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傻子
傻子
翌日，長安城飄起了紛紛揚揚的雪花。
沈舟頤一大早就醒了過來，其實昨夜也并沒有睡好。
男人穿着薄薄的單衣坐在床邊微微垂眸，忽然窗外響起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他起身走去開門。
窗外刺骨的寒風一下子竄進屋中，讓他忍不住顫了顫身子。
“主子，您叫我？”
沈霧歪着腦袋站在門口好奇的望着男人。
“進來。”
沈舟頤瞥了一眼身子只到自己肩膀的沈霧，搖了搖頭，從小吃的喝的也沒少給沈霧，結果偏偏個子還是比他矮上一截。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只要沈舟頤有一口肉湯喝，就沒少了沈霧的，但偏偏沈霧長得清秀細膩，倒是和身子颀長挺拔的沈舟頤完全不同。
看着沈霧這邊瘦弱的身子，沈舟頤腦子裏不禁浮現出更加瘦弱嬌小的林稚魚來，她長得白白淨淨，楚楚可憐，身子看上去弱不禁風。
想到第一次見到她看到那蒼白毫無血色的小臉，沈舟頤不禁難受的蹙眉。
一鑽進屋子，沈霧便感覺到了主子房間的溫暖，在寒風中走久了的身子不禁也随着暖了起來。
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眨啊眨的，終于發現了自家主子有些不對勁兒的臉色，他連忙輕聲開口，
“爺，找沈霧何事呀？”
沈舟頤終于回過神來，他看了眼窗外愈下愈大的雪，眼裏閃過一陣憐惜，聲音裏也帶了說不出來的溫柔，“讓宮女送些湯婆子過來，再來點熱乎乎的糕點，天一亮你便和早膳一起送到西屋去。”
這一段話說話，倒是讓沈霧有些摸不着頭腦，他們兩個大男人需要湯婆子？還有什麽熱乎糕點？送到西屋？
難道主子金屋藏嬌了？
別看沈霧長的一副清秀幹淨的模樣，嘴皮子也厲害的很，但就是腦子有些遲鈍，話要和他說的明明白白，他才能清楚意思。
看着他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樣子，沈舟頤終是無聲嘆氣，伸手輕輕拍了拍沈霧的腦袋，靜靜說道，“西屋本王金屋藏嬌了。”
話落，就看見沈霧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此刻無限放大，薄唇也微微張開。
良久，這孩子才傻乎乎的問道，“主子，藏的誰啊？”
男人鳳目微微眯起，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本王的嬌還能有誰？”
說完，他轉過身走到衣架上拿起一套嶄新的官服自顧自的穿了起來，男人本就是上好的衣架子，長得更是豐神俊朗，穿上官服自有一種成熟穩重的氣質。
他的眉骨精致好看，似乎想到了什麽，眉頭微皺起來，連忙和坐在桌前打着哈欠的沈霧叮囑道，“沈霧，本王要去上早朝，你替本王照顧好她。”
沈霧縱使再遲鈍，也明白了這“她”是指誰了，他家主子來來去去總歸也就接觸了林姑娘一個女子吧。
當即連忙站起身來，畢恭畢敬的開口道，“屬下一定照顧好林姑娘。”
沈舟頤這才放心的點點頭，推門而出。
沈霧看着自家主子離去的寬厚背影，想到林姑娘那纖瘦單薄的身影，不禁覺得十分相配。
一個高大挺拔，性格也是溫潤如玉。
一個嬌柔可愛，性格倒乖巧伶俐。
兩人倒也是相配的很，想到以後王府要多出一個女主人來，沈霧別覺得渾身充滿了幹勁，連忙興致沖沖的往外跑去。
***
朝廷之下，文武百官彙集在此。
朝廷之上，相貌堂堂，強勢淩人的皇帝坐在高位，他身穿明黃色的龍袍，修長如玉的手指不斷的敲擊着紫檀木椅。
他眼神輕輕一瞥，當觸及傲然屹立在臺下的沈舟頤時，狹長的眼眸裏此刻幽深似谷。
這頤南王被他關在頤和宮內，已經三日沒來上朝，怎今日忽然在此出現了呢？
就在沈鶴之困惑不解之時，那清隽俊雅的男人從人群中緩緩走出，他站在朝堂之下，渾身上下卻是散發着一種迫人的氣場。
沈舟頤和沈鶴之不同，沈鶴之因着母親性格驕縱的緣故，在這皇宮中一直是不受寵的存在。
而沈舟頤的母親孝天皇後卻是出了名的溫柔善良，故此沈舟頤在這後宮便是大家喜愛的小皇子。
這也是沈舟頤極其不喜愛沈舟頤的緣故，沈舟頤從小在百般寵愛中長大，而他卻是被人百般厭惡。
他又做錯了什麽呢？
所以沈鶴之從來不信命，他被人從小像臭蟲一樣厭惡，那他就讓那一群小瞧他的人後悔。
