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59.2……”
米丘的眉毛劇烈抖動着, 但是她提前有了心理準備,反而面色如常地一笑:“不過幸好是夢,你沒事。”
江冽擰了一下眉, 将她拉起來。
“到家了。”
家?
米丘被這個字戳得眼角一動, 擡頭看江冽好似全然沒發現這個字的特別, 她也就裝作沒有聽出其中深長的意味。
“這麽快?”
江冽接她下車。她本來重傷未愈,再加上一路舟車勞頓,身體情況大不如前,乍一離開車廂,被風吹得打了個激靈。
江冽握住她的手, 本來微涼的手心陡然升起溫熱。米丘急聲道:“你的傷也沒好,不要用內功為我取暖了。”
江冽沒說話, 半攙着她來到村口。
江冽的家在永樂村。
米丘一擡頭, 就看到村口的石基,中正的三個字經歷風霜和刀痕,如今已歪歪扭扭地被沙土埋了半邊。
一眼望去,雖草長莺飛, 但格外死寂,讓人不安。米丘發現這裏除了她和江冽, 一個村民都沒有。
江冽一手扶着她,一手砍斷雜草。
“自從十年前炎遠冬突襲永樂村後,所有的村民都搬了出去。附近的人以為那夜的黑影是鬼魅作祟,也不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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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丘慢慢地跟着他:“所以你從藥王谷出來後,就一直獨自住在這個村裏?”
江冽搖頭:
“剛開始逃回這裏拜祭了父母, 在家裏躲藏了一段時間。後為了不讓他們尋到我的蹤跡, 就隐姓埋名闖蕩江湖,很少回來。上一次回來, 是在三個月前。”
三個月前……米丘想起第一次見到他時,他那個逮誰就咬的瘋樣子,到如今……她看了一眼他攙扶着自己的手。想來也是恍如隔世。
“這次回來,有我……和馬兒、小騾一起陪着你,你不用再隐姓埋名了。”
腳步一停,江冽若有似無地“嗯”了一聲。
米丘微微勾了一下嘴角。
三個月,對村子來說沒什麽太大的變化。遠遠地看到一棵古樹,枝葉繁茂,不見陽隙。然而只有地上的落葉,才能看出盛極而衰的凋零。
江冽的腳步微微一頓,過了古樹,正是他的家。
江家不大,但籬笆圍出的院子卻很寬闊。可以想象出江父還在的時候該多麽用心對待裏面的莊稼
牆根下還留着花盆擺放後的白痕,如今江冽哪裏有心情種花弄草,只能看着遺留下的花草在牆根肆意生長着。
若是江母還在,該是花團錦簇,井然有序。
江冽将馬騾拴在門口,推開了門。一瞬間陽光灑滿了屋子。
三個月沒回來,屋內不髒,但是有些亂。桌椅都淩亂地倒在地上,床鋪也被掀開,像是被誰翻過。
米丘想起鐵鋒削說來過江家的話,不由得磨了磨牙。
好在屋內的擺設并不多,倒的只是幾個桌椅板凳。對方就算是想掘地三尺,也沒地方發揮。
江冽倒沒別的反應,許是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我以前就住在這個房間,隔壁是我父母的房間。你可以……先住在這裏。”
米丘點頭,幫他擺好桌椅,突然察覺到不對:“怎麽有的木材和地面新舊不一?”
江冽道:“當初那幾個門派來到這裏,為了找出秘籍将這個房子掘地三尺,莫說是家具,就連梁木都不剩幾根。這些……是後補上的。”
怪不得他如此淡定,原來早在十年前已經經歷過一回了,鐵鋒削這次還算是“手下留情”了。
米丘暗道還是讓鐵鋒削死得太容易了。她還想到一個事。
這些是後補上的,是江冽找人來修還是自己修的?米丘發現對于江冽從藥王谷逃出後的生活原文根本沒有詳細描述,只道他是潛心修煉,終于在十八歲神功大成,出關報仇。
那片空白,終于在她的到來以後展現出燒焦般難言、不堪的一角。
米丘問:“當時你孤身一人,舉目無親,如何在這裏獨自生活,又如何想辦法将其修複的?”
江冽抿了一下唇,沒回答。
這個問題不需要思考,江冽無親無故,若真有依靠的人又怎會成為人人喊打,冷面冷情的屠門客?
