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夜深
第44章 夜深
水路又走了足足三日, 游船駛出了虞陵的青陽大河,進入北海範圍。
沿海的第一座港口城市名為潞城,也昭示着正式踏足進了北疆所屬地帶。
赫連煜帶着秦樂窈一路吃喝玩樂, 一反之前微服私訪的低調狀态,帶着她去賭場招搖過市,二人皆是賭桌上得好手,一場風輪開得是所向披靡, 贏得缽滿盆滿。
赫連煜本錢賭的大,贏的自然也多,白花花的銀子也是進賬如流水,男人性質高亢, 兌成了銀票後往秦樂窈懷裏一塞,“拿着,都是你的。”
秦樂窈手裏拿着錢,估摸着再不走的話這賭場老板的屁股就要坐不住板凳了, 便拉着他的衣袖輕聲道:“公子, 差不多了, 玩夠了的話,咱們用晚膳去吧。”
“餓了?”赫連煜一手攬着她的肩膀,往人臉蛋上親了一口, “餓了就走,帶你去吃北疆的烤羊腿。”
驚蟄之後,風就被驅散了寒意, 北域的傍晚,天邊被染成了瑰麗絢爛的一片紫紅赤色, 回到北疆之後,赫連煜的整個人都像是要比之前亢奮些, 他回頭時候朝秦樂窈笑着,背後映襯着晚霞,忽然心念一動,上前來一把将她給托了起來。
“你幹什麽?”秦樂窈搖晃着攀住他的肩膀,赫連煜的臂力驚人,輕易就在身上變換了她的姿勢,竟是直接将她給扛過肩膀,騎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看,前面是瓊青雪山。”赫連煜将面相轉向遠方與天相接的那座安靜矗立的大雪山,“北疆最大的雪山,一年四季冰雪不化,皇城裏進貢的雪蓮和雪童參,幾乎全是産自瓊青雪山的最深處。”
秦樂窈覺得自己的身份騎在貴人脖子上實在太失體統,敷衍道:“我知道了。公子你放我下來吧。”
“不着急,跑過這一段再下來。”赫連煜笑起來幾乎能與這蒼茫北域融為一體,他把她架在脖子上,跑動起來仍是虎虎生風,不走大路,偏挑些嶙峋的石壁草坡,大跨步地往前,颠簸又消耗體力。
潞城最出名的一家烤羊腿在草場邊上,微風吹來青草的香氣,天邊的雲霞下是牧羊人策馬驅趕着羊群回欄。
赫連煜将腿肉插給她,“嘗嘗,北疆的羊肉,比上京裏的緊實鮮嫩。”
秦樂窈對吃的不怎麽挑剔,早年窮困的時候饑一餐飽一頓的根本吃不上飯,後來開始賺到銀子之後又因為生意繁忙沒那時間去講究吃食,往往都是餓得不行了煮碗面條草草了事。
“怎麽樣,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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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好吃的。”秦樂窈點頭,在他拿匕首要削第二塊的時候擺手道:“公子你自己吃吧,不用管我,我自己來。”
這一桌子美食除了羊腿之外,還有鮮美鹹香的羊肉粥,北疆特産的酸甜莓果,和幾道大鍋爆炒的小菜。
秦樂窈埋頭吃着,旁邊季風忽然側首對赫連煜道:“公子,前面那個,好像是咱們威北王府的紋樣?”
赫連煜擡頭一瞧,前面草場上馳騁而來的一群人馬,馬脖子上挂的确實是威北王府的紋樣胸旗,那領頭的竟還是兩個大熟人,男人興奮極了,舌尖抵着上颚吹出一聲悠揚的口哨來,瞬間就吸引到了對方的注意力。
隊伍為首的一男一女勒住缰繩,男人目力相當好,眼睛放光道:“姐,快看,那個是阿煜?”
