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柔情
柔情
無名山莊內，譚怡被扶着從冰室出來，身子虛弱無力，全靠梅兒支撐着。按理說，一旦寒毒發作只要在冰室待上三五時辰，或多或少都有好轉，可這次恰恰相反，越待身子越虛，她索性提早出來了。
想到晌午時遇到的少年，于是問梅：“查出來了嗎？”
生存于上京的玄莊暗樁每日一項重大的任務就是會對每日入城的陌生面孔進行信息收集，以備不時之需。她既然出現，必定會有記載。
“尚未。應該是入城的時候并非是如此打扮。”梅兒回道：“不過碧落說，近日有一批西楚的商隊入了城。”
“是她！”譚怡腳步倏地一停，想到曾在龍舟會上見過的那個女子，眼中極快的劃過一抹驚異。
“他？主子知道是誰了？”梅兒疑惑的問。
“哼，故人。”譚怡冷嗤一聲，并沒有再繼續加深這個話題，而是問有關太子的事，她說道：“太子背後的江湖勢力查的如何？”
梅兒趕緊抛掉腦子裏關于‘故人’的猜測，點頭道：“那股勢力叫血祭，四年前成立于西楚，暗樁主要分布在南湘和西楚，北羌只占很少的一部分。血祭也是以密報交易和暗殺為生。他們的大當家人稱白殺，四年來從未露過面，因此不知其真容。不過二當家幽冥，主子你已經同他交過手了，正是鴻天镖局的二當家慕柒。”
譚怡顯然吃了一驚，卻又并不意外，遂冷嗤一聲道：“這樣倒是有意思了。吩咐出去，讓我們的人小心些，萬不可露了馬腳。”
“屬下明白。”梅回道，見譚怡朝着門口的方向去，忙問道：“主子身子不好，不回房休息嗎？”
譚怡擡頭看了看天色，夕陽正好，雲彩絢爛，遂緩緩吐出一口氣，松了梅兒的攙扶，有些開心的說道：“我餓了，想吃肉。”
一聽想吃肉，梅兒也跟着笑逐顏開起來，她接着道：“嘿嘿，屬下和少主想一塊了，梅兒老早就想吃鴻富酒樓的醋溜肘子了。”
譚怡聞言心情越發好了不少，遂大搖大擺的往山莊外走去：“走，今兒的醋溜肘子，管夠。”
宸王府。
楚洛惦記譚怡，想去山莊見心上人，換衣服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今日朝會他發現那家夥的臉色極差，似乎身體不舒服，他得去看看。
剛一打開門，便見一白衣素袍的少年立在門口。
待看清少年模樣，瞬間驚住：“倩兒！”
楚倩氣呼呼的瞪着楚洛，質問道：“我先前寫信告訴你要來北羌，要你昨日來西橋接我，你為何不來？”
楚洛一怔，才想起前些日确實收到過一份西楚來的信，只是他忘了看，于是一拍楚倩的肩，解釋道：“我太忙，忘了看。”
楚倩一巴掌打掉楚洛的手，氣的眼眶通紅：“你就這麽直接，連說兩句好聽的話哄哄我都不願意嗎？”
楚洛一愣，輕笑道：“你這丫頭，我幹嘛要哄你？好了，聽話，我這回有要事得出門一趟，先讓吳叔帶你去城中轉轉可好？”
楚倩氣的直跺腳，吼出聲道：“我剛來你就要走？”
楚洛解釋：“倩兒，我确實有急事，聽話……”
“我不管你有沒有急事，你若敢走，我現在就出去告訴大家，你這個千辰睿的身份是怎麽回事。”楚倩聽着越發氣大，直接放話警告。
楚洛一怔，看着楚倩憤怒的表情，才意識到眼前的人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自己三言兩語就能安撫好的小丫頭了，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一味的堅持出門，她是真的會意氣用事的。
于是不得不按下心頭的擔心，暫時留下來陪眼前這家夥，長嘆了口氣，遂道：“好，我不走。”
“這還差不多……”楚倩不樂意的嘟嘴道，一把環住他的胳膊，露出一副目的達成的得意笑容，她道：“帶我去吃京城最好吃的食物。”
楚洛不自在的抽回自己的手：“你這次來，有事？”
楚倩驚訝的看着落空的雙手，随即又伸手抱住，這次比上次的力道更大更緊，她回答道：“算也不算。”
楚洛皺眉，無奈的笑道：“你這說了和沒說，有本質區別嗎？”
見楚洛有些不悅，楚倩以為是沒有聽到自己說來是為了見他不高興，于是咯咯的笑了起來，害羞道：“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到時候你自會知曉。”
看着楚倩，楚洛皺眉，本想再問，沒想到楚倩拽着他胳膊就往外走：“聽說鴻富酒樓的醋溜肘子乃上京一絕，你今兒必須帶我去嘗嘗。”
楚洛一嘆，只能跟着去。
鴻富酒樓乃上京城最大的酒樓，菜色新奇，十天半個月的就會推出一道新菜品來，還會請上京城的達官顯貴和百姓免費品嘗，征求意見升級精進，因此他家菜品味道出衆，聲名遠揚。
楚洛不想抛頭露面，但耐不住楚倩執拗的想看熱鬧，于是二人尋了一樓一靠窗的位置坐下。