那麽小的孩子,要想辦法偷偷修繕房屋,又要拖着一身的傷痕艱苦練功,也不知是怎麽過來的。
米丘扯了一下他的袖口:“以前的事都過去了,現在秘籍也拿回來了,該報的仇也都快報完了。既然回來就好好歇息,我和你一起把家裏恢複成以前的樣子好不好。”
家……
江冽的眉心隐約一動,他點了一下頭。想了想又補了一個字。
“好。”
江冽打了水,米丘洗漱過後去整理牆角的花。肆意生長的花草攀爬深入牆面,破壞着地基。
米丘不是個做精細活的性子,但此時陽光暖融,清風撫過,帶着清新的草氣撲鼻,身後的江冽在翻弄着園子裏的土。
她也難得有了閑情,小心地将所有的花移植了過去。
日光傾斜,直到米丘的臉上出了一些汗,所有花草才整齊地擺放在窗口,遠遠望去花團錦簇,像是框在木窗內的花草畫卷。
這幾日她一直待在車廂裏備受颠簸,如今出了一點汗倒覺得骨縫裏的寒氣都被驅散了些許。
她的耳朵動了動,沒有聽見土壤翻動的聲響,猛地一回頭。
院內,江冽一手握着鋤頭,微微回頭看她。日光在他身後打下來,像是在照一片透光白瓷。他的眉眼暈在日光裏,只有停滞的身形和融在陽光裏的暖意,可才能看到他剛才一瞬間的怔然來。
似乎是察覺到米丘的視線,他瞬間回頭。
米丘忍不住勾了一下嘴角。
晚上,她就在外面吹了一點風,腦袋就有些發熱。江冽把藥端給她,眉頭微擰:
“大夫說你身體虛弱,必須再喝滿七天的藥才能痊愈,也不能受風。”
最後幾個字有些重,帶着難言的意味。
米丘苦着臉接過藥碗,她很少生病,以往在別的任務世界就算是生病了也有辦法用道具裝過去,然而現在道具沒有,命就一條,她還真不能不喝。
許是她臉上的表情太過明顯,江冽頓了頓:“明日,我去鎮裏,就有糖了。”
家裏的食物不是所剩無幾,是根本沒有。晚上的飯還是江冽現去叉的魚做的。更遑論那種小孩子過了年才能吃到的“糖”了。
江冽小時候是吃過糖的,每次被同村的孩子欺負得遍體鱗傷的時候,江母哄他吃藥,總是給他一塊方糖。他倒是不在意,無論多苦的藥都能眉頭不皺地喝光,因此對糖這個東西,倒沒什麽執念。
但看到米丘皺起眉,每次喝之前都要深吸一口氣的樣子,他突然想到同村那些受了風寒的孩子,每次哭鬧都要被父母用方糖哄住。
于是便下意識地想到這個方法。
米丘彎了一下嘴角,問:“除了方糖,鎮上都有什麽?”
江冽想了想:“都是些平常東西,只是明日附近的村民都會拿山貨獵物換賣,東西也比平常多了些。”
米丘馬上道:“那我也要去。”
江冽道:“大夫說你不能受涼。”
米丘道:“我可以多穿點……我不想一個人在家。”
江冽沒說話。
米丘從碗沿上看他,長睫撲簌簌地顫。江冽頓了頓:“好吧。”
米丘忍不住一笑,江冽微微推了一下碗,示意她可以喝了。
米丘:“……”
娘的,這小子一次也不肯放過她。她一飲而盡,然後被藥苦得臉皺在了一起。
爹的,如果明天不拿下這小子,她都對不起自己吃過的“苦”!
晚上熄了燈,米丘睡在江冽的床上。這床是新的——想來當初“小江冽”的床如今也睡不下。被褥是舊的,上面還帶着江冽身上特有的,像是江邊松木的氣息。
米丘翻過身,被褥擋住口鼻隔絕夜色的濕冷。
屋裏的家具不多,空曠得很。沒有江冽守在床邊,她本該難以入睡,但從門縫裏洩出對面的燈光,就像地平線上第一縷陽光,她看着看着,眼簾漸漸低沉。
這狗崽子半夜不睡不是又該練功吧……漸漸地,她墜入了夢鄉。
睡到半夜,她莫名心慌,突然睜開眼睛。
門縫裏的光已經消失,但她也沒聽到半點呼吸聲。米丘皺了皺眉,她披着外袍起身。
“江冽?”
