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鬼王雖然刻意收斂了身上的氣息，但他一出現, 依舊讓車廂不由一冷。有的人嘀咕着“是不是降溫了”, 一邊将包裏的衣服扯出來往身上披。
岳嶺東自然也看得到鬼王, 瞳孔不由一縮, 正要說什麽，秦素一個冷淡的眼神過去，便讓他下意識地閉嘴了。郭靜雯好奇地看着出現在身旁的鬼王, 一言不發。至于乾游等人, 就算看到了，也不會來阻止秦素。
那抱着孩子的女人見秦素站起身，哼了哼, “早該起來了，結果還非得讓我說。不是我說，你們這一代年輕人真是越來越不行, 換做我那時候，看到抱小孩的乘客就主動站起來讓位了。”
她懷裏的孩子忽的哇哇大哭了起來，剛出生的小孩靈感要稍微強一點，雖然未必看得到鬼王, 卻能察覺到不妥的氣息。
婦女正走過來, 忽的她看到了那空出的位置上憑空出現了一道身影。他一頭紅發，長相猙獰, 一雙眼睛大如銅鈴，牙齒甚至外露，這些異常都彰顯了他非人類的性格。他手中拿着一個人頭, 咔擦一聲，咬了下去。而周圍的人仿佛看不到他一樣。
鬼王轉過頭，聲音若洪鐘，“怎麽？你要和我搶位置？”
婦女感覺一陣陰風吹來，看到這一幕的她雙腳抖個沒完，臉上的血色褪去，連連搖頭，“不不不，我沒有！我不坐這個位置了！”
她欲哭無淚，怎麽她坐個車，都會遇到鬼，而且還是這種看起來就很兇煞的鬼。她有一百條命也不敢和鬼争位置。
其他人狐疑地看着她，婦女這忽然大變的态度讓大家不免有些揣測。
秦素卻走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臂，就要将她往位置上帶，“來，坐啊，別客氣。你帶着兩孩子不方便呢。”
婦女眼看着距離鬼王越來越近，理智的弦直接繃斷了，聲音拔高了許多，“不，我不坐！我不坐這裏。”
秦素嘴角笑容依舊，“這怎麽可以？你剛剛不是說我沒有同情心嗎？我現在把位置讓給你了，你又不肯坐，你在故意耍我不成。你帶着孩子，就可以欺負人嗎？”
其他人看在眼中，不由贊同地點頭。把人罵一頓後要搶人位置的是她，現在不肯坐下的也是她，這女的簡直有病。
婦女看着兇神惡煞的鬼，兩腿戰戰兢兢，欲哭無淚，“是我錯了，我不坐這裏了。”
秦素嘆了口氣，說道：“那你想要坐哪裏？你抱着孩子，總不能抱一整路吧。”
婦女眼神胡亂地往旁邊轉，生怕秦素真的強行将她按在自己的座位上。得罪了鬼，她還能有好果子吃嗎？只怕後半輩子都不平靜。
她胡亂指向一個位置，“那就他的位置好了。”
被選上的人自然是面如菜色，但又不好同一個帶兩孩子的女人計較，心中那叫一個憋屈。
只是沒等這婦人坐下，又有新的鬼坐了下來。
婦人抱着孩子，欲哭無淚——怎麽這年頭的鬼也趕時髦，喜歡學人占位置呢。
她每換一個，秦素就召喚出一只鬼。反正以她的本事，就算召喚出一萬只鬼也沒啥問題。
婦人只能不斷地換座位，這毫無章法的行為惹得車廂中怨氣不小。就算她帶着孩子，大家也受不了了。
“你這人怎麽回事？坐個位置還挑挑揀揀的。你帶着孩子又怎麽樣？又不是我家孩子，還得全華國的人都讓着你不成？”
“就是，這是在耍大家玩呢，把大家當兒戲。”
“你還不如坐地上，我還能給你貢獻一張報紙。”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充滿了對她的不滿。婦女也欲哭無淚，她也不想啊，偏偏不知道怎麽得罪這些鬼了，她選哪裏，哪個座位上就會出現鬼。她也發現只有她看得到這些鬼……
最後她一咬牙，手指向第三排的一個位置，“就這個位置了，我覺得這位置挺好的。我不會再換了。”她帶着兩孩子，要是沒位置坐的話，站一個下午，這手和腳就差不多廢掉了。她買車票的時候，就已經沒車票了，但是又趕着這班車，只能将就着買了無人票。她想着自己帶着孩子，到時候肯定有人讓座的，就算買無人座也是一樣的。
這位置，剛好就是那理着小平頭，三十歲出頭的男子。就在剛剛秦素不想讓位的時候，這男子還搭腔幫婦女說話，整一個站着說話不腰疼。
平頭男表情僵住了，咬牙道：“其他人不是願意讓給你嗎？你找我做什麽？”
有的人在事情沒落在自己頭上時，最喜歡站在道德高處高高在上指責別人，慷他人之慨，平頭男無疑就是這一類型。剛剛需要讓座的人不是他，他也樂得在旁邊看笑話，說幾句好話，然而等輪到他時，他就不樂意了。
婦女見鬼終于不再占這個位置了，心中松了口氣，“怎麽，你不願意嗎？你年輕力壯，站一會兒又不會怎麽樣。”
秦素嘴角勾了勾，“人家還帶着兩孩子呢，看在孩子的份上，就幫一把。你才三十來歲，站個十分鐘不是什麽事，正好活動筋骨。”
