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三個小時的下山路程,加上下山路上心裏一直提着的那口氣,蘇瑤的精力耗完了,她漸漸不支,靠着車窗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天還未亮,車子已經進入城區,停靠在路邊。
路燈從車窗打進來,她看到周景深似乎也是剛醒,微睜了眼看過來,見她解了安全帶,伸手給車門解了鎖。
蘇瑤覺得跟他已經沒有什麽話好說,招呼也沒必要打了,伸手推開車門,卻在腳底觸地的那一剎那痛呼出聲。
經過短時間休整的傷口,痛覺神經開始工作,在接觸地面的時候,那尖銳的疼痛侵襲而來,令人難以忍受。
她痛得跌坐回了車上。
另一側的車門打開了,她餘光瞥見周景深下車繞了過來。
今天實在已經夠狼狽了,她現在只想快點離開這裏,再次下腳觸地的瞬間,腳踝被一只溫熱的手握住了,她不由自主的僵了一下,看到周景深單膝跪地蹲在她的面前,一手握着她的腳踝,一手用手機照着光,正皺着眉頭觀察她的腳底。
白皙的腳底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幾乎沒有一塊好的地方。
“屬豆芽的嗎?一雙腳嬌嫩成這個樣子。”
他看見散落在旁的那雙足有6厘米高的細跟鞋,也覺得自己思慮不夠周全,沒注意到她穿着這麽高的高跟鞋,沒法走下坡路。
蘇瑤忍不住微微掙紮了一下,他就着她的掙紮放了手,說:“痛一點也好,這樣教訓才深刻,才會記住,不會總想着靠一些不正當的手段。”
她覺得她今天,見識到了他全部的可惡。
她懶得再跟他有任何一句廢話,彎腰拾起高跟鞋,準備忍痛下車。
他卻先她一步,砰一聲将車門關上了,說:“去醫院,要不然傷口發炎,就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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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車開到最近的醫院,打電話搖來了一輛輪椅,将蘇瑤抱到輪椅上,讓醫護人員推進了急診室。
因為大大小小的傷口或多或少的都嵌入了水泥路上的小碎屑,所以清理起來很麻煩,時間也漫長。
蘇瑤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忍痛,将下唇都咬破了,才忍住沒有尖叫出聲,然而痛出的眼淚是忍不住的,一顆一顆的掉落在前衣襟上。
周景深等在她旁邊,将她痛到刷白的臉看在眼裏,盡管他極力壓制,也抵不住一股茫然無措想要代替她痛的情緒,從內心深處竄了出來。
他被這猛然竄出的情緒吓了一跳,不由自主蹲下身,握住了蘇瑤緊緊捏着衣擺的手,以試圖減輕這種情緒。
怎麽會這樣沒有理智,被情緒淹沒?
蘇瑤根本沒有力氣抽出自己的手,正全力忍痛,忽然聽到有個聲音在喊她:“瑤瑤?”
循聲看去,透過淚眼看見周向榮疑惑又震驚的臉,她深吸一口氣,跟他打招呼的聲音都在打顫:“周老師。”
真的是蘇瑤!
周向榮看到在蘇瑤身邊的周景深,心裏一緊:
這個逆子,怎麽又惹上蘇瑤了?
緊接着心裏一慌:
天哪,蘇瑤的腳傷成這樣,這下要怎麽向岑佩交代?
哪怕他一向有着老師的沉穩,一想到岑佩也不由得亂了陣腳。
“醫生,給她辦入院,住最好的VIP病房,請二十四小時護工,用最好的藥,務必要讓她的腳,一點疤痕也不留。”
周向榮顧不得自己手上的傷口還在被另一個醫生處理,一連串的跟蘇瑤的醫生提出了這些要求。
蘇瑤的腳要是留了疤,岑佩那裏是決計交待不過去的。
況且今時的岑佩,也已經不同往日了。
那醫生正聚精會神的清理傷口,随口說:“前面的要求都可以滿足,只要你有錢,不留疤這個,卻做不到。”
唉,這下麻煩了,麻煩大了!
周向榮心裏打鼓。
周景深覺得自己快要被那股洶湧的情緒擊潰,此時見到周向榮,就像是見到了救星,急需說點什麽,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周景深:“爸,你怎麽會認識蘇瑤?”
周向榮這才發現自己情急之下亂了陣腳,但是好消息是,他這樣問,想來是沒想起來蘇瑤是誰。
周向榮含糊其辭,說:“這裏交給我,你先回去,你媽舊毛病犯了,也不肯來醫院,你回去勸勸她。”
周景深正覺得自己一刻也不能再待在蘇瑤身邊,再待下去,理智會被擊得粉碎,滿心滿眼全是她忍痛的臉,讓他不能呼吸。
他果真站起身來,當下也不去追究周向榮為何會和蘇瑤認識,簡單交待了幾句,出了急診室。
走到外面的街道上,天剛蒙蒙亮,清晨的涼風一吹,他的大腦清醒了不少,這才想起來,自己完全忘記了問周向榮的手是怎麽受傷的。
蘇瑤到底是誰?為什麽有這麽大的魔力,可以擊潰他的理智?
