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減淡
第35章 減淡
◎感到憤怒和疑惑◎
今天內羅亞宮殿內的氣氛較平時都不同。
平時這裏就像将戰亂隔絕在了外面, 貴族夫人和少女無憂無慮的在花園內舉辦着永無止境的茶會,鮮花和甜點永遠都以最完美的模樣出現在陽光下面,宮殿內的所有噴泉池都閃耀着鑽石般的光芒。
可今天,這座雄偉的異國宮殿才終于像是身處在了戰亂年代, 厚厚的雲層遮住了太陽, 讓整個內羅亞都陷入了灰黃, 身穿黑色盔甲的騎士排成隊列守在宮殿外大橋上,傭人們在宮殿內行色匆匆的布置着。
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不太好,尋常的歡聲笑語閑聊家常也都在今天消失了, 這是會議的前一天。
莉娜穿着白色的正裝站在倫納德身邊,她金色的頭發被盤起,看起來就像是每周都會去神殿祈禱的古板老人, 站在他們四周的內羅亞王室也都穿着正裝, 每個人都嚴肅得看着從大橋那頭逐漸靠近而來的馬車隊。
身為人族,莉娜站在這群高大的混血龍族之中就像是只瘸腿兔子,她其實根本不想來參加這個狗屁可笑的迎接儀式,但倫納德告訴她要迎接的是諾頓維亞的國王,也就是她的父親。
低頭妥協讓魔族參加會議就算了, 竟然已經淪落到了要親自來參加會議的地步,莉娜不知道該怎麽評價這可笑的發展, 無論是自己還是她的父母和姐姐,都很可笑。
雖然事情發展到這樣的地步也是無可奈何, 她知道父親和母親想過辦法了, 他們抵抗過, 只是失敗了而已。
她站在倫納德身邊, 挺直背看着那幾輛逐漸靠近的馬車, 諾頓維亞并沒有準備普通的馬車, 而是刻有法陣的特殊車輛,它們行進的速度是其他的好幾倍,車隊大概只花了兩天就抵達了內羅亞。
這樣只通過法陣就可以實現的法術還仍舊只是人族能夠使用,莉娜知道那就象征着人族曾經的輝煌,他們靠不停的研究法陣獲得了無數的勝利,甚至将天賦基數巨大的魔族踩在了腳下,莉娜曾經從父親和祭司那裏學過一些基礎的法陣,所以深知這種東西的虛無。
它需要代價,這很簡單,也很難,簡單的地方是只要按照書上所說的去承受範圍內的損失你就能夠完全掌握它,難的地方也在這裏,只要任何人得到這個法陣的啓動方式,他就能掌握,不需要天賦,不需要才智,人族所研究出的武器就是這樣鋒利無比的雙刃劍。
所有種族都知道人族國家的衰敗是遲早的,因為他們本身就內亂不斷,只要有人先動手。
魔族崛起的原因就在這裏,現在的魔族首領梅洛特偷走了大量人族法術,他之所以能夠成功偷盜的原因也十分簡單,他并不是魔族,以前他是諾頓維亞騎士團的騎士長,因為擁有法術的天賦他常被重用,父親一直将他看做心腹,賜予他廣闊的封地和珠寶。
莉娜也認識這位受父親和母親信賴的騎士長,梅洛特是個忠厚又英俊的男人,有無數的少女為之傾心,其中包括莉娜的二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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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上他屢獲功績,每次分賞時他總是會将多出的獎賞分給戰死騎士的家屬,大家都信任他,就是這樣一位忠誠的人類騎士,到最後背叛了諾頓維亞,用他鋒利無比的銀劍為這個國家留下了鮮血淋漓的傷口。
而背叛的原因……十分簡單也十分理所當然的原因,他認為諾頓維亞對魔族的屠殺已經足夠,獲得了足夠的領地和足夠的力量就不應該再露出那樣醜陋的獠牙,魔族不會再進犯人族,也不會再造成威脅。
國王和其他元老自然認為梅洛特的想法荒唐無比,魔族就像是懸在頭上的劍,如果不在強盛時斬草除根,那麽總有一天他們就會像對待龍族那樣對待所有種族。
他們強迫梅洛特踏上戰場,強迫他繼續屠殺,直到最後梅洛特帶着追随他的騎士們偷走了法術,離開了諾頓維亞。
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否有過後悔,如果那時留住梅洛特,是不是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可即便沒有這個梅洛特,也許還會有下一個躲在暗處虎視眈眈的家夥出現。
莉娜站在倫納德身邊無聲的嘆了口氣,這些雜亂的想法讓她的頭更昏沉了,她今天仍舊覺得身體不舒服,可因為不想在父親面前露出絲毫軟弱的模樣,她還是硬挺着精神。