而對于沈舟頤，這個幼時什麽也不懂的皇弟總是拿着好吃好喝的找他，但沈鶴之卻是從不放在眼裏，因為他母後對他說那是沈舟頤對他的挑釁。
從小到大，母親在他耳邊說了太多沈舟頤的壞話，故此在他心裏，沈舟頤便是他此生最大的敵人。
望着站在朝堂之下，卻仍是一身脫塵氣質的沈舟頤，男人的手掌忍不住悄悄握拳。
但礙于衆臣之前，他還是裝模作樣的問道，“頤南王這是所為何事？”
沈舟頤站在臺下，幹淨的眉眼稍顯深沉，他擡眸望向坐在皇位上的男人，嘴角微揚，“陛下，臣弟如今已到婚娶之年，臣弟心儀相爺貴女已久，還望陛下賜婚。”
話落，朝堂之下一陣唏噓不已。
衆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此刻同樣驚詫不已的相爺身上，林業臣似乎也沒有想到堂堂頤南王會在朝堂之上像自家女兒求親，而自家女兒可是人人口中的傻子……
他此刻也有些恍恍惚惚，腦子此刻也運轉不過來，只能站在下面垂眸靜聽。
而朝堂之上那高高在上的男人聽到這話，骨節分明的手指也蜷縮在一起，他望着竊竊私語的臺下，眼神微微凝固。
頓時，人群中立刻安靜下來，除了傲然屹立的沈舟頤，沒人敢在擡頭。
男人看了眼頓時鴉雀無聲的衆人，已然沒了心情再進行議事，雖說他并沒有那麽相信什麽命定皇後，對那林家長女也實在沒什麽心思，但是心裏隐隐約約酸澀湧動。
他低頭揉了揉酸脹的眉頭，輕飄飄說了一句，“朕思量思量，散朝。”
人群立馬再次湧動起來，而站在臺下的沈舟頤卻是信心滿滿的看着臺上有些恍惚的男人。
***
禦書房內，沈鶴之明顯有些疲憊不堪，他望着窗外漸漸飄落的雪花，心頭有一瞬間的失落。
忽然眼前一陣恍惚，他似乎看見了一道模糊的紅色身影在大雪中翩翩起舞。
他看不見那張臉，但卻清楚聽到了自己滾燙的心心跳聲。
但那身影卻是越走越遠，走的毫不留情，他跟在那道身影背後，怎麽喊，那道身影都不願回頭。
朦胧中，他絕望的輕喃出聲。
“歲歲，不要走……”
沈鶴之從這奇怪的夢魇中清醒過來，白皙光滑的臉上已是大汗淋漓，心跳越來驟然加速。
望着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他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
忽然，一陣輕輕的敲門聲傳來。
“進來。
男人淡淡說道。
話落，門被推開，老邁的公公拿着茶壺從外面走了進來。
看着渾身濕透的沈鶴之，他有些關切的問道，“陛下，怎麽了？”
沈鶴之閉目搖搖頭，雙手忍不住握拳，良久，他才緩緩睜開雙眼，眼底一片清明，“公公，朕要納妃，你将全京城，不，全大京所有會跳舞喜歡穿紅衣服的姑娘畫像收集下給朕。”
話落，就見那公公眸子一閃，似乎有些出乎意料他的決定，畢竟皇帝納妃都是納的一些名門貴女，這還是第一次要求這麽……奇特。
“有問題嗎？”
沈鶴之擡眸望向那正在猶豫不決的公公。
“陛下，這……相爺之女的畫像要嗎？”
這位老邁的公公緩緩開口，似乎想到什麽，他又繼續說道，“陛下，奴才聽說這位相爺之女是個出了名的傻子……”
“傻子？”
男人凝眉，手指忍不住彎曲在桌上不停敲擊，“敢情這民間将個傻子說成命定皇後了？”
那公公點點頭，眼神裏閃過一絲光亮，拿着拂塵輕輕一揮，便開始悠哉悠哉的給沈鶴之講這傳說中的命定皇後之事。
沈鶴之聽完公公的話，眼底一陣涼薄，他眼神不屑的望着窗外，極其冰冷的說道，
“哼，以為朕的後宮是随便什麽阿貓阿狗都進來的嗎？”
說完，嘴角微微上揚，身子也有些愉快的顫抖着，
“沈舟頤想要娶這阿貓？那就讓他娶去吧。”
***
此刻，正在頤和宮靜靜吃着早餐的“阿貓”忽然猛的打了個噴嚏。
沈霧見狀，連忙遞來手帕，一臉關切的看着面前美麗清純的小仙女，“林姑娘莫要着涼了。”
“謝謝沈小哥。”
林稚魚接過手帕，朝着他微微一笑，低頭繼續吃着碗裏的細面。
腦子裏忽然閃過昨晚那嬌羞的一幕，美麗動人的臉上閃過一絲蘊紅，她放下筷子望向沈霧，有些羞澀的問道，
“沈小哥，王爺他何時回來呀？”
被小美人凝視的沈霧臉色有些通紅，他伸出白皙幹淨的手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輕聲說道，“快了快了，姑娘用完膳主子就快回來了吧。”
小姑娘聽聞，心中有些一驚，吃面的速度都放緩下來了，她現在好像還對昨晚自己的落荒而逃耿耿于懷。
可就在林稚魚硬着頭皮緩緩吃面時，樓下的大門忽然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