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瘋子
瘋子
又一支箭疾馳而來。
嗖的一下朝着洛德的臉面而去，箭尖近在咫尺的瞬時之間，洛德抓住箭身，手裏一捏，木質的箭身碎裂成兩段。
箭碎裂的聲音與身後轟隆而起的聲音一同迸發而出。
直愣的莉希身後，她轉頭回看過去，巨大的藤蔓從泥土裏直沖而出。
洛德暗黑的魔法一瞬間将藤蔓包裹起來，頓時沖出的藤蔓灰飛煙滅。
遠處一顆樹木上，一手扶着樹幹、半蹲在樹枝的身影摸着身後的箭羽，唾棄了一聲。
他從箭筒上拿出一支箭，拉滿弓——
月光明亮，莉希察覺到森林裏浮動的閃光，手中的魔杖将早已積攢的魔法發出去，魔法火焰将好幾支箭卷起。
小花栗鼠爬到莉希的肩膀上，朝着森林的方向，三色的毛發都直立起來，細絨的尾巴炸毛立起。
這時，火焰之中，幾支箭沖破了火焰，速度極快，箭尖直指而來，更加猛烈地沖向洛德。
地裏的藤蔓更是從泥土裏鑽出，轟然地聚集在洛德周圍。
莉希轉動着視野看着幾步外的洛德，執着魔杖的手更加捏緊，所有的攻擊都變得集中在洛德身上了。
他用了暗魔法後，藤蔓、弓箭的攻擊的對象都全部轉移到他身上。
金芒在他琥珀色的雙眼裏一閃而過，刀刃在他手裏，鋒芒在暗色的半空中揮舞轉動。
所有的藤蔓斷裂，被刀刃半截軀體從半空中掉落，随之掉落的還有截斷開來的弓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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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德站回原地，手裏拿着匕首，匕首的刀刃上附着着薄薄的黑色暗元素。
他的眼神變得淩厲起來。
弓箭發出的位置一直在變化着，黑暗中，在夜市的保護裏，藏在森林裏的家夥為了不暴露自己而一直變化着位置。
他餘光看了看莉希，只見莉希也直盯着他，他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他有那種黑色的力量，能解決這種膽小的蒼蠅，他不需要離開莉希身邊就能扼殺它的喉嚨。
藏在森林裏的身影想要再次拉滿弓箭，卻不知道身後已經悄然出現如同黑氣形成的手，它越來越靠近，即将要扼住他喉嚨的時候，突然出現同類身影提着他的衣領遠離了黑手。
形成黑手的力量慢慢回到源頭身上，洛德盯着身上的暗元素，擡眼看着那方。
忽然，他察覺到什麽，擡起頭，滿天的弓箭從天空落下。
是幻覺魔法，還是真正的弓箭？
無論是什麽，莉希詠唱的咒語也已經完成，魔法陣在她腳下閃耀着光芒，熊熊的火焰像一面火牆将滿天落下的弓箭卷挾、吞噬起來。
沒有喘息的時間，森林裏似乎多了更多的敵人，弓箭開始從四面八方朝他們攻擊。
被洛德摟在懷裏的莉希躲過幾支弓箭，射入地面的弓箭似乎刺激着什麽，一根根樹根從地底鑽出。
逐漸地，他們周圍如同形成一道樹根的圍牆，四周充滿着巨大卷動的根莖。
沒有一處能躲避逃脫的空間。
她不明白為什麽這些躲在暗處的人要攻擊他們，但莉希看着這一大片都是可燃物的樹莖，她的魔法杖前端再次凝聚起火焰，就在這時，本來還比較安靜的樹莖突然變得速度極快，如同受到吸引般不管不顧地直朝着她的火焰沖來。
被火焰灼燒的樹莖差點卷上她的魔法杖的時候，洛德已經将這樣龐大的樹莖砍斷。
在圍困他們的樹莖前，要是再用她的火焰魔法，面對這樣詭異的飛蛾撲火的樹莖會很危險。
可是，不可以退縮，只要一瞬間将這些樹莖消滅掉就好了，自然植物沒有不怕火的，現在只有她的火魔法能突破困境。
莉希的左手不自覺抓着身上的衣服，剛想用魔法，洛德走到她前方，他盯着自己手裏對他極其親和的暗色元素，他緊握起拳。
洛德那漆黑的頭發随着周圍的風輕拂起，無論他這份力量是什麽——
黑色的元素聚集在周圍，濃厚，劇烈，魔法的波動像是一陣陣勁風吹拂着森林的樹木。
他只是想保護莉希。
黑暗中，濃厚的、黑色的暗元素凝聚而來，它們将周圍的樹莖籠罩，它們蔓延，将周圍暗藏敵人的森林包籠。
莉希看着洛德的背影，與夜色相融的黑發、黑衣和力量，傲然的雙角，以及在黑夜裏銳利危險的金眸。
強大而震撼，仿佛真正的魔王降臨于此。
森林的暗處，握住弓箭的敵人們喊叫着。
“這是什麽！”
“是暗魔法！危……”
發出聲音的喉嚨像是被扼住般缺少了空氣，臉色逐漸扭曲而猙獰。
于此同時，另一邊森林的邊緣，一個游走于黑暗的鬥篷人脫下兜帽，他看着這片森林，綠色的頭發展現在月光之下。
綠發的身影望着傳來一陣陣暗元素的方向，他欣喜若狂地揚起臉，激動高昂的聲音帶着興奮和喜悅。
“啊啊，找到了，我們的魔王！”
轟隆——
莉希稍微穩住了身形，地面又一次震動了起來，整個森林都在震動着!
