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
吻我吧
葉夢洲在接到電話的下一秒便起身離開了家。
出門打了輛車, 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醫院,身形搖晃着不知一路撞了多少人才到了病房門口。
當他推門而入時,原本守在林語身邊的杜莫謙立馬面色不悅的站了起來, 上前攔住了他想要靠近林語的動作:
“你喝酒了?”
葉夢洲一路狂奔過來到現在還有點兒喘,進門後滿心滿眼都是躺在病床上的人, 根本無暇顧及杜莫謙說了什麽。
“讓開。”
他沉着臉色不耐煩道。
杜莫謙本想說讓他把酒氣散一散再進來, 也事先準備了一大堆想要苛責他的話。
然而卻也知道跟個酒鬼道理說不通。
更何況, 他比誰都能體會葉夢洲此時的心情。
“醫生說可能是突發性貧血, 具體暈倒的原因還要做進一步檢查,如果人醒了不要說太久的話,讓他好好休息。”
杜莫謙叮囑完這一句, 默默轉身走到窗邊把窗子打開一絲縫隙,之後便離開去了隔壁小凱的房間。
病房門被關上之後, 葉夢洲慢慢上前幾步坐到床邊。
望着臉色蒼白如紙的人, 心裏自責內疚的要命。
不由得從被中牽起林語冰涼的手掌貼到自己滾燙的面頰上,眼中滿是心疼。
他原以為自己這些日子把人照顧的無微不至, 沒想到還是不夠,他做的還是不夠好……
葉夢洲在來之前喝了不少酒,剛才又跑了一路,這會大腦昏昏沉沉, 用意識強撐着才沒有立馬倒下。
他又堅持了一會。
然而綿綿不斷的醉意夾雜着困意不斷襲來。
他終究是撐不住了,帶着深深的忏悔之情側卧在林語身邊, 緩緩合上了眼。
-
林語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醒來時已是隔日下午。
在他腦海中的最後一點記憶,是自己被杜莫謙接來看小凱之後,在病房中陪他畫了一下午的畫。
小凱前段時間做了手術, 很成功, 留院觀察了兩周, 也沒有後遺症。
林語為他感到高興,唯一有些失落的是小凱雖然待他依然親密,但卻不再叫他“媽媽”了。
林語怎麽也不會想到自己曾一度排斥的稱呼,有一天聽不到了,竟會如此的想念。
然而一想到這是小凱逐漸康複的預兆,也便釋然了。
小凱現在叫他“小語哥哥”。
杜莫謙每次聽到都會板着臉試圖糾正他,因為亂了輩分。
但林語倒是對這個稱呼很滿意。
而且每次聽到小孩子奶聲奶氣的嗓音叫自己“哥哥”,不由得心都化了。
然而,他記憶中小凱最後一次叫他“小語哥哥”時,聲音卻前所未有的急促。
林語回想起暈倒之前看到的最後一幕。
小凱哭着出門叫爸爸,杜莫謙進門後看到躺在地上的他,一臉焦急的将自己抱到了床上……
之後的事,他已經沒有印象了。
林語漸漸從回憶中抽離,腦袋如有千斤重。
費力的掀開眼皮之後,眼前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鼻尖周圍也彌漫着熟悉的消毒水味。
他對自己在醫院的事并不奇怪,卻在轉頭冷不丁看到一張熟悉的臉龐時,不由得小小的驚訝了一下。
時間雖然過去了一晚上,但因為離得極近,林語還是不可避免的聞到了葉夢洲身上若有似無的酒精味。
林語不愛喝酒,也不習慣聞酒精的味道。
有次葉夢洲在外應酬完回來,想要抱他的時候,林語下意識推開了他。
在那之後,葉夢洲雖然偶爾還是會帶着一身酒氣回家,但卻從不在林語面前喝酒。
就算喝了酒也不會來他的房間,一直到隔日身上的酒精味道散去,才會像往常一樣擁抱他。
一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但對于原本生命長度毫無限制的林語來說,一個月不過是滄海一粟。
然而這段日子的經歷,卻令他永生難忘。
他不是不知道葉夢洲為了他付出了什麽,每次看到他跟杜莫謙離開,欲言又止的樣子又是在默默忍耐着什麽。
他很感激葉夢洲為自己做出的改變,而他所能回報對方的,僅僅是做到當初的承諾,試着喜歡上他而已。
想到這,林語慢慢将身子往他身邊靠近了一些,想要感受對方身上的溫度。
而葉夢洲也在這時出于下意識反應的伸手将人擁入懷中,卻在下一秒,又像猛然驚覺了什麽似的倏地睜開眼:
“你醒了?”
他又驚又喜的問。
“嗯。”
林語把自己身上的被子掀開分了一點給他,眨了眨漂亮清透的眼眸擡起頭來:“醫生有沒有說我為什麽會突然暈倒?”