站在隊伍最前面的是內羅亞國王和王後,克裏斯汀站在大王子萊納和二王子諾爾瓦修的旁邊,她還是那副模樣,仰着自己纖細的脖子,像是只高傲的白天鵝,頭頂上帶着帽子掩蓋頭發的殘缺部分。
并且克裏斯汀還時不時的轉頭過來瞟倫納德,順帶不屑的掃掃莉娜,她這個蠢女人估計已經完全被阿蒙斯控制了,莉娜不再去關注,只是專心的看着已經靠近大橋臺階下,逐漸減速的馬車,刻印在馬車側面的法陣也因為契約完成,開始逐漸的消失。
等馬車停穩後內羅亞國王就看似熱情的迎了上去。
莉娜看着那逐漸推開的馬車門,陰冷的風從背後刮過,卷起她耳邊垂落的幾縷頭發,灰藍色的瞳孔中沒什麽情緒,甚至連眷念都不曾出現。
父親看起來蒼老了很多,他的白頭發更多了,莉娜就注視着父親和內羅亞的國王站在臺階下握手,他們随意的聊了幾句什麽,随後國王就轉身示意父親以及其他諾頓維亞的侍從和騎士跟随他們一起進入宮殿。
“不過去和你的父親打招呼麽?”倫納德偏頭看着一語不發的女人“我可以帶你過去。”
“不用。”莉娜跟随着人群朝宮殿裏走去,她剛才隐約和父親對上了視線,莉娜的眼睛和她父親的十分相似,幾乎是從一個模子中刻出來,她幾乎是立刻就将視線移開了,她能感覺到父親想對她說什麽,但那一刻的對視中她只感到了挫敗。
她以為自己會對抛棄她和姐姐們的雙親感到憤怒和疑惑,她以為自己已經很好的和抛棄她的父母劃清了界限,可看見父親的那刻她只覺得委屈,她想埋在父親或母親的懷裏大哭一場,她還是想回諾頓維亞,她想和姐姐們一起回到那個午後的花園。
這一切如果只是愚蠢的夢就好了,莉娜走得很快,因為她覺得自己快忍不住情緒了。
倫納德和其他王子自然都跟随內羅亞的國王去了早已布置好的會客廳,莉娜作為倫納德的妻子不能缺席,所以她只是走到宮殿內某個無人的角落用力抹了抹眼睛。
也是這個時候,腳踝處有什麽冰冷的東西滑過,她的後腰被寬厚的手掌扶住了。
“真是感人的父女再會。”阿蒙斯幾乎是貼着莉娜的側後背,他另只手上拿着一張疊好的淡藍色手帕遞到莉娜面前“沒想到你會哭呢。”
“你從什麽時候起就在這裏了。”莉娜沒有用那張藍色的手帕,只是動了動腿甩開阿蒙斯纏到她腳踝上的尾巴。
“一直在,今天也算是重要的時刻呢,我得好好确認那兩位國王有沒有其他的計劃。”阿蒙斯低頭貼着莉娜的側臉蹭了蹭,他能感受到淚痕幹涸在皮膚上的那股微微的粘意“你呢?重新看見父親後有沒有什麽其他的想法,比如央求他将你帶回諾頓維亞。”
“我為什麽要做那種幼稚的事情。”
“因為你本身就很幼稚。”
莉娜轉過頭用她還有些泛紅的眼眶瞪着阿蒙斯:“你是專門找過來和我吵架的?”
“當然不是。”被莉娜這樣一瞪,阿蒙斯就将雙手舉到臉側朝後退了幾步,他擺出副無辜的笑臉“我只是來關心一下,畢竟你的病還沒痊愈,又站在外面吹了那麽久的冷風,會不會不舒服?”
莉娜的确不舒服,她渾身都在難受的發燙,病好像越來越嚴重了……不過這樣也剛好,她想順其自然。
阿蒙斯很在意她是不是有什麽其他的計劃,莉娜當然是有計劃的,她那好勝的性格不允許她放棄,雖然新的計劃和之前一樣冒險,但現在也只有這樣做了。
“不管你的事情,我要進會客廳了。”莉娜咳嗽兩下,擡手将垂在耳邊的發絲別到耳後“你要繼續偷聽就繼續去偷聽。”
“是麽,您已經準備好正式面對那個抛棄你的父親了?”阿蒙斯搖晃那條畸形的尾巴跟在莉娜身後,他雖然沒有隐去身形,但現在除了莉娜,沒有第二個人能夠看見他“如果是的話我不得不感到敬佩,您真是個糞石樣的人。”
糞石,這個形容讓還在發燒的莉娜覺得腦子更熱了,她想轉頭罵幾句阿蒙斯,但還是忍住沒有那樣做,自己現在必須控制好情緒去面對父親……不能被阿蒙斯那些小花招給搞得暈頭轉向:“他沒有抛棄我,他只是做出了對他來說必要的決定而已。”
“但那個決定讓你困在了這裏,你被他們關在籠子裏了,卡蕾莉娜。”
莉娜回頭看向站在她身後似笑非笑的男人,他朝這邊攤開雙手,尾巴在地上緩慢的晃來晃去。
“你仍舊可以選擇朝我求助。”阿蒙斯的聲音緩慢又低沉,暗紅色的瞳孔緊緊盯着女人“我現在就可以帶你離開這裏,你不必委屈自己去面對那些抛棄你蔑視你的人,只要你朝我認輸,這沒有什麽好丢臉的。”
男人低緩的聲音讓莉娜覺得腦袋昏脹,她知道阿蒙斯肯定趁機在蠱惑她,他想試探她到底能抵抗到哪一步。
“沒有誰把我關在這裏。”莉娜轉過頭繼續朝前走去,将那讓人沉淪的聲音抛在腦後,現在還不是接受阿蒙斯蠱惑的時候,以後會有更合适的時機“收起你的花招,對我是沒有用的。”
阿蒙斯站在原地看着女人越走越遠的背影,臉上的笑容并沒有減淡:
“沒有用……麽。”
作者有話說:
(暗中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