這是......地震？
小花栗鼠緊縮在她肩膀上，似乎懼怕着什麽，懼怕着能引起這份震動的某種存在。
所有的樹木枝幹和藤蔓瘋狂地朝着聚集暗元素的洛德而來，像是急迫地毀滅這份力量。
森林遠處也蠕動着什麽朝着他們過來。
這樣下去會與整個茫茫看不到盡頭的森林作對，它們傾盡全力也要魚死網破。
不可以。
她沖過去抓着洛德的手，暗元素立刻纏繞在她手上，很疼。
她咬着牙，将所有的魔力都傾注在魔杖之上。
前方，淡白的火焰光芒直沖而上，光芒猛烈。
大部分的樹根、藤蔓轉變了方向直沖向那一明亮的火焰……
綠發的身影來到森林裏唯一空曠的地方，看到這一魔幻的場景，樹木迫不及待沖進這個淡白的火焰？
他覺得無聊，他只想要追逐他的目标，因為他的目标已經遠離了這裏，只是......
嗤，怎麽每次都遲一步。
這時，好幾個背着箭筒的煩人蝼蟻從森林裏出現。
他拿出武器，輕蔑地睨視着這幫擋住他路的蝼蟻。
黑暗中，跑動的步伐沒有停止。
又被抱在洛德懷裏的莉希猛灌了一口回複藥劑，手上被暗元素灼傷的傷口依舊沒有變化。
注意到洛德盯着她傷口的灼灼目光，莉希将袖口拉了拉，将手指都完全遮擋住。
“別擔心，我已經喝了回複藥劑，傷口很快就會好了。”
話音剛落，她身上的小花栗鼠吱叫了一聲，莉希很快接着說下去，“我們要快點和尤利娅他們彙合，然後離開這片詭異的森林。”
夜色裏，突然的平靜彌漫着不适的怪異感。
莉希睜着眼睛留意着周圍的夜色，他們已經逃離了那一片空地，那些會弓箭的敵人沒有追上來，追逐他們的藤蔓和樹根像是不存在般消失一樣。
越遠離那片空地，樹木變得越來越茂盛，越來越龐大。
奇怪的不安感浮現。
他們停了下來，莉希的雙腳一落地，嘶嘶的聲響逐漸靠近。
只是很快，聲音沒有了，一步外，洛德的匕首直釘在一條蛇上。
莉希從斜背包裏拿出光球，光球浮動在空中，淺淺照亮了周圍。
樹枝上生長着代表春季的嫩芽，空中掉下的是秋風帶來的落葉，地上綻放着盛夏的鮮花，腐爛的枯萎殘枝迎來黑暗的冬雪。
莉希驚訝地看着這片場景，四季竟然同時存在于同一個空間。
這不就是書裏聖女被抓前看到的奇異景象？
莉希想也不想，立刻帶着洛德離開這裏。
可是，怎麽也逃離不了這裏，他們又回到這個奇異的地方。
莉希不放棄地再次嘗試離開，看着和來時完全不同的道路，既然沒有路，就讓她開辟新的一條道路。
淡白的火焰将一個方向的樹木燒毀殆盡，他們往焦黑的道路跑去，一陣奇異的香氣在森林裏彌漫起來。
她的嘴邊鼻子立刻被人捂住，擡起眼，只見洛德用手帕幫她捂住。
這些香氣有問題!
