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腎

第13章

接下來的生活平淡如水，沈焰照常在公司和家兩點一線的轉成陀螺，偶爾抽出一點時間來和蘇佳年約個小會，但也僅限于吃飯——因為在這之後往往還有新的安排，不是開會就是出差。蘇佳年也不抱怨，珍惜那點兒寶貴的時間，又時不時去辦公室送送溫暖，其餘時間一頭紮在音樂的海洋裏，努力想着怎麽才能爬上岸。

就這麽無波瀾的過了一個多月，專門為他籌備的第一首數字專輯已經錄制完畢，進入最終的後期包裝階段。姜冉聽了錄制的原音，實在是一般到不能再一般了……便要求調音師加點電音之類的效果去調節模糊，成品還在打磨階段。

不過蘇佳年這邊，錄音之後的事情都不用他經手，導師也因為別的安排沒有辦法時常上課，他一下就閑了下來，整天在家鑽研新的譜子。起先最開始的那張樂譜他找老師修改過，蘇佳年打算利用業餘時間自己填詞，到時候作為禮物送給沈焰。

除此之外，他還研究了不少新菜，做成便當送去沈焰的辦公室，對方也不一定天天在公司吃，所以一般送三次裏能有一次能成功就不錯了，但就算如此，他也仍然樂此不彼。

當然還有那只被寄養在寵物院的狗狗，經過了一段時間的調養，已經恢複了精神勁兒，每天纏着店員小姐姐陪它玩。蘇佳年基本每天都會去看上一次，只是因為住在宿舍的原因沒有辦法領回家養，而沈焰又太忙了，根本沒時間陪他看狗。蘇佳年甚至想要不要替它找個新主人，可面對狗狗那雙烏溜溜的眼睛，他又有些舍不得。

因為狗是咖啡色的，他幹脆就給對方起名咖啡，這麽叫上了一個多月，咖啡一聽名字就知道搖尾巴，乖得讓人心疼。

話說另一邊，轉眼齊冰也從鄰市趕回來，拉了一個飯局邀沈焰來參加，說是要介紹合作商給他認識。沈焰的助理當天被派出去幹別的活兒了，他一邊下樓一邊琢磨着從哪抓個壯丁來開車，正好就見蘇佳年抱着便當盒過來，沈焰一看剛好，一把抓住對方的胳膊，把人帶到了停車場。

蘇佳年受寵若驚的坐上了主駕的位置，一邊踩着油門一邊問他昨天的飯菜好不好吃，沈焰昨天忙到半夜，等揭開蓋子的時候飯都涼透了，他也懶得熱，囫囵的就給吞下去，結果回家一陣胃疼，又都給吐了。

蘇佳年今天的便當盒還放在後座上，隐約能聞到香味傳來，沈焰突然有了抽煙的沖動，他打開窗，點上一根，本想說以後都不用送了，可看着蘇佳年嘴角的淺笑，卻只能吐出一口煙來。

後來紅燈的時候，沈焰沒忍住，湊過去親了口對方臉上的酒窩，蘇佳年有些驚訝的轉過頭來，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沈焰被看得有些臉紅，接着抽煙的動作遮擋表情，嘴上卻催促道：“綠燈了。”

蘇佳年擡頭看了一眼，明明還是紅的，便又抓緊時間湊過去，在沈焰尖尖的下巴上輕咬一口，沒用多大力氣，只留下幾顆淺淺的牙印，過不了一會兒就會消掉。

沈焰猝不及防被糊了一下巴口水，哭笑不得地扯紙巾：“……怎麽跟屬狗似得。”

蘇佳年嘿嘿傻笑，仿佛自己占到什麽天大的便宜，弄得沈焰的心情也跟着輕松起來，“你要是平時太累，也不用忙着給我做飯……”他說到這裏，頓了頓：“雖然真的很好吃。”

蘇佳年問：“那你喜歡吃麽？”

“……喜歡。”

“那就好了，你喜歡我就為你做。”他的聲音很輕，雙眼注視着眼前的道路，并沒有看向沈焰，“沈哥，我叫你一聲沈哥，所以我不想對你說謝謝……那太生分了，所以我想為你做些什麽，哪怕你不一定能收到，但只要做了，我才會安心。”——不然我欠你的太多了，要用什麽來還呢？