“還真是。”紅衣勝火的女子哈哈一笑,明媚又張揚,“這臭小子怎麽來了也不吱一聲,該打。”
威北王府的赫連氏,在威北王勤王救駕得封異姓王之前,原身乃是北疆中最赫赫有名的一支部落,族中男女皆是骁勇善戰,四方征戰平亂,十分受北疆百姓愛戴。
對面的人策馬而來,臨近時候雙雙跳下馬背,赫連煜也在同時迎了出去,三人在草場上相逢,男子熟絡的一拳捶在赫連煜的肩膀上:“好小子,又壯了。”
這種主人家的會面,秦樂窈自覺地沒有跟着往上湊,她喝着牛乳茶,閑暇靠在椅子上遠遠瞧着,一邊在心裏猜測着眼前三人的關系。
這二人身上皆是方便騎射的裝束,貴氣逼人,一看就不是小門小戶送進軍營的主,更像是世家大族擅長騎射的公子小姐。
赫連飛情指使着老板單獨開了一座帳子,三人勾肩搭背,大有幾分要開懷暢飲一醉方休的陣仗。
“快說,你這一聲不吭的偷摸跑到北境來,也不知道提前傳個信,這要不是今日正好我和老弟到潞城辦事碰上了,抓着了吧。”赫連飛情哐的一聲将酒壇子往他面前一砸,笑意深深嚷嚷道:“什麽都不說了,趕緊先罰酒。”
赫連煜是個豪爽人,仰頭一口灌了半壇下去,笑着解釋道:“領了個密旨,不能張揚,這才一路隐藏行蹤摸過來的。”
對面的姐弟倆都是明白人,一聽這話便也沒再多打聽,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正事重要,有什麽需要幫的不方便出面的,你就說一聲。”
“巧了,還真有個事情要兄姐幫個忙。”赫連煜拎起酒壇子,向二人示意了一下,“原本我是想着自己招搖些,既然碰上你們了,那正好,你們若是手頭上沒有要緊事的話,就陪我一起玩樂幾日,動靜鬧大些,然後你倆保持着高調浩浩蕩蕩往北境走,做出陪玩的假象,我在暗地裏脫身。”
赫連松凜當即便明白了其中關節,應承道:“這個簡單,沒問題。”
不遠處的秦樂窈掌心撐着臉頰,瞧着那邊帳子裏喝了一輪又一輪,賓主盡歡,看樣子輕易是不會散場的。
她閑散地窩在藤椅中輕輕搖晃着,側目瞧着這北疆廣袤的草場與星河,入夜之後整個天邊都被點亮成了一片亮銀之色,好似離天空非常之近。
酒過三巡,敘舊的姐弟三人也喝開了,赫連松凜面色微醺,朝對面英武不凡的男人打趣道:“我說阿煜,你也老大不小了,叔父叔母沒有給你張羅着議親?”
赫連煜揚眉,晃動着酒杯搖頭道:“還早,他們估計在等聖意,況且我的心思也沒在這,忙得很。”
赫連松凜與赫連飛情這對姐弟是早就已經成家了的,對着大小一起長大的弟弟也甚是關心,赫連松凜聞言擺手道:“也是,你的婚事最後多半會是聖上欽定,不過成婚先不急,你這身邊可有收幾個通房侍妾什麽的?做哥哥的可要提醒你啊,玩玩沒事,但務必管好她們的肚子,那些貌美的姑娘都是頗有手腕的,若是正妻進門之前給你弄出個庶子庶女什麽的,可就不好了。”
赫連飛情一腳踹過去,赫連松凜一個沒坐穩險些被她給蹬翻了,驚慌道:“诶诶姐你幹什麽!”
“你少他娘帶壞阿煜,拿你房裏那一套做派,淨教他些外門邪派,呸!”