對面沒有應答。米丘面色微變,趕緊推開大門。
一瞬間,夜風将她的白裙揚起,她打個激靈攏了攏身上的衣服。
這狗崽子大半夜不睡覺跑到哪裏去了,難道是……
“江……”
話音未落,突然看到房後不遠處一點火光。像是幽暗裏唯一的螢火。米丘內心一動,上前走了兩步。
火光前,江冽若一截黑色枯樹,沉默地伫立着,火焰将他的身影撕裂搖晃得像是影子似随時都要破碎在風裏。
火光後,是兩個石碑,如同一對恩愛夫妻在無際的曠野上相互依偎着。
其實,那就是一對恩愛夫妻。
江冽去看他爹娘了。
米丘的腳步遲疑地停在路口。這個時候上前安慰他最合适,但是她也知道此時對方并不需要她的安慰,也許讓他與父母獨處,便勝過千言萬語。
米丘轉身,從房裏取出提燈。
————
江冽把秘籍放在父母墳前,全都燒了。
他每次回來都要去看一次雙親。他沒有什麽話說,也覺得無需說。爹娘在天有靈,定然明白他的心意。
唯一的例外就是上次,在父母的牌位前,他說了米丘的名字。
——她是誰?
“她是米丘。”
——她是你的誰?
“……”
她是我的朋友……嗎?
“爹、娘。”江冽微微垂眸,火光讓他的長睫在臉頰上顫動:“我将她帶回來了。她在家裏養傷……七天。”
他的視線有些虛無,“只有七天……一切就都結束了。”
火光漸漸熄滅,《焚炎神功》的灰燼随着風進入化為塵埃。平原徹底變為黑暗,夜色吞噬了他的身體。
江冽只能借着清冷的月光看到父母墓碑上的刻痕,帶着霜色的冷,觸之冰寒。
他轉過頭,正要倚在墓碑前陪伴父母一夜,卻在眼角突然看到一粒燭光。
像是幽潭殘葉裏唯一的螢火,盈盈光輝,卻能照亮一縷生機。
江冽的面色一怔,他看着小小的燭光在風中搖曳,似乎随時熄滅,他踟蹰地踏出一步。
第一步只是試探,然而卻越走越快,直到那一點螢火逐漸在眼簾裏增大,直到看到其變成被攏在燭光裏微白姣好的面容。
米丘對他一笑:“你回來了。”
沒有問他為何深夜離開,好似知道他早晚會“回來”。
江冽的腳步一停,看米丘的衣袖在夜風中翻飛。
“你……在等我?”
米丘道:“我知道你和伯父伯母有話說,于是選擇在這裏等你。你若是回來找不到路了該怎麽辦?”
他在這裏生活近二十年,哪裏會找不到家呢。
江冽薄唇一抿,接過燈,碰到她指尖的微涼。
“系統提示,好感度有變化。增長0.3,目前數值為59.5。”
對于江冽現在只零點幾漲好感度,米丘已經習慣了。她甚至“受寵若驚”地想,剛才可真不是苦肉計,她就是想給對方留個燈,好吧,只有一丢丢想讓對方一回來就看見她的意味,這小子就漏了好感度,她也是沒辦法。
“你把秘籍都燒了?”
