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分手
分手
那天，從早到晚整整一天，郁菲菲都在他那裏，說的仍然是結婚的話題，他木然地聽着，看着她的嘴唇在自己面前一張一翕，但好象什麽也沒有聽到。
晚上吃完飯，他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她拿起幾本雜志翻看起來，間或會指着上面的圖案問他的意見，他只是不置可否的笑。
“書南，你看看這個，是這款婚紗漂亮，還是這一款？”她興致勃勃地翻着那本書。
他擡頭看了一眼，黑色的背景裏，清瘦的模特穿着一件白色的婚紗，微微地露出鎖骨，但臉上并沒有結婚的喜悅，反而有一種冷冷的恃傲，眼神裏甚至帶着一絲挑釁，那神情像極了一個人，他的心忽然抽痛了起來。
他想起前幾天郁菲菲告訴她寧曉葦即将結婚而且男方背景家世非同小可。
我會結婚，她也會的，她穿上婚紗的那一天，她也會這樣冷冷地看着他吧，他想。
“書南，你覺得這個好看嗎？”郁菲菲繼續問。
他低下頭，說：“好看。”
“那這個呢？我覺得這個好看……”，她又翻開了一頁。
他不再說話，只是看電視。
過了一會兒，她又把雜志推到他面前，“書南，這個呢？”，她并沒有因為他的沉默而沮喪，臉上仍舊帶着快樂。
他不說話，電視不斷地變換着頻道。
“書南——”，她終于有些生氣了。
他放下手裏遙控器，轉過身正正地對着她的眼睛。
“菲菲——”，他喊她的名字，她覺得有些奇怪，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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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咽了咽口水：“菲菲，我們……我們還是分開吧！趁着現在還不是很晚……”，他說得有些費力。
她驀地轉過頭來，看着他，臉上滿是迷惑，然後站起來摸了摸他的臉。
“你怎麽啦，書南？”她的聲音有些奇怪的平靜。
裴書南低頭看着她，說：“菲菲，我們分手吧，對不起……我真的沒有辦法和你結婚，對不起……”，他的聲音很沙啞。
郁菲菲仍然看着他，半天不說話，過了很久，才輕輕地說：“你…….還是說出來了，我差點以為你不會說了…….”。
裴書南有些詫異，看着她。
“是因為她….寧曉葦……對吧？”她突然說出了這個名字。
“我跟你認識也有一年多了，我不傻，從一開始我就感覺到你從來沒有真正喜歡過我，但是你還是繼續和我在一起，從不拒絕我的要求，如果不是有時候你跟我在一起的總是走神的話，我差一點以為你是喜歡我的。我以前一直想不明白，你為什麽要對我這樣，我對你不好嗎？我長得不漂亮嗎？直到後來我見過了寧曉葦……”
“你大概自己也不知道，你看她的眼神，我從來沒見過你用那種眼神看過或者別的女人，而且，而且……”，她頓了一下，臉色閃過一絲憤怒，“那一天，我看着她，也大致明白你為什麽願意和我在一起了原因了…….我和她，長得确實很像，對吧？”
裴書南的眼神流露出一絲慚愧來，嗫嚅道：“對不起，菲菲…….”。
她的眼神飄過他的頭頂，然後轉頭看着窗外，繼續說：“我本來還存着一絲僥幸，也許只是巧合，也許只是我多疑，但那天我翻了你書桌下面的櫃子，然後在一本書裏看到了她的相片，還有你在書裏寫的那些名字……”
“既然你知道了，為什麽還要繼續和我……”他的話嘎然而止。
她閉了閉眼睛，苦笑：“我是個現實的女人，這個世界如此殘酷，我很清楚要找一個又愛你條件又不錯的男人有多難，我沒有那麽挑剔，不敢去奢望兩全，雖然你不愛我，但對我也還算不錯，而且你還算是比較有錢……”
“論到有錢，許崧不是比我有錢多了？你不是先認識他的嗎？”裴書南皺了皺眉，有些不解。
郁菲菲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然後突然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好象是看到了好笑不能再好笑的事一樣，半晌才停下來說：“你…..你…以為我沒有試過嗎？”
裴書南閉了閉眼睛，不禁失笑，這個世界何其嘲諷，他對自己是自信得過份了點。嘆了口氣說道：“既然如此，你開個價吧，我們好合好散！”
“三十萬吧！”郁菲菲說，語氣裏有一種他不熟悉的冷酷。
裴書南笑了一下，點點頭說：“看來你對我的財産比較了解，OK，三十萬！”。
三天之後，她再次來到他的住所。
原來愛情有時候可以如此簡單，你甚至不用讨價還錢，把支票交給郁菲菲時，他在心裏說。
他送她下樓的時候已是晚上，華燈初上，車水馬龍，一輛輛的車從他們身邊疾馳而過。她默默地站在他身邊，他四處張望了一下，一輛出租車在他們身邊停下來，他為她打開車門。
“對不起，其實我是愛你的……但我不想什麽都沒有……”，她的臉忽然流露出傷感。
