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三十四
三十四
冷風刺激着莊晚照的胳膊讓她生出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寒意讓她唰的睜開眼睛,熟悉的茅草屋讓她眼裏生出幾分歡喜。
她回來了!
莊晚照眼神炙熱,只有失去才知珍惜,雖只是短短一個月,但這個月裏無邊的思念劇烈的腐蝕着她,她每天每夜無時無刻不在想他,思念讓她難以入眠,她要去找方清規,去和他道歉,去求得他的原諒。
城南的小院裏,紅綢已被取下,院裏積了一層薄薄的雪,讓整個小院看起來更顯蕭瑟。
接連下了幾天的雪,難得今天出了太陽,方清規穿上厚厚的衣服,搬來椅子,在院子裏曬太陽,他太過清瘦,行動間,厚重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整個人顯得臃腫不已。
尋好位置将椅子擺放好,他躺上去,舒服的喟嘆一聲,再不出太陽他都感覺自己要發黴了。
方清規舒服的閉着眼,雙手溫柔的撫摸着小腹,臉上是初為人父的慈祥。
一門之隔,走了三、四個時辰的莊晚照終來到院外,莊晚照緊張的看着木門,心裏生了怯意。
如果方清規不願見她呢?
如果方清規不願原諒她呢?
更嚴重的,如果方清規走了,不在裏面呢?
心沒來由得慌,莊晚照手放在木門上又離開,離開後又不甘心的放上去。
糾結幾個回合後,莊晚照咬咬牙,準備一鼓作氣推開門,是她做錯了,方清規要打她罵她,她都該受着,不原諒她,她就去認錯求得他的原諒,他如果走了,那她就去找他,直至找到為止。
莊晚照閉眼心一橫,木門被推開發出沉重的聲音,莊晚照的慌亂的心也跟着木門的響聲落定。
她睜開眼,一眼就能望到院裏的方清規,她的視力向來很好,一眼就能看出他瘦了,這一個月他過得很不好,眼裏突然有些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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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晚照心裏很是沉悶,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過去。
莊晚照站定,眼神貪婪的看着他,此刻她很想抱住他,訴說這一個月裏不見的思念,可是她不敢,她怕被他厭惡。
木門的響聲,方清規自是聽到了,王喬每日都會過來看看他,陪他說說話解解悶,他以為是王喬過來了,也就沒在意。
方清規能感受到來人站在他身側,目光一直看着他,卻不說話,方清規心裏疑惑,今日的王喬哥哥怎麽怪怪的。
方清規睜開眼,想要問問他怎麽了?
一直看着他的莊晚照見他眼睫微動,心又不安的跳動起來,她期待他看到她,卻又怕他看到他。
細長的眼睫被掀起,方清規看清了身側的人,不是王喬哥哥,卻也讓他很是熟悉,撫摸着肚子的手無意識的攥緊。
他眼簾微低,掩蓋住眼裏的萬千思緒,為什麽不告而別後又要突然出現?
為什麽又要來擾亂他的生活?
理智告訴他,他現在應該把人趕出去才對,方清規動動唇,發現自己開不了口。
哪怕她如此過分的把他抛下,不聲不吭的離開,他還是喜歡她。
莊晚照緊張的看着他,希望他能說點什麽,哪怕是罵她也好,可方清規只是毫無波瀾的掃過她一眼,就匆匆別開視線。
莊晚照吞咽一口口水,幹涸着嗓子說道:“對不起。”
對不起我的突然離開,對不起我的不告而別,對不起抛下他一人。
一聽到對不起三個字,方清規思緒翻湧擡頭目光平靜的看着她,這不是他要的答案。
無論發生何事,他都會支持她贊同她陪着她,她該知道的,可她選擇一個人離開。
她不信任他,或許是不愛他,方清規心裏自嘲的笑笑。
遂又重新閉上眼,無視她的存在。
表面一片平靜,心裏卻酸澀不已。
已經做好準備迎接他的打或是罵,可他突如其來的閉眼,讓她失了分寸。
莊晚照寧願他打她罵她也不要他無視他。
她眼裏一片痛苦,她真的知道自己做錯了,莊晚照緩慢的彎下腰,伸手抱住他,聲音裏帶着乞求,“你睜開眼看看我,好不好?”
或許是感受到她身上濃重的悲傷,方清規睜開了眼,他能看見她眼裏真切的悲恸,可那又如何?