江冽沒回答,而是将衣衫脫下來披在她的身上。
米丘頓時感覺身上又暖和了些許,“放心,我出來的時候又加了一些衣衫。明天我可要跟着你去鎮裏,才不會讓自己再着涼呢。”
江冽沒說話,待看她面色如常這才回答剛才的問題——他點了一下頭。
米丘道:“也算是給伯父伯母一個交代……也許以後再也沒有人會觊觎它了。”
江冽神色冷然。
“秘籍易毀,欲望難消。”
米丘道:“經歷了這麽多,我也确實覺得有時候你說得對。欲望可以讓多少武林正道由人變鬼。”
她微微嘆口氣,然後擡眸看他:“它來自貪婪,來自不甘,是人性的低劣之處。若想讓人消滅欲望,就如同消滅人性,是不切實際的。所以,這也正是江伯父和江伯母超出常人的偉大之處。”
江冽一怔,聲音輕了下去。
“我爹當年行俠仗義,但也難知好友真面。不知這些武林正道也觊觎這本秘籍。”
米丘想了想:“我想,即便伯父伯母在世,知道他們守護的正道是如此虛僞,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江冽的薄唇一抿,點了一下頭。
“确實如此。”
聲音裏帶着少有的諷刺。
米丘也不理解這種幾乎獻祭的行為,但是她表示尊重。若是他們都沒死,恐怕狗崽子如今也會走上同樣的道路。
想到江冽另一種古板迂腐的樣子,米丘打了一個激靈。
她下意識地握住他的手腕,“所以我有時候在想,你若真如他們所期待的那般無私奉獻,恐怕早就死在了藥王谷裏。江冽,你現在……就很好。”
江冽一怔,眼底的紅絲如蛛網般暗結,而米丘低下頭去絲毫未覺。
半晌,他的眼中恢複清明。
“早些休息吧。”
他沒接她的話。
第二日,米丘醒來,江冽已經練完了一□□。桌上已經蓋好了清甜的米粥。
她昨天晚上被江冽強行壓了兩床被褥,今早悶了一頭的汗,又喝了小米粥,只覺得渾身爽利,甚至覺得自己能耍一會大刀。
然後她出門,就在發現門口的石頭上有兩個刀痕。
這狗崽子練功不走遠點,非要在門口練,傷到她新整理好的花草怎麽辦?
米丘探頭去看,正好看到對方牽着馬兒走過來。草長莺飛,江冽身上還披着晨光,信步而來像是回家的俠客。
“怎麽了?還是不适?”
米丘瞬間回神,她摸了摸額頭:“沒有。我今天精神了很多。”
江冽的手擡了又擡,最後道:“你若是不舒服,鎮上也有大夫。他的針灸十分厲害。”
米丘眼角一抽,這狗崽子竟然會威脅她了。
“我真的沒有發熱。”米丘無奈一嘆,然後垂眸咬了一下唇瓣,“要不然,你可以貼一下我的皮膚試試。”
江冽一怔,他抿了一下唇。
“時候不早了,走吧。”
米丘暗自翻了個恨鐵不成鋼的白眼,她被扶進車廂,馬兒又開始了拉車生涯。山路難行,江冽又趕得慢,幾乎快到正午兩個人才到了鎮上。
江冽将馬車拴好,帶着米丘向人群中走。此時熱鬧散去,只有閑逛的人群三三兩兩。
米丘看到這裏真如江冽所說,都是附近的村民用家裏的糧食和獵戶打來的獵物來此以物換物。
米丘看得目不暇接,直到有個獵戶先盯了江冽幾眼,突然喊道:“江冽,你回來了?!你如今變了很多,我竟不敢認了!”
就只走三個月,頂多個子抽長了些,怎麽會認不出?
江冽回頭,那獵戶雙手劃拉着解釋:“哎,我不是和你客套。臉還是那張臉,就是吧……一塊冰和一碗水的區別。”
米丘忍俊不禁,她聽懂了。
原來是說江冽這個大冰塊融化了。
她這一笑,獵戶瞬間把視線落在她的身上,臉上紅了紅,眼裏帶上了揶揄:“我說怎麽變了,原來是娶了娘子啊。”
米丘:大哥好眼力啊,不僅把江冽看的透透的,還把他們的關系也看透了!
江冽道:“我們去別處看看。”
“唉唉!”獵戶叫住他:“你今天帶了獵物來了沒,看在你娘子的面子上,老哥給你高價收了如何?”
米丘看向江冽,江冽簡短地說。當初他剛回來,舉目無親,生活困難。只好在山上打獵用來換生活用品,一點一點将記憶力的家修複成原本的樣子。
因為他不喜與人交流,便通過周圍的獵戶交易。他要價便宜一些,讓獵戶們得了不少好處,漸漸地,大家都知道永樂村有個“好說話”的小子。
魔教的人雖然去過永樂村,但是十多年過去了,旁人只知道那裏是個不詳之地,被家裏的長輩三令五申不許靠近後,對江家的恩怨還真不知道多少。
一開始,還有人來打聽江冽到底回沒回來,永樂村的事邪門的很,知道的、不知道的都三緘其口。
直到近些年,那些人終于忘了江冽,他們也漸漸看江冽回來的次數多了些。村裏的人生活簡單,哪裏知道什麽屠門客,看他回來頂多問候幾句,當然大多數得到的只有沉默。
這次看江冽竟然帶回來一個女子,大為驚奇。
江冽道:“這次我什麽都沒帶。”
“什麽都沒帶?”那獵戶一愣,緊接着一拍腦袋,“是帶娘子出來逛逛吧。算了,看在當初你用一頭野豬跟我換了一袋米的面子上,我便宜賣給你兩只野兔行不行?你若是想吃,給你娘子補補身體,若是想養,那就讓你娘子開心,如何?”