他點點頭，說：“我明白，以前的事情是我做得不好……”。
她哭了起來。
他忽然想起自他說分手以來從沒見她掉過一滴眼淚，他以為她是不傷心的，原來不是。心裏不覺也有些傷感了，不管愛多愛少，他為她編織了一個夢，卻終是負了她。
她坐進車裏，舉起手裏的包向他無力地揮了揮手。
一個裝了三十萬支票的包，在她手裏那麽輕，可又那麽沉。
“原來郁菲菲最初看上的是你，你為什麽不跟我說？”他問過許崧。
我看你對她一見鐘情，跟你說這種事未免有些為難，再說了，其實她對我也只是暗示而已，一個男人來說這種事不是太搞笑了嗎？許崧說。
裴書南狠狠地捶了許崧一拳，大笑，說你懂什麽叫一見鐘情嗎？
一見鐘情是第一眼見到，便一生不能放下。
寧曉葦的第一個護理對象是一名十六歲的高中生，名叫小剛。這個孩子長相一般，在校成績平平，人際關系一般，也沒有突出的技能。高一時，突然喜歡上一名女孩，那時他忽然感覺生活變得多姿多彩。但是，中學生的情感就像六月的天，那女孩在跟小剛好了半個學期後，就逐漸疏遠他。小剛性情比較內向，又沒有相知的人可以傾訴，他感覺生活對他而言已經是糟糕至極。于是他她開始買安眠藥，直到攢足了100片。一個中午，他服下安眠藥準備告別這個讓他傷心的世界，孩子的奶奶發現了孩子的異常，及時将他送到了醫院。孩子身上的病很快治愈，但心理的創傷卻遲遲沒有好轉，回到學校後他不再跟同學講話，回家後依然沉默少言，學習成績更是一落千丈，父母又急又怕，最後把他送到了這裏。
陸珏博士與其它的醫生經過一系列的診斷及治療後，只給寧曉葦下達了一個簡單的任務，陪小剛聊天，盡可能地挑起讓他感興趣的話題。
那個周末正好是寧曉葦與小剛的第一次見面。
剛進房間的時候，小剛慢吞吞地看了她一眼，并不與她打招呼，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像是打定了主意不與她說話。
這讓她有些窘迫起來，畢竟是第一次做這種心理護理。
她有些局促地與他打招呼，接着自我介紹，十分鐘之後，小剛仍然是之前的姿勢，對她的話充耳不聞。
這讓她有些頭大，對于一個根本不願與自己進行交流的人，她的心靈護理該從哪裏開始呢？這對于第一次真正擔任心靈護理的寧曉葦而言，真是個頭痛的問題。但好在陸珏博士很有先見之明，在她進來之前遞了一本雜志給她，說如果小剛一直不說話，就給他念上面的文章。
“好吧，小剛，那我給你念念這上面的文章，”她拿出雜志對他說。
她看見小剛飛快地轉過頭瞟了一眼她手上的雜志。
她先念的是《青春沒有自以為是的堅強》，她讀得很慢，盡量地咬準每個字的發音，不用帶太多的感情色彩，這是陸珏一再強調的。
讓她微微有些喜悅的是，小剛開始沒有多大的反應，似乎并沒有在聽她說什麽。可一旦她停下來，他會立即轉過頭來看她，臉上微露着等待的神色。
她又念了一篇，名叫《天使的翅膀》，是一個很感人的故事。
最後，她又念了《一個大學男生的10則無厘頭日記》，寫得确實很搞笑，她看見小剛的嘴角向上抽動了好幾下，卻又掩飾地轉頭避開她的視線。
大概是其中的一個關于向女孩表白的日記觸動了他，在她念完之後，他忽然轉頭看她。
“你有男朋友嗎？”他問了一個很直接的問題。
寧曉葦愣了一下，搖搖頭，說沒有。
“你這麽漂亮，沒有男的追求你嗎？”，第二個問題更加直接，看來問題兒童往往都是物極必反，她記得在小剛的病歷記錄上寫着性格內向，羞澀之類的詞。
“有時候……漂亮也不一定有用，”她小心翼翼地措詞。
她的話立刻引起了他的強烈不滿，他哼了聲，過了半天，又轉過身去，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漂亮的女孩子都很驕傲，看不起人，不理人……”，然後便再也不肯說話，自顧自地陷入沉思中。
寧曉葦喊了他一聲，但他仍是不理。
她擡手看看時間，三個小時差不多也過去了。于是，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剛打開房門，小剛卻在她身後小聲地喊她。
“喂——”
“嗯？”她轉身看他。
“你明天還來嗎？”他已在床上躺好，臉朝着牆，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嗯，還來的。”
“哦，那——再見！”。
真是一個奇怪的小孩，她想。
療養院并不在市區，她得轉三趟公交車才能回到和平東路，這足足花了她兩個小時的時間。
H市地處華南，常年氣溫偏高。即使是深秋時節，下午的太陽仍然灼熱，從公交車站下來還要走不短的路，她的額頭開始微微沁汗。
剛剛走到小巷口，一個人影擋在她眼前。
猛一擡頭，卻有刺目的陽光射過來，眼睛一陣刺痛，她下意識地擡手護在額上。
“寧曉葦——”，那人喚她的名字。
裴書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