平頭男聽着這話，越發覺得耳熟，下一秒他臉漲成豬肝色。這不就是他剛剛随口拿來嘲諷人小姑娘的話嗎？他像是被人打了好幾拳一樣，臉上火辣辣的。
秦素繼續道：“其他人都讓了，你比其他人身體強壯，這點小事都不願幫忙嗎？你這人可真沒同情心。”
平頭男一口血差點噴出來。其他人也點頭，“剛剛他不是說的很好聽嗎？怎麽輪到自己就不可以了。”
“趕緊讓她坐下吧，免得整個車廂都要被騷擾一遍，煩死人了。”
最後平頭男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暫時将位置讓給了婦人，“就借你坐十分鐘。”
總不能接下來讓他站三四個小時吧。
婦人看這次沒有鬼和她争位置了，松了口氣，然後坐了下來。
秦素看着這一幕，嘴角翹了翹。她思考了一下，吩咐一個鬼跟着這婦人，以後看她準備坐哪裏的位置，鬼就占哪裏的位置。這種人就需要好好治一治，不然真以為她弱她有理了。
然而接下來的旅程，帶小孩的婦人和平頭男因為那座位的事情吵了不知道多少回，最後還險些動手，倒是讓全車的人看了一場的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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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嶺東的目的地同樣是龍虎山，因此是和秦素他們一起下車的。
岳嶺東嘆了口氣，對秦素說道：“得饒人處且饒人，那婦人雖然無理取鬧，但也沒必要用鬼吓唬她，太過了點，道法應該是拿來幫助他人。”
秦素冷淡道：“你那是助纣為孽。她要是不學乖點，哪天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到時候反而是害了她。”
郭靜雯點點頭，有些納悶地看着他，“做錯事的難道不是那女的嗎？為什麽你反過來指責祖師伯？”
郭靜雯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相當耿直的一個人了，絲毫沒有遮掩。
岳嶺東被噎了一下，然後驚訝地看着秦素，“咦？原來你是茅山宗的太上長老？抱歉，剛剛真是失禮了。”
郭靜雯說道：“茅山宗今年才開始招收的女弟子，剛入門的女弟子又怎麽有能耐做到這些。祖師伯的身份，不是随便一猜就能猜出來嗎？你難道之前都看不出來？”
她臉上明晃晃寫着“岳家就這點水平嗎”。郭靜雯看岳嶺東十分不順眼，這人看起來溫和有禮，卻總給她一種虛僞的感覺，像是戴了面具一樣，太假了。于是她說起話來，便分外不客氣了。有些事祖師伯不好同小輩計較，但她出面就沒問題了。
岳嶺東神色僵了僵，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之前不太關注這些。”
乾游和其他弟子也從車廂裏出來了，他對秦素說道：“我去聯系一下正一教，他們應該有派人過來。”
秦素看了一下手機，說道：“不用了，有人會來接我們的，在南出站口1。”
季钰景早就包了好幾輛車，準備接他們上山。按照他的說法，他們家在當地有分公司，叫幾個司機來接人，只是小事一樁。
一行人便往南出站口那邊走，因為都穿着道服，一路上便吸引了不少注視。
剛走到南出站口，秦素就看到了季钰景。他已經将自己原本的頭發染回了黑色，上身穿着紅色，下面是綠色，紅配綠的搭配簡直要閃瞎人眼。
季钰景也看到了秦素，在他眼中，秦素就是天然的發光體，永遠能在人群中第一眼見到她。
“這邊！”他揮着手，拼命吸引秦素的注意力，彰顯自己的存在感。然後他的視線落在秦素身邊的人上——嗯，都是道士。
忽的他眼神一凝，不可置信地看着秦素身旁的少女。少女容貌只能說是尋常，但那沉靜的氣度，卻讓她在同齡人中格外突出。
這些都不是重點。那張臉！雖然年輕了點，但分明屬于郭靜雯！前世他認識的一個狐朋狗友，不小心招惹了郭靜雯，結果被她召喚出來的蠱蟲給啃成一具白骨。
回憶起那畫面，季钰景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背都濕了——這厮是真心狠手辣的人，手中有過人命的。即使他事先提醒了秦素，卻還是逃脫不了這命運嗎？一時之間，前世無數個畫面在他腦海中浮現，讓他分不清自己是在前世還是今生。
下一秒，他聽到郭靜雯恭恭敬敬地對秦素喊了一聲“祖師伯”。
秦素沖着他笑了笑，“這是我徒孫。”要是她收下郭靜雯的話，那就會變成徒弟了。
季钰景瞪大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