的将軍夫人秉性如何,那就不勞她來操心了,況且現在已是三月,即便這位小郡主相看的順利,算上納采納吉納征這些禮節,再擇個良辰吉日,怎麽說也是明年的事情去了。
屆時她該已經離開了無乩館,也不會跟新夫人産生什麽交集。
上京的春日多雨水,庭院裏的石桌腳下爬了一些軟滑的青苔,園吏還未來得及處理,秦樂窈起身時一個沒留神,腳下滑了一跤,踉跄着往前,盡管眼疾手快扶住了桌子,也還是把腳踝給崴了。
“哎呀姑娘!”聞莺丢下手中的松子框趕緊來扶她,“您沒事吧?知燕快去請醫官來。”
“沒事,不用。”秦樂窈不是個矜貴命,稍微活動了一下踝骨,應該只是扯動了一下筋骨,着力時候有些許乏力感,但還能走路,“沒傷着什麽,我歇一會應該就好了。”
她慢慢在侍女的攙扶下進了屋,并未放在心上,然這件事當天夜裏就傳進了赫連煜耳朵裏。
“腳崴了?”剛從軍營回來的赫連煜卸下軟甲臂縛,蹙眉問道:“怎的平白無故能崴着。”
專門負責跟他彙報秦樂窈近況的護衛回答道:“據身邊侍女說,是在庭院談天的時候踩滑了,許是青苔滑腳,已經吩咐園吏将雲海別院的青苔都給除了。”
赫連煜又問:“傷得重嗎?”
“應是還好,姑娘沒讓叫醫官,也還能走。”
赫連煜嘆了口氣,随口問道:“聊什麽了,聊得路都不看。”
護衛也不是一兩天給他傳話了,對于主子可能會問到的內容都是已經早有準備,回答道:“聞莺在說王妃娘娘近日出游見了官眷,就提到了希望未來主母性子寬容,替姑娘打算着。”
赫連煜倒茶的動作一頓,“是因為這事?”
護衛沒聽明白他的意思,只就自己知道的回答:“總之摔着的時候在說的就是這件事。”
“知道了,你下去吧。”
赫連煜換了身舒适的常服,往雲海別院而去。
從冬至那日給她過了生辰算起,到如今三個多月過去,因為二人之間鬧得那些不愉快,他都沒有正經去她那一道用過一次晚膳。
以致于赫連煜登門的時候,屋裏的秦樂窈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她有些意外地起身,下意識往屋外看了眼,外邊天色還亮着。
“小王爺……”秦樂窈後知後覺喚了他一聲。
“嗯。”赫連煜淡淡應了,回首朝下人吩咐道:“傳膳。”
春和景明的時節,屋外池塘邊的一片虞美人都開花了,披着晚霞與落日的餘晖,正是最好看的時候。
秦樂窈是個慣會察言觀色的人,她看得出赫連煜今日心情尚可,許是碰到了些什麽值得高興的事情,轉悠來了她這裏用膳。
赫連煜也在不着痕跡地觀察她。
秦樂窈對他的戒備心明顯沒有幾個月前那般重了,神情态度似乎也都緩和到了之前二人關系要好的那時候,并沒有再刻意去擺着張冷臉對他。
男人唇頰邊挽起了些笑意,在桌邊落座後,随手将身邊的椅子朝自己拉近了些,朝她示意了一眼,“坐吧。”
侍女們将小廚房準備的菜肴一一端上了桌,在赫連煜的吩咐下又上了一壺酒來。
秦樂窈依言落座,瞧着眼前這陣仗,一邊雙手扶住他為自己倒酒的杯盞,一邊試探發問道:“小王爺可是有什麽高興的事?”
赫連煜并未作答,倒了兩杯酒,與她碰了個杯,只道:“好久沒這樣坐在一起用膳了,陪我喝點。”
秦樂窈飲了杯中酒,到底是忌憚着之前那般融洽自然的相處氛圍讓男人對她起過那些旖旎心思,雖然現在看似好像消退不少,她也沒有再多言去問些什麽主動開啓話題。
赫連煜給她夾了幾樣她喜歡的菜式,瞧着人微微向下的一張小臉,下颌線條柔美,鼻峰和菱唇的起伏相得益彰,就是這樣一張臉,不管帶上什麽神情都好象是獨一無二的。
男人也不介意她的沉默,他這三個月來早就被她那又冷又涼薄的态度給紮傷氣死過好幾回,争吵焦躁無奈妥協,到最後兩人又維持了好長時間的只在夜晚交流身體的關系。
比起最初那受不了落差的愠怒,到現在赫連煜早就習慣已經見怪不怪了。
況且今日她這态度已然算是極好,于是男人輕松主動發問道:“我聽下人說,你今日把腳給崴了,可有大礙?”
