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對杜小桃來說, 張寶山就是她所有的指望。一百個女兒加起來地位都比不過這兒子。看到平時白白胖胖的兒子這會兒躺在床上人事不省，她一顆心都要浸在黃連水中。
這時候她不再想招娣那大學四年的學費，十年的學費都比不上寶山的一根手指頭。
她擦了擦眼淚，語氣堅定，“只要你能救寶山，我明天就将招娣送到你那邊。”就算得罪了夏嘉宜, 到時候都生米煮成熟飯了，她還能阻止不成？
焦老娘這才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頭，眯了眯眼，又拿出了一張黃紙，“那在大仙的見證下，再簽一張契約好了。”
她聲音陰冷，“在三天之內, 你們張家得嫁一位過來，不然你兒子的命将由大仙收下。”
這契約不可謂不狠, 杜小桃倒吸一口冷氣。只是想到還躺着的兒子，她還是咬破了手指頭, 在那張黃紙上印了自己的指印。現在可不是她能讨價還價的時候。
焦老娘這才拿着一杯黃色散發着騷味的液體往張家走。那味道熏得杜小桃忍不住後退好幾步, 焦老娘手捧着這液體, 還一臉與有榮焉的表情。
這會兒謝媛和妹妹張迎弟都在床邊照顧着弟弟, 不時地用熱毛巾擦他的臉。
杜小桃看着謝媛, 想到明天她就要嫁到張家去了，心中難得湧現出一縷慈愛的心情，和顏悅色對謝媛說道：“招娣啊, 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謝媛這段時間頭一次得了這樣的好臉，吓了一跳，她抿了抿唇，“沒事，我可以照顧弟弟。”
她對張家的心情很複雜，一方面張家養大了她。但另一方面，按照秦素的說法，她養母很有可能是拐賣她，讓她生活軌跡發生天翻地覆變化的罪魁禍首。讓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用什麽态度面對養母。
杜小桃眉一揚，“我讓你去休息你就去休息。”
謝媛這才回到自己的房間裏。
焦老娘将那黃大仙給的神水往張寶山臉上一淋，原本怎麽都弄不醒的張寶山猛地瞪大了眼睛，然後咳嗽了起來，“媽的，什麽東西，怎麽那麽騷那麽臭？”
原本因為他醒來而喜極而泣的杜小桃一巴掌過去，“呸呸呸，別亂說話，你想得罪大仙繼續昏迷嗎？你已經昏迷一整天了。”
張寶山昏迷之前的記憶漸漸回籠，再聽他媽這話，不免也有些毛骨悚然。村裏老人說的沒錯，黃鼠狼果然很邪門。
Advertisement
焦老娘将剩下一半的神水小心翼翼地收着，走之前對杜小桃意有所指，“你可別忘了我們說的話。”
杜小桃這回是真切見識到了黃大仙的無邊法力，哪裏敢拿自己兒子小命開玩笑，忙不疊地點頭答應了下來。
張迎弟疑惑地看着她們，臉上閃過一絲戒備，“媽，你和焦家嬸嬸說什麽？”難道又是說大姐的婚事嗎？
杜小桃罵了她一回，“小孩子家家的，管大人的事情做什麽。”
然後将這總不和她一條心的女兒趕回了房間。
這時候的張招娣正在昏黃的燈光下寫作業，即使是再簡單的題目，她也依舊聚精會神。她的房間很小，也就只能擺放下一張一米左右的床和一張小書桌。
房門打開，杜小桃端着碗進來了，語氣柔得可以滴出水，平時她只用這種聲音對兒子說話。
“招娣啊，我給你煮了糖水雞蛋，你多吃一點。吃飽後才有精力寫作業。”
紅糖泡的溫水中窩着一顆蛋。
謝媛頭一次享受到這樣的待遇，不免有些疑惑，“媽，弟弟剛醒來，更需要吃這個。”
杜小桃表情僵了一瞬，“你弟弟也有，他比你還多兩顆蛋，你放心吃你的。”
謝媛接過碗，慢慢吃了起來。杜小桃盯着她将這碗加了藥的糖水蛋吃完，這才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她也不算虧待了招娣，焦家還是有些家底的。雖然焦貴有些問題，但招娣将來一輩子吃穿不愁，還有什麽可煩惱的呢。
等藥效發作，招娣睡了過去以後，杜小桃就去找焦老娘，準備趁着天黑，大家都睡了的時候，盡快将招娣送過去，也免得夜長夢多。
********
羅媛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間空屋子，屋裏沒有燈，只有從門縫中露出一點的光，她的手腳都被繩子捆着，嘴巴塞了一塊布。
羅媛回想起自己吃了養母送來的糖水蛋以後，就突然覺得很困，撐不住睡了。她不是傻子，到這時候了，哪裏看不出自己被關在這裏就是那碗糖水蛋的功勞。
