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女子肉眼可見地慌亂,她着急地打斷他,臉上血色在一剎間褪得一幹二淨。
茶水順着桌沿一點點滴下,那般細微的聲音卻是打破了雅間的沉默,姜姒妗陡然回神,她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态,想要偏過臉去,卻被裴初愠抓住了手,姜姒妗瞪圓了雙眸。
裴初愠沒管她的掙紮,一點點地替她擦淨了臉上的淚痕,但他越接近,她哭得越兇,活像是被他欺負慘了。
消瘦的肩膀一直在輕顫,她在害怕,卻也說不清是在害怕什麽。
她只能無助地低聲喊:“裴大人……”
祈求他不要碰她。
可惜,某人這次沒有理會她的要求,他不顧她的意願,指腹擦在她臉頰上,手下傳來細膩的觸感,他輕輕摩挲了一下,他淡聲問她:
“哭什麽?”
他總這般,明明是他惹出的事端,偏偏口吻一直都這麽平淡。
在男女靠近的一瞬間,室內的氣氛就仿佛變得些許旖旎,輕易就會生出暧昧,分明寬闊的空間忽然變得逼仄,姜姒妗在這種空間中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生怕會引發什麽,她咬住唇,身體忍不住輕顫了一下。
二人離得過近,姜姒妗不敢去看他的神情,卻是能看見地上二人交纏的影子,密不可分。
也是在看見二人影子這一瞬間,她陡然意識到兩人的距離太近了,她仿佛剛回神,陡然驚慌地站起來,茶水染濕地面,她的裙擺也沾染了水漬,慌亂之下,她尚未退開,腳底倏然一滑,她整個人都往地上栽去。
姜姒妗不敢驚呼,怕外間人聽見會闖進來。
她只來得及雙手護住臉頰。
但她沒等來疼痛,反而是落入了某人懷中,姜姒妗知道接住她的是誰,正是因為知道,她才越發覺得難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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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明明是想要躲開他,偏偏越慌亂,越做不好事情。
她的冷靜和清醒,在裴初愠面前仿佛全部消失,意識到這件事時,姜姒妗不由得升起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窘迫和自我厭棄。
裴初愠也沒想到會出現這種變故,他一手扣住女子堪堪一握的腰肢,她身段玲珑,腰肢纖細也軟得仿若沒有骨頭,她就這般跌下來,姿勢不雅地落在他懷中,隐約可見脖頸間一片如白瓷的肌膚,欺霜賽雪,漸漸染上窘意的緋紅,仿若春意,裴初愠的眼神驀然澀暗了下來。
他如果是個清風霁月的君子,他此時就應該松手。
但他不是,他是個将她逼到進退兩難的小人,是初見後就一直在觊觎她的登徒子。
所以,他扣得越來越緊,仿若将她禁锢在懷中,說出的話卻是好像光明磊落:
“小心點。”
姜姒妗手抖了一下,惱得臉頰緋紅,她再窘迫得不敢見人,也不敢繼續任由他亂來,伸手去推搡他,咬聲沒有一點威懾力:“你放開!”
某人耷拉着腦袋,仿佛沒有聽見。
讓姜姒妗又羞又惱,只覺得這人怎麽會是個賴皮?!
她又喊道:
“裴大人!”
她聲音又透了些許哭腔,逼得裴初愠不得不放開她,裴初愠語氣淡了下來:
“你就只會這個手段。”
明知他對她有意,還總要哭着來威脅他,說不上是不是心疼,但終究是見不得她哭。
姜姒妗當作聽不見,今日發生的事情太過荒唐,是姜姒妗從來沒有想過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她退出他的懷中,不敢再驚慌失措,一點點整理好衣擺,擦掉裙裾上的水漬,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強迫地讓自己當作剛才發生的事情都不存在,她想再一次地和裴初愠拉遠距離。
但她有時也是個聰明人。
她知道她如今再說點疏離的話,不會真的起作用,反而會刺激到裴初愠,從而引發起一些她不願見到的事情。
所以,她便裝作鹌鹑,她杏眸還是有點紅,沖裴初愠服了服身,聲音綿軟:
“裴大人,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府了。”
她來時,就是傍晚左右,那時天際還殘餘了些許夕陽餘晖,如今外間卻是徹底暗了下來。
裴初愠站起身:
“我送你回去。”
女子臉色陡然發白,唇色也變得慘淡,她提聲拒絕:“不行!”