這句話他沒有說出口，因為現在，他還在這裏，做一個簡簡單單的沒有出道的歌手，籌備着自己的第一首歌，第一張專輯……

他很滿足于這樣的生活，沒有壓力，因為沈焰會替他扛；也沒有亂七八糟的瑣事，因為沈焰連一張被偷拍的照片，都要找人删除。對方将他徹徹底底的護了起來，不管是出于什麽樣的動機或心态，可蘇佳年覺得，對方沒有必要做到這一步，但他還是做了。

沈焰待他，不是那種玩玩而已的情人，他尊重他，保護他；那麽他給他做一頓飯，說幾句暖心的話，又能怎麽樣呢？

所謂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們都以為自己把持住了底線，踩在安全的範圍內，殊不知在不知不覺中，兩顆心正悄悄靠近……

下車的時候沈焰還有些恍惚，直到看見了迎上來的齊冰才恍然回神，盡可能将蘇佳年的那番話從腦子裏剔除出去，他揚起一個假笑，上前與齊冰握手。

與此同時口袋裏的微信響了一下，沈焰借着去洗手間梳洗的由頭瞥了眼屏幕，是蘇佳年發來的。

“我在對面的咖啡店等你出來。”後面還帶有一個可愛的表情，一只兔子靠在樹樁旁打瞌睡。

收起手機，沈焰的笑容真實了些，他用涼水洗了把臉，擦幹水漬後來到齊冰定的房間。

那個所謂的合作夥伴已經到了，沈焰進屋的時候兩人正在聊天，見他來了，兩人停止對話，同時起身。齊冰将他招呼過來，介紹道：“這位是林渡，A市房地産的大頭，你應該聽說過吧？”

沈焰聞言點了點頭，伸出手：“久仰久仰，免貴姓沈，叫我沈焰便好。”話間不忘打量着來人，不得不說，林渡長得果真俊美，眉眼間有點混血的感覺，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銀色的半框眼鏡，但就算如此，笑起來時依然會被他眼角的淚痣吸引，是個招蜂引蝶的相貌。

而且這名字……怎麽這麽耳熟來着？

李平朗好像有個哥們就叫這名，不過對方是A市GAY圈的名人，出了名的溫柔渣，上完不認賬的那種。饒是如此仍有不少小零争先恐後的爬床，如今百聞不如一見，就光這皮相和氣質，他突然也能理解了。

在摸清楚對方底細之後，沈焰看向林渡的眼神就有了幾分“同道中人”的感覺，林渡似乎也認出他來了，狐貍似的眼彎了彎，優雅的伸出手。

“那麽沈總，合作愉快了。”

林渡本就是年輕有為的生意人，與沈焰可謂不謀而合，酒過三巡後，兩人的關系親近許多，反倒冷落了作為介紹人的齊冰。最後一舉敲定合作，借着酒意交換了合同，約好一周後去現場看看地，如果沒問題，就直接簽下來。

幾杯洋酒下肚，沈焰有些微醺，這會兒托着下巴，眯眼看着酒桌對面的林渡，笑道：“說起來林總的名字，我倒是在別處聽到過……林總一般去哪裏玩啊？等這事兒敲定下來，一起快活快活去？”

林渡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沈總這話就客氣了，在A市，您的大名誰不知道啊……只是一直以來沒能碰面，的确是相見恨晚了。這樣，等事情定下來，帶上齊總，我做東，請你們去我那兒坐坐……”

兩人就這麽你一言我一語的跟打啞謎似得，齊冰聽得似懂非懂，卻也忍不住插話：“兩位都比我年長，今天我在這裏叫兩聲哥，小弟初來乍到的，以後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兩位哥哥們指教，來……我敬你們一杯。”

“齊總這就客氣了吧……”

“都是為了共贏，說這些客套話做什麽，來來，都喝。”

包廂裏這是人聲不斷，相對坐在咖啡店等人的蘇佳年就有些無聊，只有騷擾寵物店的小姐姐，讓她拍點咖啡的視頻過來解悶。

結果正看着高興呢，就聽身後傳來一聲驚呼，蘇佳年連忙回頭，就覺得腿上一熱，竟是有人把咖啡灑在了他身上。對方是個長相優雅的知性女性，應當是被過細的高跟鞋歪了腳，這會兒十分尴尬的蹲在地上，連連說抱歉。