地面又再次震動起來，花栗鼠尖叫吱聲不斷，地面的樹根和藤蔓又出現不遠處。
感覺到肩膀忽然而來的質量，黑色毛茸茸帶着堅硬的東西硌着她的脖子。
她側眼看去，洛德的神情看起來很不舒服，身體靠在她身上。
她這時才發現，這陣香氣帶着淡淡的黑氣充斥着整個空間，這種黑氣與之前他們所遇到的黑氣是一樣的。
可是，身後的樹根和藤蔓的轟隆聲越來越近，莉希咬着牙，帶着身體不适的洛德離開。
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魔力已經用盡，魔法卷軸不斷往妄想靠近他們的藤蔓扔去。
最後只剩下一個卷軸，她不敢停下腳步，不知道是不是周圍的香氣沖昏了頭腦，還是所有力氣都用盡了，只覺得花栗鼠的叫聲越來越密集。
她迷蒙地擡起眼，看見身後藤蔓越來越近，她一手啪的一下靠在樹木上，魔法元素流動的觸感從掌心傳來。
她擡起眼，看到她不是靠在樹木上，而是一個透明的東西隔絕了她的去路。
魔法屏障？
身後的轟隆聲越來越近，莉希舉起無力的手焦急地敲了好幾下屏障。
嘭——
她不想死在這裏。
嘭——
洛德也不能死在這裏。
嘭——
他們都不能死在這裏。
噗——
忽然之間，她額頭上出現了細小的紋路，精靈的紋章在額頭上逐漸顯現。
紋章微閃着光芒，精靈之祝福似乎觸動着屏障，屏障如同認同她的身份而開始接納她。
藤蔓襲向她的背後，最後一刻被擋在恢複無堅不摧的屏障之外。
突然出現的利刃砍斷被阻擋在屏障外的藤蔓，綠發的身影揮砍了好幾下屏障，只見屏障一點損傷都沒有，他暗罵了好幾聲。
“就只差一點。”
進入到屏障內，一瞬間的松懈讓她半跪在地上，急促的呼吸大口呼吸着空氣。
她查看洛德的情況，洛德吸進太多黑氣，已經陷于半迷糊的狀态，餘光看見小花栗鼠蜷成了一團，毛發全部炸起，整個小身體無法停止地顫抖着。
莉希愣了一下，擡起眼看着周圍。
荊棘。
滿眼是血紅的荊棘。
它們像組成牢籠的鐵欄，而這裏就是荊棘的牢籠。
莉希不自覺有些顫抖，一瞬間周圍沉在一種不可言說的壓迫之中，心髒開始為尋求生存而劇烈跳動，血液如同冷凝而停止流動。
無可抗拒的力量驟然降臨。
她只是巨山下的一只連身影都看不清都螞蟻，渺小無力。
精神只能籠罩在極度恐懼和震懾之中，這是死亡的恐懼。
【血色的荊棘是死亡的囚籠，它們卷動着聖女的手臂，陷進雪白的血肉，猩紅的血色浸染而下。】
【微薄的力量無法讓他現身，也無法弄清他的本質。】
【他是瘋子。】
【他只想要她的軀體，只想要她身上的力量。】
書上的描述如同潮水湧進她的腦海，莉希的身體如同被壓迫的碎石，無法動彈。
一團迷霧在她眼前出現，迷霧的顏色不斷變化，她強硬地壓制着自己的情緒，收斂自己驚恐地神态，顫抖的手依舊緊緊抱着還沒情緒過來的洛德。
迷霧之中有什麽伸了出來。
一瞬間，莉希腦海裏仿佛想到父親，想到管家爺爺，想到許許多多的人，薇薇安，尤利娅，霍爾……
她......沒想到自己不是被魔王一招斃命，而是死在旅程中的一個反派瘋子之中。
她閉上了眼睛，仿佛在等待着她的結局——
啪的一聲響起，莉希睜開眼睛，只見一個披着破爛衣裳的男人啪的一下跪在她腳邊，熊抱着她的腿。
聲音響亮地喊了一聲。
“媽！！！”
莉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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