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
阿雲覺得天旋地轉, 她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回到地面的，也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回到聚落之中……等回過神來時候，她已經身處長屋之中了。
主母與提索的兄弟, 還有許多參與了戰鬥的獵手，大家都圍坐在長屋之中, 嘈雜争論着什麽。她想努力轉動大腦跟上她們的讨論速度，可語速都太快了, 在她聽來只是無意義的嚎叫和大吵大鬧而已。
那種感覺再次出現了，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在某個看不見的屏幕之後，她雙目無神注視着前方, 有許多回憶在眼前閃過, 并不是臆想中沒有畫面的, 而是真真切切能用眼睛看到的“回憶”，但都非常混亂, 就像是做夢一樣，記憶中有些模糊的事件一個接一個重疊在一起。
她看到提索在自己小學的操場上捧着魚走來，也看到父母帶着小時候的她去醫院，眼前的畫面閃得令人頭暈目眩，最終所有回憶定格在了最清晰的那一時刻，她“死”之前的那段回憶。
那時候, 她只是走在平常去買菜的路上，周圍街景全都熟悉到毫無新意, 灰色的連排民房, 開在民房一層的各種小商鋪。在民房後面是稍微高一些的商業樓。她只是拎着購物袋，再正常不過的朝前走。
她甚至現在都能回憶起路上的味道, 汽油味和路邊景觀植物的草味混合在一起，種在道路兩側的是最常見的小葉榕, 有許多破爛的共享單車歪七糟八擺放在樹下。她慢悠悠玩着手機走過路口，來到菜市場所在的小廣場，她進入搭滿了藍色綠色的半開放菜市場挑選自己的午飯和晚飯。
泡沫箱裏面的活魚還在游動，充氧氣的嗡鳴聲徘徊在耳邊。買了魚後她拎着袋子去挑選蔬菜，買了什麽菜，畫了多少錢……包括賣菜給她的大媽大爺她甚至都記得樣貌和聲音，真的是再平常不過的時光了。
在買完菜後，她拎着兩包菜往回走，也是這個時候她聽到了尖叫聲，随之而來的便是能将耳膜震碎的爆炸聲，和将她卷起來的氣流……死亡将這段平凡的回憶深深烙印在了腦海裏，
現在這段回憶對她來說就像是在某個看不見的屏幕之後，不斷的播放。回憶的景象與現在眼前所見重疊在一起，眼前發黑，又有星星點點的黑色漂浮物在視線中不停炸開。眼前時而模糊時而清晰，耳邊的聲音也像是從遠處傳來。
說到底，她為什麽會在這裏？
阿雲雙手平放在膝蓋上，她雙眼發直一動不動，看起來像個蠟人。
為什麽提索會被抓走？明明上午他們還躺在同一張床上，明明昨天還一起開心的聊天。阿雲覺得自己所做的努力都沒有任何意義，不管在這個艱苦的環境下她多麽認真多麽勤奮，都沒有用。雨林中随時随地都會發生危險的事情。
這些危險的事情才不會按照你的計劃，你的想法進行。它們就像是突襲阿雲将她帶來這裏的那場莫名的爆炸，無緣無故的就發生了，再萬全的準備也防不住意外。無論你的生活是否在變好，“意外”并不會在乎這個。
這就是令她絕望的地方，即便這一次提索被救回來了，那下一次呢？雨林終究不是安全的環境，巨大的食肉動物，食物緊缺造成的沖突，未知的疾病與毒物。說不定哪一天她在吃了提索帶回來的食物後，身體發生排異反應，就那麽突然的死掉了呢？
阿雲被自己的負面想法壓得腦子發痛，主母的聲音都被她過濾掉了。直到主母上手搖晃她的肩膀，才緩緩回過神：“……”因為不知道要說什麽，阿雲只是張了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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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索被抓走了。”
“我知道……”她用手掌揉了揉額頭“現在，怎麽辦？有人去追嗎。”這時她擡頭，才發現屋子裏面只剩下她和主母了，其他獵手早已不知去向。
接下來與主母的交談中，她得知今天的沖突，果然是因為聚落外發現的那一群獵物而起。敵方聚落的人一直在追蹤這群獵物，甚至不惜跨越領地現進入別人的領地，在與提索他們相遇後，沖突自然而然就發生了。