蘇佳年忙不疊将人扶起來，“你沒事吧？”

“不不不，是我的錯……我賠錢給您買條新褲子吧。”那女人說着擡起頭，卻在看見他的臉時楞了一下：“……佳、佳年？”

蘇佳年也傻了，“你認識我？”

“我是陳熏啊。”陳熏理了理有些淩亂的長發，露出一張姣好的臉蛋，“小時候住你家隔壁的……”

蘇佳年十歲前在國內生活過一段時間，最終還是定居了國外，不過鄰居的确有個漂亮的小姐姐一直帶着他玩……

“我媽跟你媽關系好，兩人這麽多年聯系沒斷過，也發過照片過來，我看過一眼……”故人重逢，陳熏笑得十分開心，上手捏了捏蘇佳年的臉蛋，“哎呀，當時跟在我屁股後面的小團子都長這麽高這麽帥了，男大十八變啊……”

蘇佳年嗅到了對方身上玫瑰味兒的香水，臉紅了紅，“熏姐……”

“想起來了？”

“……嗯。”他那時候朋友不多，陳熏因為母親的關系時常過來串門，還帶着他偷偷跑出去玩過，所以雖然過了這麽久，蘇佳年還是沒有忘。

這時候聽到動靜的服務生過來送上幹淨的毛巾，蘇佳年低頭擦拭着被咖啡弄濕的褲子，陳熏坐在他旁邊，有些尴尬的倒着歉：“不好意思啊，今天走了太多路，腳有點軟……不過你怎麽突然跑回來了？蘇家不是确定要留在國外麽？”說到這裏，她似乎察覺了什麽，蘇佳年有些不好意思的沖她笑了笑：“熏姐，您可千萬別告訴我媽……”

陳熏有所領悟的點點頭：“沒事，我理解你，我弟前幾年也是二話不說搬出來住的……哎，弟弟大了，都不讓人省心。”她一邊嘆着氣，一邊抿了口溫熱的咖啡：“說起來他因為出櫃才離家出走的，把我爸氣了個半死，不過我媽心軟，死保着他，這才沒被人打斷腿……哎，不過我聽說他玩得挺亂的，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找個人收收心……”不知不覺抱怨了一大通，擡頭見蘇佳年怔怔的看着她，在發現對方看向自己後，敏銳的撇過頭去。

陳熏眯了眯眼，女人的第六感突然靈光一閃，“等會，你不會也是因為出櫃……”

“不、不是的！”蘇佳年差點從椅子上蹦起來，連帶桌上的餐盤都一陣顫抖，他又手忙腳亂按住滑到邊緣的杯子：“我、我是因為音樂才回來……”

“……我只是随口一問，你這麽激動做什麽？”陳熏有些哭笑不得，“不過就算是因為出櫃我也不會說你什麽，你一看就是老實人，不像我家那小兔崽子，天天招桃花……”

她一邊說一邊嘆氣：“本來想今天去找他，那小子說要出去跟人吃飯，我就來市中心逛了逛，沒想到碰見了你，也是緣分了……說起來，你來這兒也是逛街的麽？”

“不、不是，我等人……”

“男朋友？”

“嗯……也、也不算是……”

“那就是喜歡的人咯？”

“唔……”

“單戀嗎？”

“我、我也不知道……”

蘇佳年垂着腦袋，從頸脖到耳尖都紅成了一片，看架勢恨不得鑽進地裏。

陳熏見他慫成蘑菇的樣子，安慰道：“你這種條件去追人，哪有追不到的份兒，回頭讓我弟傳你幾招泡男人的秘訣，我看他挺熟練的。”說到最後冷笑一聲，蘇佳年吞了吞口水，“那、那我謝謝熏姐。”

“謝什麽，自己人。”陳熏撥弄了一下長發，“走吧，你要是沒事兒，就陪我逛會兒街，正好再給你買條新褲子……”

“哎？”蘇佳年有些愣：“但是我要等人……”

“安啦，他們男人的飯局，沒這麽快的。”陳熏起身拉他，“走走走，咱們早去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