米丘“……”
這大哥比她還會做生意啊!
然而這大哥猜錯了,她還真不習慣養寵物。養馬兒和小騾還是看在它們一開始對她有用的份上。
這種吃她的喝她的,還軟綿綿十分脆弱的小兔子,她可不喜歡。
江冽想了想,欲要掏錢。看了她一眼,又将手放了下去。
“你若不喜歡,就不買了。”
米丘:“……”
誰說不喜歡了,她這種“聖母”不喜歡兔子簡直是崩人設!
“我……我不喜歡兔子。”
她咬牙,做出“喜歡”卻舍不得花錢的樣子。
江冽想了想:“那便買回去烤了。”
米丘:“……”
她握緊拳頭,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壓抑住質問為什麽要吃兔兔的話。
為了人設,她還是咬牙,“要不然,把它們買下來放生吧……”
江冽還是買下了,米丘看着獵戶美滋滋地收錢,于是問:“大哥,當初一只野豬值一袋米,現在兩只兔子值多少粒米呢?”
獵戶:“……”
米丘笑着又問:“大哥,我們兩個新婚,您和江冽做了這麽多年生意,也該表示表示心意了。”
最後,米丘和江冽拎着兩只兔子,和一串錢,一包子酥糖回到了永樂村。
馬車穩穩當當地離開,幾個村民收起攤位,迅速互看了一眼,很快消失在了人群裏。
馬車上,米丘含着糖塊,警告兩只蹦來蹦去的兔子要立正蹲好,反而被它們蹬了好幾腳。
系統問米丘。
“宿主,為什麽這次你說你們兩個新婚,卻沒有向江冽解釋呢?”
“很簡單啊。”米丘抓兔子抓得氣喘籲籲,“我在打直球啊,以後調戲他的時候多着呢,解釋來解釋去我也嫌麻煩。況且我屢次幫他出頭,你真以為他還看不出我不是小白花啊。我現在是……荊棘白蓮花,按需柔弱。”
“……”
系統又問:“你之前不是說裝作失憶,就是為了不挑明嗎?”
“此一時彼一時。現在他的好感度馬上就到六十了,我要是再和他玩心照不宣黃花菜都涼了。”
雖然江冽現在的好感度是零點幾、零點幾地漲。但是米丘有之前二十個好感增長度打底,并不十分恐慌。
她現在陪江冽歲月靜好幾天,反正早晚會及格。
“砰”的一聲,她抓住了兔子,然後被其一腳蹬在了鼻子上。
那兩只兔子還是被留下了。米丘病痛未愈,更多滋源在摳摳裙八六一起起三三靈思吃不了油膩。放了它們,兩只兔子又沒有跑遠,最後又在園裏住下,将江冽新整理的籬笆又挖空了。
江冽倒是有耐心又重新整理了一遍,米丘給它們兩個起名:“小永”、“小樂”。
“我希望它們能如名字一樣,永遠平安快樂。”
米丘對江冽一笑。
然而二人心知肚明,說的是兔子,也是某個人。
江冽眸光一閃,沒有說話。
到永樂村的第三天,門口的石頭上又多了一道刀痕。
米丘跟着江冽去江邊釣魚,她用草帽蓋在臉上。等得累了,頭一歪就倒在江冽的背上睡了過去。
江冽的身形一僵,腳邊小永小樂啃噬他的靴子,他也沒有動。
“好感度加0.1,目前好感度為59.6。”
米丘睜開一只眼,微微一笑。
第四天,石頭上的刀痕又多了一道。兩個人在房檐下下聽雨,米丘躺在江冽新做的搖椅上,哼了一首歌。
江冽站在旁邊,接住一滴雨。
“要是能在樹下聽雨就好了。還能聽到樹葉的聲音。”
江冽道:“打雷,不安全。”
米丘一笑:“你肯定比雷還快,我不怕。”
“系統提示,目前好感度為59.8。”
第五天,刀痕變為五道。江冽一早就去練刀,晚上才回來。不知道是否是米丘的錯覺,她似乎看到他眼底閃過一抹紅。
然而,那只是臉上的血痕帶來的幻覺罷了。
“怎麽會受傷?”