“突發性貧血。”
說完,葉夢洲眸色一深,頓了頓,才又低低地吐出一句:“對不起。”
林語愣了愣,又忍不住笑了:“我暈倒跟你又沒有關系,為什麽要跟我說對不起?”
葉夢洲沉默着吻了吻他的額頭:“是我沒有照顧好你。”
林語搖了搖頭,對他的說法并不認同。
葉夢洲将自己的日食起居照顧得無微不至,甚至工作再忙也要親自回來為他下廚準備一日三餐,怎麽看都算不上沒有照顧好自己。
為了不讓對方一味地陷入內疚與自責的情緒裏,林語假裝動了動鼻子,轉移話題的問:“你喝酒了嗎?”
葉夢洲表情一怔。
半晌才輕輕點頭道:“嗯,很明顯嗎?”
他以為林語是嫌棄自己身上的味道,身體不由得往旁邊挪了一些。
然而病床很小,他這一翻身的動作差點掉下去。
林語看到了,下意識伸手去拽他的衣襟,結果沒有控制好力道,把葉夢洲胸前的扣子都拽蹦了幾顆。
……
林語望着眼前一大片若隐若現的的胸膛,想到掩蓋在襯衫下面緊實的肌肉,立馬紅了臉頰轉過頭去。
葉夢洲總覺得林語比一般人更容易臉紅羞澀,明明他們早已經赤身相對過無數次,早該對他的身體習以為常了才對。
然而他又愛極了他這幅樣子,因為每當林語露出這般青澀懵懂的樣子,都會讓他清楚的回憶起林語曾經說過的話,自己是他的第一次。
此時此刻,很想撲上去緊緊将人擁入懷中,但卻猶豫了。
當葉夢洲翻身下床時,背對着他的林語立馬轉過身來,見他要離開,連忙問:“你去哪?”
葉夢洲回頭看他,溫柔道:“我去處理一下身上的味道,待會再來看你。”
說完,他望着少年欲言又止的嘴巴,極力克制住了想要親吻他的欲望,即刻便要離開。
“等等!”
林語連忙抓住他的衣袖坐起身來:“你、你好像誤會我的意思了。”
他有些焦急的解釋道:“我剛才問你那個問題,不是在嫌棄你身上的酒味重,我只是好奇你為什麽喝酒。”
林語輕聲嘆氣道:“自從我那次将你推開之後,你每次喝完酒回來都像是害怕我會讨厭你似的躲着我,等到第二天酒味消散了才敢靠近我。不僅如此,我還看出來你因為我經常來醫院的事情很不高興,但卻因為對我的承諾,從來沒有說過我什麽。”
也許林語突然講這些話在旁人聽來有些莫名,但他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麽:
“我這段日子雖然過得很自在,但我知道,你其實并不是那麽惬意,你對我的小心翼翼我都看在眼裏,不僅每天費盡心機的哄着我,連句重話都不敢跟我說,生怕我露出半點不開心的表情。”
他擡起頭來,眼神熠熠的望着對方:“夢洲,借着今天這個機會,我想跟你說,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麽脆弱,希望你不要再把我當成易碎的玻璃,在我面前永遠像如履薄冰,從今天起,你可以勇敢的表達你自己的想法,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林語天真的說完這番話。
顯然是不知道對方一直以來深埋內心的灰暗想法。
又或許是明明知道,卻依然選擇相信他。
這種假設令葉夢洲自慚形穢,也愈發覺得總想将少年軟禁在身邊,不讓他和任何人見面的自己不像話,覺得自己何德何能可以擁有這樣美好的一個人。
葉夢洲反握住林語的手走回到他的面前,溫柔的擡手撫上他的臉頰,目光掃過那雙清澈透亮的眼眸,又情不自禁的看向那片誘人采撷的粉唇。
想要遵循林語的意願,盡情做自己想做的事,但在內心深處依然有些猶豫。
林語知曉他心中的顧慮,于是主動摟上了男人的脖子,待對方震驚的微微彎下腰時,嗓音軟綿的在他耳邊蠱惑道:
“吻我吧,我知道你想吻我。”
話音一落,葉夢洲再也無法按捺住內心苦苦壓抑的欲望,眼底閃爍着能将人灼傷的火苗,如他所願的低頭含住了眼前的唇瓣。
漸漸地,熱情點燃的兩人不知不覺中滾到了一起,在床上彼此依偎着唇舌交纏,吻的難舍難分。
室內正在逐漸升溫。
卻在這時,病房的房門被悄悄推開一絲縫隙。
杜莫謙推門而入,毫無心理準備的看到眼前的一幕,手掌不禁握成了拳頭。
他進退兩難,本想落寞的轉身離去,但在沉默過後,還是選擇留了下來。
杜莫謙在門外伫立了好一會,像在懲罰自己一般看着沉浸在欲望中的兩個人深情熱吻。
直到終于承受不了,才忍不住輕咳了一聲。
聽到動靜,葉夢洲立馬反應迅速的将被子掀過林語頭頂将他整個罩住。
占有欲強到連雙眼睛都不讓他露出來,不想讓任何人看到少年動情的姿态。
之後才面色不悅的轉頭望向已經關門進來,此時正站在病床對面的人:
“什麽事?”他冷聲問。
一般人看到這種場面都會下意識回避,但杜莫謙卻沒有。
葉夢洲覺得他不是這麽沒有眼力見的人,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故意的。
杜莫謙的确是故意的,但并不畏懼直視他的目光,只是語氣有些沉悶道:“昨天我看你喝醉了就沒有多說什麽,現在你酒醒了,我也就不客氣了。”
說着,他又上前一步,語氣嚴肅道:“你就是這麽照顧林語的?貧血,突發性暈厥,你虐待他了嗎?”