等菜途中，楚洛打聽道：“這次你來，将軍可知道？”
正在四處張望的楚倩沒回頭，不以為意道：“知道呀，爹爹和我一起來的。”
楚洛微不可察的皺起了眉，心底劃過一抹不安：“将軍也來了北羌？”
楚倩回過頭來，顯然對楚洛的反應不滿意：“四哥這是什麽表情？你好像很不歡迎我們來？”
楚洛一怔，忙解釋道：“胡說，我只是擔心你們忽然出現，萬一被太子的人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聞言，楚倩忽然湊到楚洛面前，一臉歡喜：“我就說，四哥還是心疼我的。”
楚洛倒吸一口氣，接着她的話題繼續道：“深處異鄉，可不敢玩笑。”
楚倩退了回去，撚起桌上茶杯，不以為意道：“四哥把心放肚子裏吧，就算給他十個膽子，量他也不敢造次，況且爹爹還是帶着旨意來的……”
聽到聖旨兩字，楚洛心下意識的一沉，問道：“什麽聖旨？”
“嗯……不知道。四哥就安心等着，爹爹此刻應當正在面見北羌皇帝，說不定晚些時候四哥就知道了。”楚倩說的雲淡風輕，還顧留懸念。
楚洛心底的不安忽然成倍的放大，大到他已經無法安坐不動。
“喂，聽說了沒，今早譚尚書把一個孩子給撞了……”
“這有什麽稀奇，如今仗勢欺人的官兒還少麽，仗着自己有點權力就不得了，根本不把老百姓當回事。”
“哎老兄，我不是這個意思。其實譚尚書這人吧還不錯，勉強算個清官，就是吧，那身子骨跟個女人似的，連個孩子都抱不起來，還差點摔了……”
“哈哈哈……果然還是老兄見解獨到……嘿嘿嘿。”
“你嘿個毛線，我是想說譚尚書口味獨特。”
“還有你獨特？哈哈哈……”
“你別插話，聽我說。”
“那你說。”
“他不是把人撞了麽，然後從馬車裏出來就盯着那孩子看，最後竟然還想把那孩子抱進馬車……那孩子長的可水靈俊美了……不過他的圖謀沒成，那孩子最後被一個少年給救走了……”
……
鄰座的食客忽然談論起譚怡撞人的事，你一句我一句的越說越離譜，呡着茶水的楚洛眉頭漸漸皺起，臉色也越發難看。
楚倩忽然道：“我就說他怎麽非要還孩子回府，感情是想将那孩子變成他的娈童。真是無恥……惡心。”
“你說什麽？”楚洛猛地擡頭，寒光劃過一臉鄙夷的楚倩。
楚倩一驚，秀眉微皺：“四哥……你？”
楚洛一怔，壓下心口翻湧的愠怒與擔憂，問楚倩道：“這事你也知道？”
“知道啊。”楚倩見楚洛神情異常，只當他是為當初那人撺掇他出征西楚，心有懷恨，未加多想便說了出來：“他撞了人想用錢了事，我看不慣他仗勢欺人，便出來說了兩句……沒想到，他竟然還有那樣龌蹉的打算……”
楚洛凝眉，看了楚倩的着裝一眼，遂猜測道：“不會他們說的救走小孩的人，是你吧？”
“正是本公子我，沒想到吧。”楚倩一擡下巴，眉眼盡是得意。
正巧小二将菜端上桌，楚洛想問詳情，楚倩已經拿起筷子大快朵頤起來：“好啦好啦，不說他了，可餓死我了，我的寶貝肘子……”
見狀，楚洛只得一嘆，可心裏越發擔心起來。
譚怡帶着梅直奔酒樓，但因為下午生意好，大堂內并沒有剩下幾個空位置，唯獨靠大堂最角落采光不好的地方還有一張小桌空着。
譚心臺雖然是個尚書，但也算個清官，坐大堂最合适不過，況且還能聽到各色新聞，一舉多得。
二人便被小二帶着往裏走，還沒坐下，一眼就看見了那少年。
出于好奇，她又朝着被柱頭擋住的少年的同桌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霎時愣住。
對方也剛好看過來，四目相對，擔憂與質問，柔情與憤怒。
“……”
“……”
梅兒循着譚怡的目光看過去，也震驚不已，驚訝道：“宸王殿下。”
楚洛有些尴尬的看着譚怡，又看了眼埋頭吃菜的楚倩一眼，千言萬語不知該如何解釋。
譚怡也是滿心的不爽。暗暗罵道：混賬東西，不來見她，反倒和楚倩在這裏吃好吃的，真是可惡。
雖然一早就猜到了楚倩的身份，可正兒八經的肯定後，尤其是靠着楚洛肯定後，心情多多少少有些不爽。
但是挨着身份，她又不能把不爽直接表現出來，于是冷嘲道：“喲，這不是宸王殿下麽，怎麽不去雅間，跑這大堂來，就不怕被人圍觀了？”
“……譚大人。”楚洛眉頭不展，看着譚怡眼中即無奈又緊張。
譚怡瞥了眼聞聲擡頭一臉驚訝的楚倩，道：“宸王殿下，不介紹介紹，這位小兄弟是……”
“她是……”
不等楚洛開口，楚倩咽下一口肥而不膩的肉後看過來道：“竟然是你。真是冤家路窄，怎麽走哪都有你，真是陰魂不散？”
譚怡一臉懵，心道明明是你陰魂不散好不好，面上還是十分克制的道：“京城就這麽大，不是我見你，就是你見我。小兄弟要是不習慣這彈丸之地，回家的路又不遠，出門右拐就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