赫連松凜滿臉不服氣:“什麽叫歪門邪道,我這是做哥哥的給他提個醒,你看阿煜這血氣方剛的年紀,納幾個小妾怎麽了?身邊沒有女人那才是奇怪,你這不是滅人欲啊。阿煜你別聽她的,要是上京城的姑娘不和你心意的,明兒個,我從府裏挑幾個熱情貌美的北境姑娘給你,正好帶回去。”
“嘿,你還說?老娘管不住你了是吧?”赫連飛情反手就是一嘴巴子,被赫連松凜縮着肩膀躲過去,姐弟倆打打鬧鬧習慣了,聚在一起就是個熱鬧。
赫連煜喝得微醺,幾分懶散靠在藤椅上瞧着二人打鬧的樣子,咧唇笑了笑,“姑娘就不必了,我自己有個中意的,身邊不缺人。”
“看看,我就說吧,這阿煜血氣方剛的年紀,多正常的事兒。”赫連松凜到底還是挨了一腳,揉着大腿埋怨着。
那邊秦樂窈悠哉搖着藤椅觀星賞月自己消遣時間,餘光瞧見了對面帳子裏赫連煜也不知聊到了什麽,竟是轉過身在看她。
秦樂窈眼波流轉,瞧見那厮起了身,趁着視線對上的片刻,朝她招了招手。
赫連煜看着像是一時興起,但她懶得起身,也不願意以現在這不清不白的身份去見些外人,裝作沒看見的樣子轉過了視線,腳下将藤椅往裏面蹬了些。
但身邊的季風倒是瞧得分明,提醒她道:“秦姑娘,公子好像是在喚你?”
“沒有吧,可能是在喚小二添酒加菜。”
季風眼睛還在朝那邊看,頓了一會又道:“不是,秦姑娘,我感覺公子真的是在喚你過去。”
這護衛是個實心眼的,秦樂窈阖着眼微微嘆了口氣,正欲再說些什麽,一睜眼,赫連煜就從帳子側面冒出頭來,修長的手臂伸過來往她臉頰上輕輕捏了一把,“幹什麽呢,叫你也假裝看不見。”
那微微粗糙的指腹揉在臉上溫溫熱熱的,秦樂窈沒料到他會撂下客人過來,解釋道:“我當公子在喚小二呢。”
赫連煜酒喝的有些多,眼神不算太清明,正是高興的興頭上,也沒計較太多說辭,笑着招呼她道:“走,跟我過去坐坐。”
秦樂窈仍是沒有起身,“公子,這……不合适吧。”
“怎麽不合适?”赫連煜沒聽明白她的意思。
秦樂窈有口難言,要說她這身份一介草民,尋求庇護跟在赫連煜身邊,這事當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否則兩年後脫身,說不定日後平白還有些別的後遺症。
見她不語,赫連煜拇指揉着她的手安撫道:“那是我族裏的表兄表姐,都是自家人。”
赫連松凜也喝了不少,遠遠瞧着前面帳子那,赫連煜去叫個人,竟是半晌沒叫來,最後竟然蹲下去了,似是在跟那小妾說話。
“姐,阿煜這個小妾,好大的譜啊。”赫連松凜臉色微醺,一臉看透的表情,湊到旁邊跟赫連飛情道:“一個小妾罷了,招都招不過來,要主君親自去請,嗬,這還當着客人的面呢,就使小性子,請都請不過來?”
赫連飛情不稀得正眼瞧他,斜睨着道:“你算客人?”