“不小心被刀氣傷到。”
米丘無奈,她用指尖一抹,傷口早已愈合。
“不痛了。”
她踮起腳,給他吹了吹。
“好感度,59.9。”
第六天,門口的石頭裂了一道縫,米丘的藥終于要喝完。她苦着臉将酥糖放進嘴裏,然後嘆氣:
“早知道這藥這麽苦,我就會更小心了……”
江冽道:“魔教的手段狠辣,你無從躲起。”
米丘點了點頭:“我知道他們的厲害了……再有下次,我絕對不會離開你。”
室內一瞬間變得安靜,兩個人同時想到,可能不會有下一次了。
此時兩只兔子蹦進來,去啃江冽為她做的搖椅,米丘一驚瞬間站起來。卻是左腳拌右腳,猛地跌了下去。
江冽一伸手接住了她,卻是下意識地手肘微彎,像是接住一片雲一般輕柔。
米丘看起來驚魂未定,喘着粗氣看着他。
江冽的氣息也亂了一瞬,兩個人在晨光裏對視。
“系統提醒,好感度又有變化。這次的好感度為59.99!”
米丘:“……”
米丘:“??!”
怎麽回事,她以為自己聽錯了,然而看到面板上的數字,憤怒和啼笑皆非讓她的面容開始扭曲。
這是什麽,新型的折磨難關嗎?那個“9”後面是不是跟着無限循環的“1415926”啊?
下一次是不是還會有59.9999?
她永遠都不能及格了嗎?!
她甚至懷疑江冽已經知道了她的系統,故意在耍她。然而系統再三保證,數據沒有失誤,保密程度是最高級,江冽絕對不知道。
米丘咬了一下牙,猛地推開江冽。
這一推讓江冽都微微一震。
她面色古怪,眼眶微紅,與其說是害羞,不如說更像是抵觸。
察覺到自己過激,米丘微吸了一口氣,迅速調整好臉色。
“對、對不起。我覺得屋裏有些熱……”
她瞬間沖了出去。屋內只留下江冽一人。他緩緩站起,看着自己空蕩蕩的手心眸中晦暗不明。
米丘跑到江邊,她先發了一會的瘋,然後找棵樹倚着,迅速進入時空片段裏。
還是同樣的場景,同樣的江冽,以及更加憤怒的米丘。
“江冽!”
她飛快地跑了過去,然後瞬間将對方推倒在地壓了上去。
江冽的瞳孔墨紅在震顫,如同墨汁翻湧,漸漸露出裏面的清冽來。
米丘先是狠狠地咬了他的脖頸一口,江冽的喉結一動,本來沉寂的氣息瞬間變了。
“你說!”
米丘的嘴角帶血,面色猙獰:“看見我死了你為什麽不痛哭流涕?!”
“看見我的骨灰你為什麽不吃?!”
“你為什麽不給我爆好感度?!”
“你他爹的憑什麽不愛我?!”
江冽聽不懂前面的,後面的卻讓他胸膛一震。
“愛……”
米丘還想再質問,卻看他面色迷茫渾噩,一個念頭不可思議地從她的腦海中升起。
——這個狗崽子,不會是不知道什麽是……愛吧?
想到過往種種,對方的沉默,對方的麻木,瞬間茅塞頓開。這家夥懂人類的情感,也知道有“愛”這個感情的存在。
但是他常年獨處,又接連遭受背叛。根本不知如何正确面對別人和自己的情感。
她就相當于和一個不懂得處理情感的機器風花雪月,怪不得最近的好感度越來越難拿了。
原來是自己打直球,打到他“盲點”了。
米丘醍醐灌頂,剛想香對方一口表示獎勵。然而時間一到,她瞬間睜開眼。
江冽正半蹲在她的眼前,她被吓得差點閉過氣。
江冽道:“這裏容易受風,回去休息。”
米丘難得露出一個笑。
“沒事……江冽,明天就是我在這裏待的最後一天了。你為我踐行好不好?”
江冽垂下眸子:“好。”
米丘露出一個猙獰的笑。
狗崽子,不是壓抑情感嗎,等她明天把他灌醉,趁他意識模糊的時候加把火,她就不信他意亂情迷的時候還能裝下去。
上次就咬了他一口,就讓他爆了二十個好感度,這一次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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