眼淚溢滿了眼眶，她明明什麽壞事都沒做過，努力當大人眼中的乖孩子，為什麽還會這樣？
她哭到一半，聽到了影影綽綽的說話聲。
羅媛小心地将耳朵貼在門縫下。無論如何，她都得先搞清楚自己現在的情況。
“人我已經給你送來了，你那張黃紙也該撕了吧。”這是養母杜小桃的聲音，她再熟悉不過了。
“急什麽，等我家阿貴和招娣圓房後再說。我也沒想到你那麽快，還沒教阿貴那檔事呢。”
“那也行。你這事還是盡快搞定的好。你知道嘉宜那死丫頭，很喜歡招娣。這幾天總要招娣陪着她說話，你太晚的話，說不定她要找招娣的。”
“好，明天我肯定将這事給辦得妥妥的。她一個小丫頭片子，還能管到我頭上不成？”
“剩下二十八萬聘金你什麽時候給我？”杜小桃的聲音透着急切。
“我現在給你可以了吧。我又不是你，什麽時候說話不算數。”
羅媛如墜冰窟，四肢都失去了知覺。她聽出和養母說話的是焦老娘，家裏有個癡傻的兒子。所以養母将她賣給了焦家？她一直将她當做自己的母親，還想着就算她和生母相認，以後也要孝順她。可是她卻為了錢，将她賣給傻子做兒媳婦。
或許在她的心目中，自己從來就不是她的女兒，僅僅只是貨架上随時待售的商品。
她不想和那焦貴在一起，她想要上大學，想要見識外面多姿多彩的世界，她還想見一見自己的親生父母。
羅媛一顆心不斷地往下沉，她想要将繩子掙脫開來，只是繩子卻打了死結，她越是掙紮，結就打得越緊。她的手腕被粗糙的聲音給磨出血來，但身體上的疼痛卻遠遠比不上心靈上。
絕望的情緒化作洶湧的潮水向她撲來，一點一點沒過她，讓她喘不過氣來，她的視線被眼淚糊住，漸漸模糊。
“把我女兒還給我！”一道憤怒的女聲響起，像是有人闖入了焦家一樣。那道聲音，仿佛在遙遠過去的夢境中出現。
“杜小桃，你涉嫌拐賣兒童和未成年女子。”嚴肅的男聲有種令人心安的力量。
她在做夢嗎？
砰地一聲，門被打開，羅媛看到秦素緩緩走來，身上像是披着光芒一樣。
她将她扶了起來，将她身上的繩子解開來，“抱歉，我來遲了。”
羅媛哽咽道：“謝謝。”
除了這句話，她不知道還有什麽語言能表達她的心情。
秦素将手絹遞給她，默默看了羅媛身後的女鬼一眼。事實上，她只是想讓羅媛見識到杜小桃的真面目，卻沒有想讓她真的受到傷害，所以特地讓杜熙在她身邊保護她。
那焦貴和焦老娘要是真敢對羅媛出手，那麽她會讓他們體會到什麽叫做鬼上身。
她眨了眨眼，對謝媛道：“你的生母，是我的老師。她和你爸爸收到我消息後，連夜趕了過來，你可以見見他們。”
羅媛呆在了原地。
她的親生父母來了嗎？
她看到一個中年男人走了進來，淚流滿面地望着她，喊了一聲，“媛兒。”
羅媛原本停了的眼淚再次掉下來了。
*****
“警官，我冤枉啊，我一直都很遵守法律的。”杜小桃看到好幾個穿着警服的警官，手腳都在抖，連忙喊了冤。
謝瑤望着她的眼神充滿了恨意，“你将我的寶貝女兒媛兒偷走，你這個人販子！她那時候還那麽小，就被你帶走了。你這些年虐待她，現在還準備将她賣給傻子。你也別不承認了，我已經做過dna檢驗了，她就是我的媛媛。”
想到這一樁樁事，就算謝瑤平時素養再好也繃不住了。
杜小桃沒想到招娣的親生父母居然找上門來，還将警察給帶了過來。一想到可能會有的牢獄之災，她感到頭暈目眩。不，她不能在這裏倒下。
不，拐賣這件事，她絕對不能承認！她要是進了監獄，那她家寶山怎麽辦？沒有招娣嫁到焦家，寶山會沒命的。
她咬牙道：“不，不是我。當時是一個男孩子把她抱到我面前的。”
“是她說，他們家不要招娣了，所以才送給我。我沒有拐賣她。”那時候的她一直沒有兒子，就想着鄉下的風俗，買個孩子能夠引來孩子。
只是讓她花錢買別人的種，她又舍不得，正好有不要錢的孩子送上門，不要白不要。她和丈夫就将招娣給帶回家，假裝是自己的。
謝瑤楞了一下，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什麽男孩？別說是你亂編的。”
杜小桃一心只想着脫罪，連忙努力回想。
“一個十二歲左右的男孩，我想起來了，他眉毛旁邊有一顆黑痣！”她因為緊張，聲音都尖銳了，像是指甲挂過玻璃，讓人汗毛豎起。
剛見到女兒的羅振生大步向前，拿出手機，翻找出很早以前的一張照片，指着上面一個男孩說道：“是他嗎？”
杜小桃看了一下，立刻認了出來，“就是他沒錯！所以我沒拐賣招娣，是這人将招娣送給我的。”
羅振生差點咬碎了牙齒，照片上的是他那侄子十二歲時的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