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兒臣收下了
第11章 兒臣收下了
江韶沒再說話,但他輕輕抿起的嘴唇卻帶着一點兒弧度。
片刻後,太醫收回手,收起腕枕,“小将軍身強體壯并無大礙。不過三月天寒,落了水還是會有些寒氣入體,我開個方子,小将軍可讓人按方子拿藥,然後煮成沸水,藥浴兩次便可祛除體內的寒氣。”
“麻煩太醫了。”
白胡子太醫擺擺手,“不麻煩不麻煩,職責所在罷了。”說着,收好東西笑呵呵道:“那老朽就先回宮給殿下複命了。”
江韶輕輕點點頭:“阿青,送太醫。”
“不送不送......”
等太醫走了之後,江韶看着桌子上留下的那張方子,只覺得心頭熱乎乎的,嘴角的笑怎麽都壓不下去 。
而趙霜酒這邊從将軍府離開後,沒在路上過多的停留,直接就回了皇宮。回到重華宮,許潤上前幫他換衣服。換好衣服,趙霜酒揉了揉眉心,随手拿了一本書靠在羅漢塌上,漫不經心的看着。
突然殿門被急促的敲響,“殿下......”
趙霜酒蹙了蹙眉:“怎麽了?”
“太後娘娘......殡天了......”
趙霜酒眉頭一凝。
趙霜酒緩緩吐了口氣,淡淡道:“更衣。”
“是,殿下。”許潤忙上前,利索的伺候趙霜酒換好衣服。
趙霜酒到壽康宮時,已經不少人都到了。趙霜酒環視了一圈兒,皇帝,皇後,萬貴妃一幹妃嫔,還有幾個皇子都在。收回目光,趙霜酒垂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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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時分,趙霜酒跪在靈前,不理會刺痛的膝蓋,微微垂首斂眉,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在為死去的太後哀悼,但實際思緒已經神游天外。
他依稀記得,前世太後也确實是這個時候死的。他與太後并不親厚,太後也不喜歡他,之所以能記得這個時間,是因為......
一想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趙霜酒嘴角就浮現出了一絲冰冷的笑。
果然,沒過多久,一位 小太監跌跌撞撞的撲了過來,神色慌亂語氣帶着哭腔,“殿......殿下!快去看看吧......娘娘......娘娘不行了......”
趙霜酒瞬間收斂心中各種陰暗的想法,擡眼看了小太監一眼,神色沒有任何的驚訝的慌亂的神色,淡淡問道:“宮中那麽多娘娘,你說的是哪一位?”他當年知道小太監說的是誰,自然是他的母妃:梅妃
梅妃是漠北戎族的公主,當年為表俯首之意,送來和親的,被皇帝封為梅妃。
前世梅妃就是這個時候死的。不過她的死既不是意外,也不是病死,而是為了給自己兒子鋪路。
果然,小太監磕磕巴巴道:“是梅妃,梅妃娘娘...”說着,他又帶上了哭腔,繼續道:“梅妃娘娘心痛太後辭世,拖着病重之體為太後祈福悼念,又......又抄寫經文、長跪不起,導致......導致病情加重......太醫說......太醫說梅妃娘娘可能熬不住了......殿下您快去看看吧!”
看,為給太後祈福悼念累死了,是多麽的至純至孝?她因此而死,全了皇帝仁孝之名,皇帝還能刻意忽視她的兒子嗎?自然不能!
正是明白了這一點,才有此一出。
但實際卻沒人知道,她本就時日無多,太後死的剛好是時候,讓她借了這股東風。
趙霜酒對這些事情早已心知肚明,他甚至知道梅妃臨死之前會跟他說什麽。
聽着小太監的催促,趙霜酒點了點頭站起身子,但由于跪的太久,他的腿已經麻了,差點兒摔倒。還是小太監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不過趙霜酒卻将他的手推開,自顧自的踉跄着往前走。
出了靈堂,趙霜酒深呼了一口氣,深夜微涼的氣息鑽進了他的鼻子,讓他原本有些遲緩的思緒再次活躍了起來,舔了下微幹的嘴唇,擡起腳朝柊萃宮的方向走去。
約莫一刻鐘就到了,看了一眼跪在門口的太醫,趙霜酒掀開珠簾,緩步走了過去。拓跋梅見他過來,形如枯槁的手微微擺了擺,低不可聞的吩咐了一聲:“都......下去。”
守在旁邊低聲啜泣的宮女面露悲痛,微微俯了俯身子,轉身離開。
寝殿就只剩下拓跋梅和趙霜酒兩人。趙霜酒站在床前眉眼清淡的看着油盡燈枯的拓跋梅,無動于衷。
拓跋梅蹙了蹙眉頭,幹澀的眼中卻閃着鋒利的光,可惜微弱的聲音将她的鋒利大打折扣:“趙霜......酒,跪......下。”在外人眼中溫柔體貼,嬌弱無力的梅妃,卻在趙霜酒面前冷酷又嚴厲,若不是她起不來身子,那她手裏應該有條馬鞭,然後對着趙霜酒狠狠的抽下去。
趙霜酒擡眸淡漠的看了他一眼,将死之人,不願與她置氣,趙霜酒依言跪了下去。
“本宮..已經将路給你鋪好...你必須...必須登上九五之位!”許是知道自己時間不多,拓跋梅沒有一點委婉含糊,用虛弱至極的聲音直接了當的告訴趙霜酒:“否則...本宮就是..就是化為厲鬼也要..也要日日跟着你...”