參與了戰鬥的獵手告訴他們，一開始只是為了獵物，但是在争鬥途中獵物全部逃走了，敵方聚落的人便将矛頭對準了聚落，可能是認為辛辛苦苦外出狩獵那麽多天，總要帶食物回去，便想攻入聚落搶奪食物，也是在這個時候他們發出了巨大的吼叫聲，讓聚落中的人趕緊躲藏。
“在戰鬥中敵人損失了五名獵手，而我們一個，加上提索兩個。”主母不停嘆氣，她用手拍着胸口“外獵還沒有開始，我們已經失去了兩個獵手。”
只是失去了獵手，而不是提索和同伴嗎。事到如今阿雲也沒有力氣生氣，她迫切想要知道的事情是：“為什麽要抓走提索？而且，怎麽能抓走提索，提索是最厲害的獵手。我見過他戰鬥的樣子，他不可能輕易被抓走。”
主母也搖頭：“提索沖在最前面，等其他獵手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引走了很多人朝雨林的方向。”
這段話很複雜，阿雲讓主母複述了很多遍她才勉強理解大意，因為提索對自己的實力非常自信，并且也為了避免聚落中其他獵手受傷或者死亡……事實證明他成功了，獵手的傷亡降到了最低，但代價就是成為出頭鳥的他在雨林中被圍攻。
但為什麽是抓走提索呢？按照正常情況來說不是會就地殺死……阿雲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了，她應該為提索被活着抓走感到慶幸！！
“其他人，去救他了嗎？”
主母顯得有些焦躁：“馬上，就要到外獵，聚落遭遇襲擊也需要人留守……只有他的兄弟，去找他。”
“一個人？！”阿雲幾乎是咆哮着說出口“一個人去救提索嗎？！不應該更多一點嗎？！”
主母顯然沒有料到阿雲的反應會這麽大，但反對意見也讓她非常不滿：“在回聚落前，還有兩人追了過去，現在沒有回來，一共三個人。足夠了。”
阿雲捂住額頭，如果是能擄走提索的戰力，那麽三個人肯定也不足夠，只是去送死而已。主母可能還在顧慮傷亡，即便提索是聚落中最優秀的獵手，她也不能賭上更多獵手的生命去置換，無論如何都是不劃算的交易。
這是沒辦法的。主母的想法沒有問題，是她的思維在這個時代不夠正常，在她看來身為提索母親的主母，要更加憤怒，要讓所有人立刻出動去救回提索。
實際上三個人，已經是主母最大程度的“重視”了，她不能責怪主母。
“你要去哪裏？”主母看着忽然站起身朝門口走去的阿雲“這幾天，不确定是否還有敵人，你不能住在圖那的屋子裏，和我們一起住。”
“不。”阿雲頭也不回的拒絕“我要去找提索，我不會待在聚落裏面。”
這話才說完，她就聽到身後沉重的腳步聲。阿雲說之前也本能覺得主母會阻止自己，畢竟她對于聚落來說算是非常有價值的存在，所以她頭也不回就開始往外跑，可惜……阿雲還是太弱了，還沒跑出去一百米，就被主母抓着提了起來。
“阿雲，瘋了嗎。”主母像是提小雞一樣，把她提起來平視“你去找圖那，只會死。”
那可不一定！阿雲揮舞着自己稍顯瘦弱的手臂，試圖讓主母放開她：“我就是為了提索才來聚落的！他不安全，我做什麽都沒有意義！放開我！”
主母自然是不會放開阿雲的，她拎着阿雲朝聚落中心地區的居住地走去：“我會讓其他母看守你，你不能離開聚落，我不會讓死亡帶走你。”
“放開我———”阿雲扯開嗓子大吼大叫，也不管什麽聚落內階級體制了，舉起拳頭就開始朝主母身上砸“沒有提索我什麽事情都不會做！讓我去找他！！”
“已經有獵手去找圖那，你在聚落裏面等着就行。”主母被捶打幾下顯得更加煩躁，她忍不住用力搖晃阿雲“阿雲，你是聚落的母，提索不是聚落的全部。要為新生兒，想！”
“……我不是聚落的母。”阿雲氣喘籲籲，一雙眼睛瞪得快掉出來，她很讨厭這樣被限制自由的感覺“你讓我去找提索，找回來我繼續做事。”
“……”
這場談判，以阿雲被主母關到屋子裏畫上了句號。她被丢在了一棟較小的石屋裏，随後主母讓人搬來了石門封住出入口，接着安排了幾人在屋子外面看守。被關起來後阿雲将自己能罵的髒話都罵完了，罵完之後就開始用地上的石頭砸牆壁，可所有掙紮都是徒勞的，她沒可能用自己的力氣砸開本地人建造的石屋。
這是阿雲做夢都沒有想到的事情，提索被敵人抓走，而她竟然被自己人囚禁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