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此後三年
此後三年
楚硯重新把智腦帶回手腕,轉身坐在單人沙發上,翹腿問:“你今後有什麽打算?”
談扶松陷在柔軟的床鋪中,側臉向外看,天邊泛着魚肚白,黎明來臨的前夕。
從陽臺窗口滑進的微風,輕柔拂過他柔順的發尾,順着雪白的側頸,吹鼓衣衫。
半空中時不時傳來自動直升機的嗡鳴聲,在清晨來臨之際,運送城市垃圾。
談扶松面容平靜,看向窗外即将被陽光取代的無邊夜色,淡淡道:“又一天過去了。”
不知為何,楚硯仿佛從談扶松時刻冷靜的面容中感受到他的彷徨無措。
這明明是很沒道理的,畢竟,談扶松思維缜密到連逃跑時都不忘收集楚硯信息,進而猜測出他的身份。
可一瞬間的沖動,楚硯脫口而出:“要和我走麽?”
談扶松緩緩轉過頭,幾天的思慮與奔波令他筋疲力盡,語速緩慢地問:“去哪?”
楚硯:“赫爾卡星,全星系最大的文字交易市場,你直播淘漢字的話,那裏很合适。”
談扶松沉默半晌。
如果要在這個世界生活下去,謀生的手段是必須要考慮的事情,直播是一個好手段。
更重要的是,他別無選擇。
談扶松點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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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頃天幕萬裏無雲,陽光晴朗,一艘飛船穿過潘多拉星大氣層向宇宙深處飛去。
飛船休息室內。
談扶松無知無覺地睡在柔軟的被褥裏,半張臉埋在枕頭裏,呼吸清淺。
一扇門隔絕了休息室與駕駛艙。
飛船進入自動駕駛軌道,駕駛艙中的楚硯不用守在控制面板前。
他倒了杯馬提尼,站在舷窗前,欣賞宇宙中神秘詭谲的星雲塵埃。
身後傳來腳步聲,賀譽走到他身邊,喝了口酒,猶豫地問:“你真要把他帶回組織?”
楚硯含糊地“唔”了聲,并未準确回答。
賀譽收起總是不正經的樣子,嚴肅道:“身份成迷,來路不明,太危險了。”
“現在說這些不覺得太晚了?”楚硯輕笑了聲,說:“他已經見過我們所有人的樣子了。”
楚硯笑着搖搖頭,談扶松的确危險,但危險的從來不是他的來歷和出身。
而是在他身上從來檢測不到能量值,卻能自由使用銘文甚至以血契降伏鳳凰銘文的大BUG。
賀譽不知道談扶松的來歷,可楚硯心裏清楚。
據母親所說,那枚字,可拯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但使用的次數是極其有限的,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不要使用。
在楚硯精神快要崩潰的那天,第一次寫下那枚銘文。
然後,一個人憑空地出現在那群人質中,沒任何人意識到不對,除了楚硯。
一開始,楚硯以為他或許是高級銘文師,在自己受傷嚴重的情況下,試探着接近他。
卻在後來發現,談扶松連身份ID都沒有,楚硯猜測或許是哪個窮鄉僻壤偏遠星球的黑戶。
但這并不符合邏輯,因為他掌握的銘文太多了。
後來,楚硯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他曾聽說過一個說法,有的銘文,能穿過時間與空間的縫隙,發揮作用。
那他是不是,來自其它的時空?
可楚硯想不明白,為什麽是談扶松呢?為什麽銘文召喚他而來?
賀譽擡眼,透明的舷窗玻璃照映出他偏執的眼神,“如果你舍不得下手的話,我可以解決。”
楚硯飲盡酒杯中的馬提尼,辛辣的痛覺順着喉管一路向下,淡淡道:“別動他。”
賀譽沉聲反問:“你要把整個組織的安全放在刀尖上?”
楚硯沉默半晌,轉身彎腰把酒杯放在桌子上,玻璃相撞,發出“叮”的一聲脆響,“我用我的生命擔保。”
賀譽對着楚硯的背影,說:“你用你母親擔保。”
楚硯的動作頓了下,緩緩站起身,背上肌肉繃得很緊。
熟悉他的人會知道,賀譽也當然了解,這是他戰鬥的姿态,也是發怒的征兆。
在賀譽看不到的前方,楚硯深深皺起眉頭,眼睛微眯,濃到化不開的暗黑氣息籠罩在他身上。
母親是他的逆鱗。
作為為數不多了解部分事實的賀譽偏要用他的軟肋激怒他。
楚硯握緊了拳頭,用力到骨節發出咔嚓的聲音,聲音陰冷低沉,“賀譽,我警告你……”
“咯吱——”
休息室的門打開,談扶松推門而出,眼睛還沒完全睜開,迷迷糊糊地問:“我們到哪了?”
駕駛艙的兩人一前一後站立,詭異緊繃的氣氛就這樣被打斷了。
楚硯松開拳頭,呼出口氣。走進休息室,經過談扶松身邊的時候,低聲說:“我去休息會兒。”
賀譽在後面擺擺手,笑眯眯地對談扶松說:“快到了,再有一個小時降落。”
談扶松沖賀譽一點頭,道謝:“麻煩你了。”
說完,轉身回了休息室,關上門。
房間內另一張床上,楚硯躺在上面,右手臂蓋在眼睛上,露出鋒利的下颚。
談扶松走路輕手輕腳,拿起床頭櫃上放着的智腦,是他為了躲避定位丢在希爾酒店的,楚硯解除定位系統後還給了他。
打開直播後臺,私信裏收到無數粉絲的催更留言。
他發了條動态,說明前幾天自己的事情略多,現在已經解決,不日将回歸直播。
談扶松放下智腦,望向楚硯,臨時休息的床不大,楚硯的長手長腳,從小腿往下懸空在床外。
飛船微微震動,這代表長時間的躍遷結束,馬上到赫爾卡星的領空。
談扶松輕聲說:“等飛船降落後,我就不和你們一路了。”
楚硯依舊維持着原來的姿勢,呼吸平穩,像是真的睡着了。
不過談扶松心裏清楚,他必然是醒着的。
舷窗外無數星辰飛速滑過,前方深藍色的星球越來越近,船身穿過大氣層,劇烈的摩擦令船身覆上一層火光。
幽暗的房間頓時亮如白晝,良久後,楚硯低聲答了句:“好。”
他沒有挽留,也沒有詢問談扶松是不是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沒有問他打算去哪。
就像是旅行途中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時間到了後,各自客氣地道聲再見。
可明明他們心裏都清楚,很大可能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了。
“那五萬塊不用還了,是我欠你的。”
這是談扶松聽到楚硯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後來,他們在赫爾卡星飛船降落點分道揚镳。
此後三年,再未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