裴初愠眼神陡然冷了下來。
她這麽激烈地拒絕他,難道是怕她那位夫君會看見?
說到底,她心底還是看重她那位夫君,不論發生什麽,都不想她們夫妻二人的生活遭到破壞。
裴初愠情緒很淡語氣卻是有點冷,卻是仿佛透了些許嘲弄:
“這個時辰,周應奉應該還在春風樓聽曲作樂,并未回府,你在擔心什麽?”
姜姒妗渾身陡然一僵。
她從裴初愠這句話聽出,他絕對調查過她,否則不可能對周府上下的事情知道得這麽清楚。
除此外,她也覺得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難堪。
春風樓聽曲作樂。
她從來都不去過問周渝祈每日到底去什麽地方,她不樂意打聽,因為她知道答案必然是她不喜歡的,直到今日,她才從裴初愠口中得知,原來,周渝祈每日去的地方居然是春風樓。
她來京城不久,卻也隐隐聽說過,這春風樓是京城內最大的銷金窟,引得許多文人雅士也流連忘返。
姜姒妗按住心底洶湧的難堪,她好像很不想在裴初愠面前露出窘态,而裴初愠的話卻是徹底揭穿了她一直拿來作為攔住他的借口——她和周渝祈早已成親一事——根本站不住腳,因為她和周渝祈的夫妻情誼早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了變故。
姜姒妗擡起杏眸看向眼前的人。
其中出了差錯的人,或許不止周渝祈,也許還有她。
姜姒妗一點點握緊了手帕,她垂下杏眸,堪聲:“和他無關,而是您不該送我。”
裴初愠徹底冷下臉:
“姜姒妗!”
她就一定要将兩人分得這麽清麽?
姜姒妗立在原地,她許久不說話,也不擡起頭,安靜無聲地和他對峙,她握住手帕的指骨早就發白,消瘦的肩膀也也越發顯得單薄。
雅間內安靜了許久,裴初愠最終出聲:
“我讓衛柏送你。”
他還是退了一步,在女子準備說話時,裴初愠只當她又要拒絕,一而再如此,他語氣不可避免地冷下來:“京城雖說是皇子腳下,卻也未必安全。”
姜姒妗擡起杏眸看了他一眼,她聲音很輕:
“我是想謝謝裴大人好意。”
她只是不想和裴初愠有首尾,卻不是不識好歹的人。
裴初愠喊了衛柏,雅間的門被打開,衛柏和安玲同一時間進來,衛柏臉上似乎還有點無奈,待看清雅間內情形時,衛柏和安玲都是一愣。
尤其是視線落在地面上的那一灘水漬時,兩人神情都是變化個不停。
安玲直接走到姑娘面前,一臉警惕地看向裴初愠。
衛柏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心底嘀咕,難道主子欺負人家姑娘了?
裴初愠聲音冷淡:“你送姜姑娘回府。”
衛柏得了吩咐,恭敬低頭。
姜姒妗轉身準備要出去時,她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和來時一樣,他依舊站在楹窗前,只那時她覺得他矜貴,如今淺淡夜色落在他身上,卻是襯得他格外冷清寂寥,他沒再看向她,玄色常服仿佛将他和夜色融合在一起。
姜姒妗陡然想起關于他的那些傳聞。
——從他未曾及冠時,他便再沒有了家人。
姜姒妗杏眸忍不住地輕顫了一下,沒由來的情緒讓她控制不住道:
“裴大人,日色漸暗,您也早點回去。”
裴初愠倏地擡頭。
四目相視間,姜姒妗看見他眼底的冷意一點點褪去,他輕勾了下唇,很淺淡卻是不容忽視。
姜姒妗仿佛被燙到一般,倉促移開視線,不敢和他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