趙霜酒低眉斂目,誰都看不見他的神色。
“你......記得......記得,你身上流着一半......拓跋家的血......一定,一定要完成......”
可惜她的話還沒說完,就再也沒了氣息。因為不甘,她的眼睛瞪的很大,死死盯着趙霜酒,眼中帶着無盡的遺憾。
趙霜酒直視拓跋梅猙獰駭人的遺容沒有一絲畏懼之意,也沒有悲傷的情緒,而是從喉中發出陣陣笑聲,非常滲人。
笑了一會兒,趙霜酒這才起身,深深看了拓跋梅一眼,眉眼冷酷,低聲喃喃:“母妃......兒臣的母妃不是早就死在你手裏了嗎?不過......雖然你不是兒臣生母,卻還是要多謝母妃給兒子鋪的路,兒臣便收下了。”說完,再不看一眼,轉身離開。
當天趙霜酒一晚上沒睡,上半夜跪在太後靈前,下半夜又跪在柊萃宮門口,原本就白的臉色更加蒼白。
一直到天色微熹,皇帝那邊兒似是得到了消息,派了貼身太監廖鴻燈過來,趙霜酒被勸着,才回了自己的寝殿睡了一個時辰,但很快,他就起來了。
一盞茶左右的功夫,廖鴻燈就過來請了,說是皇帝要見他。
趙霜酒理了理早就穿戴好的儀容,站起身子,跟着廖鴻燈往外走。出了皇子們統一居住的重華宮,穿過宮廊,朝禦書房的方向走去。
遠遠的,趙霜酒看見兩個人,前面那人高大威武,一身武将打扮,走路帶風。他身後跟着一個容貌俊朗,眉目清隽的少年。正是江韶和他爹江清山。
趙霜酒的腳步頓住了,擡起裝做悲痛的臉,眼神宛如實質一般,看向江韶 。
廖鴻燈正在前面引路,見趙霜酒不動了,回頭一看,見他正盯着不遠處的那兩個人,以為他是好奇,于是解釋道:“九殿下,那是鎮遠将軍江将軍和他的長子江韶。”
趙霜酒壓下心頭的沖動,低啞着聲音‘嗯’了一下。
廖鴻燈只當他心裏難受,也沒在意,繼續道:“想來應該是前來給太後娘娘吊唁的。江将軍常年在邊疆,殿下沒見過也正常,不過往後将軍就會常在京城,以後見面的機會應該不少。哦對了,江将軍的長子江韶貌似跟殿下年紀相仿,不過為人穩重,年少老成殿下可以與他接觸接觸,畢竟同齡人多相處一下,也能更好的舒緩心情......”
“太後娘娘西去,梅妃娘娘也驟然病逝,殿下心裏難受,皇上都知道,但人死不能複生,殿下還是要往前看...”廖鴻燈小聲碎碎念着,一邊繼續引着趙霜酒往前走。
很快,就與迎面走來的江韶相遇。
“鎮遠将軍好,江公子好。”廖鴻燈率先行禮。
“廖公公。”江清山抱拳行禮,雖已年約四十,卻絲毫不見老态,舉手投足帶着大将風範,棱角分明的臉配上那雙似是飛入雲霄的劍眉,迎面給人一種寶刀出鞘的凜然鋒利感。但若細看,卻也能在他鬓間發現幾縷白發。
英雄總有遲暮之時,好在後繼有人。
“江将軍是來吊唁的嗎?”廖鴻燈輕聲問道。
江清山搖了搖頭,“本是來吊唁,但臨到宮門口,皇上召見,所以就過來了。”不然他也不會帶着江韶進宮。
廖鴻燈了然的點了點頭,然後微微側身,他以為趙霜酒并不認識江家父子,于是對趙霜酒介紹道:“殿下,這二位是江将軍,和江将軍長子,江韶。”
說着,又朝江清山笑了笑,“将軍常年不在京城,所以不認識,這是九殿下。”說着,側身恭敬的朝趙霜酒示意了下。
江清山頓了頓,然後抱拳朝趙霜酒行禮:“臣參見殿下。老臣失禮,還請殿下勿怪。”
趙霜酒沒說話,他的眼神一直放在江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