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中的公主

第43章 永遠

第43章 永遠

◎無法讓人理解◎

“我想我确定協議裏已經沒有任何漏洞了。”

“雖然我們也有損失, 但至少能保證損失是最小的……”

“但梅洛特如果還要求加條件怎麽辦？他一直想要捷羅拉。”

“我們可以給他捷羅拉的所有港口通行權，他可以在那裏停泊船只……只能退步到這裏。”

“說實話，陛下，我真不認為向魔族投降是什麽好選擇, 不如和諾頓維亞聯手抗争, 就這樣投降實在是太有損龍族的顏面, 從以前起我們不就……”

“不要再為難國王陛下了，連諾頓維亞那顆難拔的釘子都同意與魔族講和，你還不明白麽？只要梅洛特還活着, 我們就不可□□，再繼續争鬥下去損失的只是子民的信任。”

“可是就這樣讓魔族的人帶着軍隊駐紮進內羅亞，子民會怎麽看我們？”

“那也比輸掉戰争, 所有人失去性命來的好。”

“夠了, 再說這些話也沒有用，我們要先着手的是明天的會議。”

“是……”

說不出有什麽感想，阿蒙斯只是靜靜的站在房間角落，耳邊是那群混血雜亂的探讨聲，他們正在不停的确認和讨論那份即将在明日簽署的協議。

雖然已經是深夜, 但屋內被無數燭臺照耀得仿佛早晨，卡蕾莉娜這個時候在做什麽呢？應該已經睡了吧, 他輕輕嘆口氣繼續站在旁邊聽着混血們的商議，阿蒙斯其實早已無心待在這裏。

他想去看莉娜, 傍晚時那不怎麽合适的擁抱還不停浮現在他腦子裏, 阿蒙斯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只是在聽見莉娜說誰都不在乎她時, 他感覺很……複雜, 理智告訴他不該安慰莉娜, 她并不需要也不值得，但本能在指責他是個混蛋，小時候的莉娜就站在他面前，她哭着鬧着正想要人安慰她。

那瞬間他甚至打算直接帶莉娜離開內羅亞，先前那些要關押莉娜，折磨莉娜的計劃全部被他遺忘了，他只想找個滿是花朵的地方讓莉娜坐着，然後給她找來野莓蛋糕和果茶。

“……”阿蒙斯抱着手臂，低頭靠在牆上，黑色的尾巴耷拉在地上一動不動。

是自己做錯了麽？以前的莉娜擁有他渴望的一切，自由，任性，理所當然，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只用一句話就能決定他的命運，他呢？他只是莉娜從角鬥場帶回來馴養的玩具，他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選擇權，他只能喜歡莉娜，只能聽從莉娜。

因為是她讓自己活了下來，是她把自己關到了精致的寵物籠中，她能想當然的對他做任何事情。

讨厭那樣麽？阿蒙斯無數次問過自己，但回答總是一樣的，他不讨厭，他甚至到現在都清楚的記得自己是怎麽一步一步靠近莉娜的，他記得少年時期的每一個擁抱，每一次難以忍受的悸動。

在自己眼中那金頭發的女孩是耀眼的，可越是耀眼，就越将他襯托得卑劣，他是什麽？他只是個在陰影中茍延殘喘的可憐蟲，他們兩人的感情是扭曲的，或許那都不能稱之為感情。

是占有欲。

可如同他這樣的人怎麽配擁有這種欲求？他什麽都沒有，卡蕾莉娜至始至終都不會是他的，這正是讓阿蒙斯覺得無比煎熬的地方，他是屬于莉娜的，但莉娜卻可以屬于任何人或是任何事物。

即便到現在好像也是這樣，卡蕾莉娜始終不願意低頭，她還是将他視為肮髒卑劣的奴隸，将他視為一個所有物，是啊，只是一個‘所有物’的他怎麽有資格去要求莉娜？他說什麽都沒有用，威脅她，傷害她，指責她都沒用。

莉娜将所有錯推到了他身上，就因為他先離開了，這讓任性的小公主終于意識到他不是一個所有物，他有自己的思考，他并不甘心只被當做一個玩具。

所以莉娜才會将他打斷四肢鎖在牢房之中，她就是這樣簡單的人，既然會逃跑，那麽就折斷用來逃跑的雙腿和雙手，既然會思考，那就用鐵拷和鎖鏈拴住脖子。

阿蒙斯永遠記得那雙眼睛，從牢籠外看往裏面的那雙眼睛。

‘你應該是我的東西……’

那雙眼睛的主人近乎魔怔般的不停對他重複這句話，她好像很絕望，可又有誰來體會過他的絕望？他從來沒有得到過任何一點屬于自己的時間，從記事開始他就不停的在泥濘和穢物中躲避着戰火，每天都害怕着下一個死在路邊的就會是自己。

哪怕一次也好，他不想再那樣生活了，可沒人贊同他，就連莉娜……少年時阿蒙斯其實是抱着些希望的，他以為莉娜會理解他，他的離開并不是背叛，只是他需要那樣而已。

那時梅洛特朝他發出邀請時，阿蒙斯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答應了，他并沒有想着終于能夠離開卡蕾莉娜，他只是想着也許以後自己能用另外一幅模樣來見她，不是奴隸，也不是魔族，只是阿蒙斯。

她肯定會理解的，因為她是那樣的為他着想……阿蒙斯随着梅洛特的部隊離開諾頓維亞時一直這樣想。

他很雀躍，那是他十幾年來最為暢快的一天，道路兩旁是肆無忌憚盛開着的野花雜草，擡頭能看見的是一片灰黃，并不是個好天氣，可騎在馬背上，仍由風刮過臉龐的少年是快樂的。

結果一切只是自己的幻想，他在莉娜的心中永遠是屬于她不能離開她甚至不能有一點思想的玩具。

他從未覺得那雙漂亮的灰藍色眼眸會那樣可恨，會那樣的無法讓人理解。

更無法理解的是，他總會試着說服自己原諒卡蕾莉娜，就像現在，自從傍晚過後阿蒙斯腦子裏就不停的是莉娜哭泣時的模樣。

她用手緊緊拽着自己的衣服，她的眼淚都低落到了他的胸口，她看起來是那麽的委屈，那麽的需要人安慰，讓自己幾乎立刻放下了所有的仇恨走上前擁抱住了她。

阿蒙斯看着在自己身旁不停搖曳的燭光，它散發出的橙色光芒就像是傍晚籠罩過兩人的晚霞。

他親愛的卡蕾莉娜啊……

究竟還要将他困在過去到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