“嗐,你這扯歪了,我跟你說啊,這路數啊,我門兒清。”赫連松凜借着酒勁跟她袒露道:“我屋裏啊就有兩個這樣的小妾,別別扭扭的,不怎麽識大體,心思算不得壞吧,就是想多博得一些主君的注意。我估摸着阿煜這個,是一樣的。”
“去,一身酒氣臭烘烘的,別來沾我。”赫連飛情滿臉嫌棄将人蹬開了。
正好那邊赫連煜終于是将秦樂窈給說服了,赫連松凜頗有興致道:“诶,可算是哄過來了,讓我瞧瞧阿煜喜歡什麽模樣的女人……”
由遠及近這麽數十步,赫連松凜臉上的看戲就忍不住換了個神情,他抱臂端量着,道:“你還別說,這小妾怪不得能得阿煜青睐,這模樣生得确實是很出挑啊。”
秦樂窈是奈何不過醉酒的赫連煜方才過來打個照面,她儀态舉止得體,樣貌氣質清絕,赫連飛情覺得看起來不像大戶人家的小妾,反倒是有些清冷的書卷氣在身上。
她認同地點頭,“确實是少有的美人。”
“草民秦樂窈,見過二位貴人。”秦樂窈近身後便是一直微微垂着眸子,不去直視這二人王孫貴族,她禮數做的足,豈料旁邊赫連煜直接将人手腕一拉便壓坐在了自己身側,“站着幹什麽,過來坐。”
他一直握着秦樂窈的纖腕,掌心溫燙,簡單跟她介紹了一番二人的身份,便又興致盎然地暢談了起來。
秦樂窈是識體的,雖是坐過來了,但一晚上也沒怎麽插話,只安靜坐在赫連煜身邊,至多便是跟着一道喝了幾盞酒。
姐弟三人倒是喝得盡興極了,尋了個就近的客棧安置,分開前還相約着明日要一道去潞城外的草場打馬球。
赫連煜酒量好,難得能借着高興喝到這半醉半醒的份上。
季風讓小厮給房裏送了盆熱水,就被赫連煜給遣退出去了,男人見自家主子這狀态也沒到要人架着服侍的地步,朝秦樂窈道:“那,秦姑娘,勞煩你照看公子了,門口一直有人,您随時招呼。”
赫連煜就是想跟秦樂窈獨處,房門關上之後,他挽着唇角慢悠悠将她帶進了內室,秦樂窈被架在他胳膊下面,半推半就着将人放上了床榻,結果傾身之餘腳下沒站穩當,被他的手臂帶着一道栽倒在了男人身上。
秦樂窈兩條手臂撐在他臉側,但背後壓着的那只胳膊太沉,完全起不了身,“公子,你先讓我起來。”
“別起來了,陪我躺會。”赫連煜揉着她的後頸輕輕笑着,一個翻身輕易就将她翻轉過來,滾燙的臉頰埋在了她的頸窩間,熨帖上去輕嗅了幾下,“你身上好香。”
秦樂窈的脖子被他貼着,很快鎖骨周圍的一片就有了濕滑的吮吻感,唇和舌都是軟的,含下細膩的肌膚,鼻間噴灑的熱氣加劇着溫度的攀升。
“你喝醉了,我讓他們弄點醒酒湯進來。”秦樂窈想把他推開些,手卻被緊緊捉住了,赫連煜一口含下了一截,嗓音半啞,卻也還算清醒:“沒醉,不至于。”
他骨架重,壓得秦樂窈有些喘不過氣,她忍不住難受道:“可你太沉了。”
赫連煜正埋首在她頸間流連吮吻着,聞言撐起了些身子,他剛才原本也沒有真的壓在她身上,只是因為太想接觸,所以相貼得用力了些。
秦樂窈聽見自己頸邊男人鼻腔的哼鳴聲,有滿足的喟嘆,卻又好像是不夠滿足。
“我讓人送水進來吧,公子吃了酒,泡個熱水澡睡覺能舒服些。”她再次嘗試着起身,整個人卻是直接一輕,赫連煜扳着她的肩膀将整個人翻過來圈在了自己身前懷中,“不着急。”
秦樂窈的後背貼着他滾燙的胸膛,即便是隔着衣服也能感覺到那炙熱的體溫,顯然酒勁所致,男人正在興頭上。
赫連煜将她控制在懷裏,一邊親着人的耳朵,手裏一邊取了旁邊銅盆中的巾布,将自己的一雙手仔細清理幹淨。
灼熱的呼吸噴灑在耳廓裏,這聲音變大之後存在感太強,仿佛能通過氣息節奏的變化,來猜測男人現在情緒狀态的遞增。
秦樂窈低頭瞧着自己身前那雙正在擦拭的手,有種不太好的直覺,赫連煜看起來明顯像是在醞釀着什麽,他低低在她耳邊輕笑,然後将巾布丢回了銅盆中。
赫連煜攥住她的手腕,粗糙的指腹在腕心研磨着打圈,秦樂窈兩個手都被攥住沒什麽安全感,腳下踩着床沿在他懷裏輕輕掙動了一下。
赫連煜親着她的耳垂安撫着,又将人固定好,嗓音帶着些許醉意和倦懶,“我不綁你,但你聽話別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