秦樂窈看了他一眼,慢慢搖頭道:“沒傷着什麽,很輕的一腳。”
赫連煜道:“你也沒什麽跌打損傷的經驗,這種關節的地方不可大意,一會吃完了給我看看。”
秦樂窈沒接茬,想了想,換了個話題道:“聽聞王妃娘娘在相看貴女,小王爺議親可還順利?”
赫連煜眉眼微動,他此番想抓緊定下正妻,便是為了好正式将她接進府中來,許個正當名分給她。雖然商者地位低下,但只要他堅持,旁人即便是有什麽微詞,也沒法真的造成什麽影響。
也是為了能順利辦下這件事,他特意找人将京中适合的貴女都查了一遍,那容國公府家的小郡主,秉性溫厚,為人和善,家世門第雖然不低,但比起他來說還是要欠缺不少,這樣的身份正合适他娶進門來,不會因着娘家尊崇而過于嬌縱為難秦樂窈。
只是也因那小郡主太過溫良敦厚,聽着他的名諱,怯得發抖,他母妃日前去的那一趟,聽說那郡主整日裏都跟丢了魂似的,因着怕犯錯,小心翼翼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還成。”赫連煜不想叫這些煩心瑣事占掉他與秦樂窈獨處的時間,男人目光灼灼攫住她的小臉,溫暖幹燥的手掌握住她的,淡聲承諾道:“最遲明年開春。”
秦樂窈看了眼自己被握住的手,又揚眉看他。
“我會給你個正當的名分,不叫你這般不清不楚地跟着我。”
一句話,秦樂窈臉色都變了,她猛地想抽回手,卻被赫連煜攥得緊緊的,紋絲未動。
她橫眉冷對道:“我不願意。”
“我知道你不願意。”赫連煜的情緒比之前穩定了許多,即便是她這般嚴詞拒絕,他也未曾動怒,“但我意已決。窈窈,你該知道,你拒絕不了我。”
秦樂窈閃爍的目光露出深深的忌憚,她下意識地想逃離開這個男人,撐在桌上的另一只手極其的用力。
但這點力道對于赫連煜來說顯然只是小打小鬧,秦樂窈的僵持被他緩慢卻堅定地一點點拉近身前,他手上力道不容抗拒,嘴裏還在輕哄說着:“來,過來,沒事的。”
這個過程像極了她的處境,盡管渾身上下每一個地方都在用力,卻仍然是抵不過男人的力氣,最後仍是被鉗制着強行抱在了懷裏。
赫連煜的胳膊粗壯,鐵壁一樣圈着她,秦樂窈的胸膛起伏,被困在他懷裏,呼吸急促着。
“是你先來招惹我的,偏又要立個不準心動的規矩。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赫連煜把人箍着,他發現一旦承認接受了自己那求而不得的立場之後,很多情緒都沒有像之前那般攪得人七上八下的難受了。
反倒是更加明确了那唯一的目的,留住她。
秦樂窈弓着腰背,不想去接觸他炙熱的胸膛,她喉間哽得難受,赫連煜和之前的蕭敬舟不一樣,他更霸道,更蠻橫,更不講道理。
也更喜歡強求。
明明是一個這樣驕傲的人,之前那幾個月明明都已經将他給惹怒了,為何會變成今日這樣的局面。
秦樂窈腦子一團亂麻,她知道此時此刻自己該冷靜,但這種撲面而來的窒息感,叫她根本無法冷靜思考。
見她不說話,赫連煜想去看看她現在的狀态和表情,便捏着人的肩膀慢慢将她從懷裏掰回來,“來,轉過來。”
秦樂窈仍在倔強與他僵持,但結果無疑又是被他毫不費力轉過了身子,他勾着人的一雙腿,讓她側坐在了自己身上,嗓音平緩道:“我還是那句話,你有什麽想提的要求和條件,都可以跟我提出來,其實沒有你想的那麽嚴重,你現在這種狀态不好嗎?屆時我就找人将你父兄一道接來上京,讓你們一家團聚。”
懷中的人僵硬的厲害,她仍是不吭聲,赫連煜無奈地嘆了口氣,盡管剛才自己那般強勢,也還是不忍心瞧她這麽一副大難臨頭的模樣。
男人寬厚的手掌安撫性質地在她背心手臂來回撫摸揉捏,心疼道:“看你給吓的,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