杜莫謙的猜測并非毫無根據。
一直以來,他都強行對林語身上見到的大大小小的痕跡視而不見,認為這是他們情侶之間的事,作為局外人的他沒資格去管。
然而今天見葉夢洲居然在林語病着的情況下居然還想做那檔子事,不管是出于嫉妒的心理,還是單純的只是為林語的身體着想,都再也維持不了冷靜。
聽到“虐待”兩個字,被人看到那麽尴尬的一幕,一心想當鴕鳥的林語也終于按捺不住,想從被子裏探出頭來時,腦袋卻被輕輕摁住。
葉夢洲冷眼望着對面的男人:“你明知道我有多珍視他,就算要拿我自己的命去換他的命,我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剛才一時情動沒有克制住自己是我的錯,但請你明白,躲在門外偷窺,不是你這種身份地位的人應該做的事。”
葉夢洲毫不留情的拆穿他。
杜莫謙也是個敢作敢當的人,對自己的行為并不否認:
“如果你行得正坐得端還怕人看嗎?你不就是仗着林語對你百般縱容,不可能拒絕你的要求,才這樣枉顧他的身體在這種地方也想要強迫他與你颠鸾倒鳳嗎?”
杜莫謙說的愈發直白露骨,林語埋在被子裏的臉已經紅透了。
既是因為羞于剛才的事情被外人看見,也是因為被子裏的氧氣不足,他快要憋壞了。
半晌,林語終于忍不住推開葉夢洲攔在他身前的胳膊,悄悄從被子裏探出腦袋,露了雙濕漉漉的眼睛,輕喘了幾口氣道:
“杜先生,夢洲沒有強迫我,是我……是我主動讓他親我的。”
葉夢洲感激他開口為自己辯解,欣慰的低頭在林語的嘴角處落下輕輕一吻。
然而此時,對面男人的臉色立馬沉了下來,望向林語的眼神中飽含難以置信,同時又寫滿了怒其不争。
杜莫謙眸色黯淡。
意識到自己明明是因為吃醋,卻還義正詞嚴的借着為林語好的名義對葉夢洲加以指責。
在心意相通的兩人面前,頓時覺得自己像個跳梁小醜。
不久便因為心頭散不去的憤懑與不快,怒而轉身離去。
林語想到剛才尴尬的一幕,埋在葉夢洲懷裏頭都不敢擡。
直到冷不丁響起的“咕嚕”一聲,打破了病房內的沉寂。
“餓了嗎?”葉夢洲笑問。
林語紅着臉點頭。
“晚上想吃什麽?”
“我愛吃的那家生煎包。”
“還有嗎?”
林語想了想:“想喝飲料,溫的,我要你像我上次一樣,揣在懷裏帶給我。”
“好。”
葉夢洲俯身親吻他的額頭,眼中滿是寵溺。
別說是這麽一點小小的要求,就算林語現在想要天上的星星,自己也會想盡一切辦法摘下來給他。
葉夢洲翻身下床,離開房間後關了門。
這會窗外暮色漸起,室內沒有開燈。
屋內漸漸暗沉了下來。
林語有些困了,半坐着看了一會外面千篇一律的景色,便慢慢躺倒在床上,背對房門側卧着小憩。
卻在這時,他背後的房門,再次被悄無聲息的推開一絲縫隙。
門口站着一個高個子男人。
面色陰冷,臉頰瘦削,身體羸弱的只剩下皮包骨,雙眼瞪如牛,卻空洞洞的。
他如同喪屍一般一步步挪進屋內,來到林語床邊,忽然高高舉起手中一把閃着銀光的刀子,口中大吼一聲——
“都是你!害的這個世界無法重啓,給我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