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82章
這一晚上, 阿雲都非常煎熬。在外面蹦跶那麽久她的身體與心理上都非常疲憊，按理說可以瞬間入睡，可是提索的懷抱實在是過于難受, 她的神智被這惡劣的睡眠環境攪得亂七八糟。
昏睡、被臭醒、昏睡、被熱醒、昏睡、被臭或者熱醒……加上提索不停歇地在用非常奇怪的語調說夢話，叽叽呱呱說個不停, 說激動了還會用力攥抱她一下，那力度可以勒得她把內髒都吐出來。
這噩夢般的睡眠時間也終于要結束了, 阿雲在朦朦胧胧中，看到了亮光。最開始是一些灰蒙蒙的葉片閃爍，再然後樹幹上能清晰看到一圈不太明顯的光斑。早上到了, 但身後的提索沒有任何動靜, 阿雲嘗試朝外挪動身體。
從提索懷抱中成功脫身後, 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觀察周圍的環境。昨晚過夜的地方像是大樹上長出的一塊巨大平面腫瘤，表面很平坦, 但周圍坑坑包包。擡頭朝上看還有許多這樣的“平臺”，只不過提索選擇的這個是最大也是最平坦的，長滿“平臺”的樹木非常巨大，可能有三顆巨杉樹那麽粗壯……平臺上還長了一些橢圓形的黃綠色植物，一叢一叢貼在一起生長，像是口蘑。
阿雲爬到平臺邊緣朝下看, 差點把腿給吓軟。昨天晚上提索帶她攀升到了可能50米高的地方……這地方就像是個小鳥瞰臺，平臺下方有許多粗壯樹枝朝外延伸, 看起來能夠落腳, 四周有一些垂下來的藤蔓。
的确是個安全的環境，不愧是提索。即便處于中毒狀态下也能找到不錯的庇護所。在觀察完環境後, 阿雲立刻回到了提索身邊，野人此刻正蜷縮手腳呼呼大睡, 渾身上下髒得不堪入目，臉上都不知道粘了些什麽髒東西。
身上也有很多傷口，但都用草泥或者其他簡單的東西處理過了。最大的傷口在左肩膀接近鎖骨的地方，草泥都無法掩蓋住末端露出來的皮肉。阿雲皺眉靠近用手指輕輕碰了碰提索的傷口，看他沒有什麽反應，就繼續輕輕按壓傷口周圍檢查化膿情況。
好在傷口不用擔心，提索處理傷口的是專業的。傷口周圍雖然腫脹但還沒有嚴重化膿，她松了口氣，用手背貼了一下提索露在外面的臉頰。滾燙，比他平時的體溫高了不少。
這算是……發燒嗎？他們這個種族有發燒一說嗎。這讓阿雲有點慌張，在物資匮乏藥物落後的時代只要發燒就等于死亡，提索現在這個情況到底是怎麽回事，如果那種藍色的花朵聞了之後會有如此嚴重的後遺症，主母肯定不會那麽隆重的送給她。
而且那個花不是作為麻醉藥用的嗎，怎麽會讓人陷入瘋狂的幻覺中？阿雲蹲在旁邊，皺眉盯着提索：“提索。提索？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提索睡眠非常淺，身為獵手他是不會輕易進入深度睡眠的，只要周圍有任何風吹草動他就會立刻睜開眼睛，可剛才她從他懷裏掙脫出來，他都沒有醒過來。現在出聲叫他也沒有任何反應。
要不是提索呼吸平穩，臉上的表情看起來也挺平靜……應該是沒有大問題的吧？阿雲盤腿坐在旁邊觀察了十來分鐘，提索還是在呼呼大睡，耳朵時不時會拍動兩下。
看提索沒有醒過來的意思，阿雲想着幫他先簡單清理一下，這樣的工作之前雨季已經非常熟練了，她可以名正言順說自己是提索的高級護工。
因為出來時沒有穿自己的背心所以暫時沒有方便的帕子可以用了，阿雲在平臺附近轉了幾圈，找到了蓄積較多晨露的樹葉，摘下來後将它們彙聚到最大的樹葉中捧到提索旁邊，然後用手沾着水輕輕擦拭他的臉頰。
臉上髒污真的非常多，泥土、血塊、不明不白的黃色粘液四處亂糊，提索的眉毛幾乎全部被血塊覆蓋，她大概用了三捧水才成功将他的臉清洗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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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上沒有什麽大傷口，都是些止于皮毛的淺淺劃痕。阿雲用手摸了摸提索毛茸茸的眉毛。她是沒想到擦完臉提索還是睡得和死豬一樣，因為也沒有其他事情做，她只能繼續收集水來幫提索清理其他部分。