她一聲不吭的離開的時候,她可曾可憐過他的悲痛,方清規為她柔軟的內心重新堅硬起來,他撥開莊晚照的手起身獨自進屋。
莊晚照看一眼被他關上的屋門,又低頭看看自己被他撥開的手,上面還帶着獨屬于他的暖意,苦笑一聲,這只能怪自己自作自受。
她就該承受着,莊晚照握緊手心想留住那絲暖意,內心變得堅定,她不會放棄的,她會努力求得他的原諒。
屋內,方清規褪去了堅硬的外殼,脆弱的躺在床上,無助的蜷縮着身子,也只有肚子裏的孩子能給他一點安慰。
他又想起了那夜,他滿懷期待的憧憬着希冀着,可他一覺醒來他,他找不到他的莊姐姐了,他的莊姐姐不要他了。
一次次夜裏,他驚恐的醒來,想着他那天要是沒睡,她是不是就不會走了,因此,他曾一度不敢閉眼睡覺。
甚至,他還想過一了百了,反正也沒人在意他,可他舍棄不了肚子裏的孩子。
莊晚照就這樣住了下來,一如從前,只是方清規不願看她,也不願與她說話,更多時候方清規也是睡着。
兩人就像是暫住一起的過客,只是有了短暫的交集,最後還是要分開。
只有天氣好的時候,方清規才會去外面曬會太陽,看他如此嗜睡,莊晚照心裏很是擔憂,擔心他是不是生病,她想要尋郎中來為他看看,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那日王喬突然見到她,整個人吓了一跳,他替方清規難過,他想替方清規罵她,可他一開口,莊晚照一個冷眼就叫他閉了嘴,也只敢來方清規這裏罵她。
王喬兇狠的又在方清規跟前罵了她一頓以後,他看見方清規有些心不在焉的,他上前坐在他床邊抓住他的手,關切的看着他。
王喬憂慮重重的皺起眉頭,“你要告訴她你有身子的事嗎?”
方清規蒼白着臉色搖搖頭,“我不知道。”
“唉~”王喬哀嘆一聲,“不告訴她也好,咋們自己養。”随後又想到,“可再過幾個月,你肚子大起來了,她總會知道的。”
方清規心頭很亂,他把手放在肚子上,要是她知道了,不讓他生下孩子怎麽辦?
在那昏暗的一個月裏,孩子是他唯一的慰藉,他很喜歡這個孩子,他也很期待孩子的到來,他不想失去這個孩子。
外面門響了,應該是她回來了,王喬适時的不再讨論孩子的事情。
咯吱~門開了,莊晚照提着一包東西進來,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冷,王喬找了個借口離開,将空間留給她們。
狹小的屋子裏只剩她們兩人,方清規重新閉上雙眼,莊晚照看他一眼,動手打開包裏的東西,發出洗洗漱漱的聲音,她拿着東西來到床邊。
方清規雖閉着眼,可他才剛醒沒一會兒,壓根睡不着,便聆聽着她的一舉一動,感受到她過來,被子裏的手不自覺的抓着被子。
莊晚照知道他沒睡,只是不想理她罷了,壓下心裏的苦澀,她溫柔的開口,“我給你買了桃花糕要不要起來吃一點,我今天還在街上看到個西洋鏡,能照的很清晰,你要不要起來看看?”
方清規依舊閉着眼,莊晚照停頓片刻繼續說道,“我看你每天睡那麽久,是不是生病了,要不我給你請個郎中來瞧瞧?”
聽到郎中二字,方清規焦急的睜開眼,手不安的覆在肚子上,“我沒事,不用請郎中。”
見他終于願意與自己說話了,莊晚照忍不住勾唇欣喜起來,期待的看着他,“我給你買了桃花酥,要不要吃點?”
被她這樣灼熱的看着,方清規有些不适的偏過頭,怕她繼續提郎中的事,糾結良久,他輕輕點頭,“好!”
莊晚照喜出望外,這是一個良好的開端,她殷勤的上前,“我扶你起來。”
看着她臉上因自己同意的開心的笑,方清規沒再拒絕。
莊晚照拿出一塊香氣撲鼻的桃花酥遞給他,方清規接過,在她火熱的目光下,慢慢的放進嘴裏,沒咀嚼幾下,胃裏一陣嘔吐感傳來。
方清規連忙撲到床邊,将嘴裏的東西吐出來,東西一吐出來果然好受多了,他擡頭去看莊晚照。
莊晚照唇角的笑意僵住了,見他看過來,假裝不在意的笑笑,“你不喜歡吃桃花酥嗎?那我下次給你買別的。”說着起身去為他端來一杯水。
見她這樣,方清規想告訴她,自己不是嫌棄她買的桃花酥,只是因為有孩子了才這樣,最終動了動嘴唇還是沒說出口,只是簡單的回了一個“嗯”。
幫他收拾好,莊晚照借口要做飯,連忙逃離出房間,她擡手壓壓沉悶的胸口,怎麽可能不難受,她第一次給他吃的糕點就是桃花酥,來到這裏她也經常給他買桃花酥,以前他說,他很喜歡,但今天,他吐了。
莊晚照吐出一口濁氣,逼迫自己不要去想,她走進廚房認真做起飯來。
飯很快做好,莊晚照懷着希冀重新進屋,前兩天她做好飯前去叫他,他都是不吃的,說要去王喬家吃,但今天她覺得可能會有不同。
大概是因為他願意吃她買的桃花酥的原因,雖然最後還是吐了。
見她進來,方清規擡頭看向她,用眼神詢問她有什麽事?
莊晚照輕咳一聲,“可以吃飯了?”
方清規本想拒絕,但想到剛才自己吃桃花酥當着她的面吐了,心裏有些過意不去,便同意了,“好!”
飯桌上,莊晚照繼續趁熱打鐵,“你老是去王喬家吃也不好,以後就在家裏吃吧,好嗎?”
方清規拿着筷子的手一頓,心裏也明白她說得對,可………,他擡眸望了眼她,“我知道了。”
莊晚照了解他,他說他知道了,那也就意味着他不會再去了,這頓飯收獲果然頗大,想到以後方清規都要和她一起吃飯了,莊晚照心情愉悅,連飯都多吃了一碗。
見他吃的少了,心裏還想着明天要給他做什麽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