他一路上揣着這個巨大的疑問,回到家,直覺急欲找尋什麽,卻不知道自己要找尋的東西到底是什麽,他站在陽臺上想了半晌,才知道自己在找尋那丢失的記憶。
那記憶開了一個口子,卻沒有提供給他足夠量的信息,勾引着他去探尋,去挖掘,卻無論怎麽努力,都毫無所獲,簡直令人抓心撓肺。
他久久的站在陽臺上,經受這般折磨,以至于李明初經過客廳發現了他,喊他的名字時,他才驀然想起自己是為什麽回家。
是媽媽胃疼的舊毛病犯了,他回來居然也沒有第一時間去問一聲。
他清了清嗓子,從探尋記憶的思緒裏回神,問:“媽,你胃疼好點了嗎?”
李明初愣了一下,說:“今天并不覺得胃疼。”
原來老周在騙他!
而老周為什麽要騙他呢,很顯然,是想要他立即從蘇瑤身邊離開!
蘇瑤,蘇瑤,蘇瑤……
他心裏靜靜的念着這個名字,這名字是那麽的親切,就好像是長在他心裏,那麽輕易就已經在心裏念了成千上萬遍。
閉目回想握住她腳踝的那一瞬間,忽然腦海中出現了一個畫面,是在半山腰的休息亭,蘇瑤伸手去握住了一個人的腳踝,察看傷勢,他當時就差心酸死在蘇瑤的這個動作裏。
而記憶的門一旦打開,他漸漸看清了坐在半山腰的那個人的臉,是梁熙。然後大段大段的記憶湧上來,關于他三年前的一切,都好似歷歷在目。
是蘇瑤啊!
是他的蘇瑤啊!
他的手重重的砸在陽臺上露天放着的大理石休閑桌面上,劇痛也不能讓他感到稍微好受一點。
他真該死,居然就那樣把她一個人扔在山頂。
她整整走了三個小時才下山,腳底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她該有多痛啊!
她痛得臉色刷白,大顆大顆的淚落下來,她是那樣不輕易哭的女孩子,昨天只和他相處了一個晚上,她就哭了兩次。
他覺得自己死一萬次都不夠!
偏偏這時候李子茵起床看到了陽臺上的他,知道他昨天晚上是去捉弄蘇瑤,蹭到他身邊,幸災樂禍的問:“哥,昨天晚上給了蘇瑤那個賤人足夠的教訓吧……”
她話說到一半,忽然噤聲,看到周景深紅了雙眼,警告她:“你以後要是再敢說一句蘇瑤的是非,要你好看。”
她被周景深的表情和語氣吓到了,正要委屈的和李明初告狀,卻看到周景深幾乎是奔出了大門……她從未見過他如此失态!
李子茵驚在原地,狀也忘了告,目瞪口呆的目送着他出門。
這豪宅的電梯以快著稱,可周景深卻從沒有像今天這樣,覺得電梯的速度,堪比蝸牛,好不容易下到地下車庫,卻發現,不知道哪位缺了大德的車主,旁邊好好的空車位不停,将一輛車橫停在自己車前,擋了出車庫的路。
其他的車都好死不死的停在了公司。
打電話喊人挪車,焦急的等着,終于等到那車主下來,他連對方的道歉都不及聽,臉色不善的催促對方,趕緊把車開走。
好不容易開上車,箭一般的竄出車庫,彙入道路上的車流後,卻正值上班高峰期,路上堵得水洩不通,交通廣播中播放着幾起交通事故,竟都是發生在自己去醫院的這條路上。
堵車的隊伍排起了長龍,十分鐘過去了,二十分鐘過去了,半個小時過去了,一個小時過去了,一個半小時過去了……
他的車還半死不活的堵在路上,連去醫院一半的路程都沒有走到。
真想把車就丢在路上,坐地鐵去,地鐵不會堵,可是把車丢在路中間,那就是直接将路死死堵住,他不能這樣,路上或許也有像他一樣心急如焚的人。
蘇瑤的腳受傷了,她去不了哪裏,無論如何,今天她總歸是在醫院裏的,他總是能在堵車的長龍中,輾過漫漫長路,最終趕到醫院,見到蘇瑤。
而當他緊趕慢趕,終于在臨近中午時趕到醫院,火急火燎的沖進那間最好的VIP病房,病房中空空如也,哪裏看到半點蘇瑤的影子?
他連忙撥通周向榮的電話,問:“爸,蘇瑤呢?蘇瑤哪裏去了?”
周向榮聽出他語氣中的焦急,知道不妙,他一定是想起來了,沉下聲音安撫他:
“你這小子急什麽?她腳受傷了,能去哪裏?肯定還在醫院裏,我交待了護士今天要帶她做全面檢查,這時候應該在某個科室做檢查,你別着急,問問當班的護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