清理途中阿雲也有想過要不要去找點吃的，可這地方太高了，加上雨林這個區域她認識的植物太少，要是找點東西回來吃死就得不償失了。
在清理到大腿部分的時候，睡美人終于慢慢睜開了雙眼，醒來後提索第一時間發出了毫無意義的嗷嗷聲。阿雲看他醒了急忙詢問身體情況，可提索只是雙眼發直看着某處，嘴裏仍舊發出些奇怪的喃喃自語。
“阿雲，我感覺腦袋好空。”
腦子好像一直挺空的，但是這不重要。阿雲伸手貼住他的額頭：“是痛嗎，腦袋裏面痛？”
“不痛，我不知道。好多發光的點，長長的發光的繩子，到處飛。”
睡了一覺起來還有幻覺嗎！？阿雲這下開始急了：“提索，你能告訴我，敵人是怎麽抓走你的嗎，他們對你做了什麽你還記得嗎。記得就全部告訴我。”
提索仍舊保持着酣睡時蜷縮起手腳的姿勢，側卧在地上，他為了回憶之前發生的事情整張臉都皺起來了，看起來非常可笑：“阿雲記得發生什麽了嗎？”
“……早上你說聚落外有獵物出現，很多獵手和你都出去打獵了。但是下午外面有嚎叫聲，敵人來了，你們提醒聚落裏的人躲避，自己則在外面戰鬥。”
阿雲說得非常詳細，将自己所看見聽見的事情全部告訴了提索：“他們說你被抓走了，我就出來找你了，這就是我記得的所有事情。”
提索開始哼哧哼哧，一雙眼睛瞪得老大：“沒錯，阿雲出來找我，然後死了！”
“沒有死！”阿雲忍不住伸手用力捏了一下提索的耳朵，換來他的短促慘叫“我在你面前，我活着！你看到的死阿雲，是假的！”
野人躺在地上用手捂着自己耳朵，用難以置信的表情看着阿雲：“為什麽……”
“好好回憶，我需要知道敵人究竟是做怎麽抓走你的，你可是聚落中最強的獵手，他們不可能輕而易舉的抓走你。”
也許是“最強獵手”這一吹捧讓提索打起了精神，他終于開始認真回憶了，雖然那雙重瞳中還是迷離居多。
到底發生了什麽呢？提索感覺眼前到處都是亮晶晶的東西，阿雲的臉在那些朦胧光點中非常模糊……
“我記得，當時……我們抓住了獵物，但敵人忽然出現了。”
雙方戰鬥幾乎是瞬間開始，食物的匮乏讓大家都不願意放棄任何一只獵物，具體發生了什麽提索真的記不起來，他能回憶起用手撕開敵人的感覺，可他是怎麽做的？不記得了。
當他發現敵人有意圖進入聚落掠奪時，記憶便更加模糊，那時候他心裏沒有其他想法，唯一清晰的便是阿雲的臉。阿雲在聚落裏面，敵人進去她會陷入危險，必須把所有敵人都殺死才行，他要保護阿雲。
在這之後……
“他們乘我不注意，往我臉上撒了東西，很刺鼻……我不知道那是什麽。”提索想到那奇怪的東西鼻子就癢癢“那之後很多事情我都記不清楚了。”
他好像殺了很多人，因為他看到那些人在傷害阿雲。可仔細想想……怎麽可能有那麽多個阿雲呢？
“阿雲，我不知道了。感覺好奇怪。”他卧在地上一動不動“我不敢動，稍微動一下，會很難受。現在這個樣子，剛好。”
撒了東西？其他獵手不是說是藍色的麻醉花嗎？阿雲想了一下：“撒在你臉上的，是粉末嗎？”
提索輕輕點頭：“稍微呼吸，就全部在鼻子裏。我鼻子很痛，然後頭也開始痛。就忘記事情了。”
阿雲明白了，一朵花不能放倒提索，但那些敵人準備的是大量花粉，估計是用來捕獵大型動物的，但湊巧就直接用來對付提索了。其他聚落将這種花當做對付獵物的手段，但提索他們只是用作麻醉。
提索吸入大量能夠麻痹神經的粉末後出現了非常嚴重的幻覺，嚴重到影響了認知與記憶力。
“提索，你需要喝很多很多水。”阿雲只能選用這種土辦法了，将毒素排出去總歸是能緩解的吧“你要喝很多水，然後尿尿。”
她也不管提索聽沒聽懂，就開始四處收集樹葉上的水珠，多虧了這些巨大樹木，它們的葉子都和臉盆一樣巨大且天然帶凹陷，每張葉片中都能收集到大概半捧露水。
收集到一定程度，阿雲就沖過去逼迫提索喝下，大概來回了三四趟，灌到提索都有些難受了，他最後一口水沒能咽下去，哇一下全噴出來了：“阿雲，我喝不下了，我不想喝了。”
“現在想尿尿了嗎？”阿雲非常着急，捧着樹葉問得非常真切“要去嗎？”
“才喝下去……不會那麽快……”
“那就快一點！再喝一點！”
提索躺在地上無法動彈，無助地被阿雲不停灌着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