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因為昨晚的胡思亂想, 阿雲完全沒有睡好……她瞪着一雙充血的眼睛，紅紅眼眶下挂着烏黑眼袋，看起來像是厲鬼。
提索起床後就跟着來找他的野人離開了, 這之後她也嘗試着讓自己重新睡一會兒，可到了早上天氣更加炎熱, 心煩意亂中根本不可能睡着，幹脆爬起來放棄修複睡眠。
屋子裏還有兩罐提索帶回來的水, 她脫下衣服沾水擦擦身體，但沒用……越擦越熱，她在屋內簡單洗漱後打算弄點吃的。天氣回暖得厲害, 炎炎氣溫讓她這幾天對肉根本毫無欲望, 腦子裏面全是冰淇淋或者冰沙……雖然這樣想會有點不知好歹, 她這還沒徹底實現肉類自由呢，就開始嫌肉膩味了。
但自己的胃說不要, 那就是真的不要。屋內存放了前幾天制作的魚肉幹，阿雲是看都不看一眼。這幾日幫主母做事她順帶也薅了很多長屋裏面用不到的植物，大多數都是葉片肥厚的類型，除此之外屋子後面的小後院還長着許多小野花。
早上她打算用植物和屋內存有的水果做個比較清爽的早飯，帶回來的植物她都常過了，其中葉片最厚的有巴掌大, 葉片橢圓形呈紫紅色，從中間切開後能看見裏面有乳黃色的葉肉, 聞起來是股非常清爽的植物味道, 刮下來後的葉肉有點類似椰果，但更糯些, 也沒有椰果好吃，但聊勝于無。
阿雲用手将乳黃色的葉肉全部刮下來, 放在洗幹淨的罐子裏面，除了這個，她還把家裏一些存放很久的水果切開，一股腦丢了進去。就像是某種水果拌，為了能讓口感更清爽，阿雲朝裏面加了些水，稀釋果肉和葉肉中粘稠的那部分，順帶去後院摘了些小野花揉碎放進去。
她抱着罐子搖晃幾下，裏面的水果拌看起來亮晶晶的，顏色非常清爽。抱起來喝一口……
味道一般，甜味不足，水果咀嚼起來也沒有什麽口感，比不過青提蟲卵那甜味暴擊，可好在這清淡的味道稍微緩解了天氣帶來的炎熱。阿雲抱着小罐子對着窗戶，一邊看着外面偶爾路過的本地人，一邊慢吞吞解決着早飯。
這讓她回想起了小時候的生活，大概是暑假的時候，被帶回了老家的村子裏面，家裏人出去打麻将去了，她嫌吵就要待在水泥院子裏面，因為怕她沒事做家裏人就給她買了小杯香草冰淇淋，那時候阿雲也是這樣，吃着冰淇淋坐在院子裏的小板凳上朝院子外面張望。
她砸吧嘴，雖然很久都沒有吃了，可一想起冰淇淋那味道還是能立刻出現在舌尖之上。吃完罐子裏的東西後，阿雲打了個哈欠，可還是毫無睡意。今天要做什麽呢？
主母要是有事找她的話，會讓人過來叫她，但通常來講主母是沒有什麽事情要找她的，反倒是阿雲閑得無聊會蹭到長屋那邊去，幫忙照料新生兒或者做點雜活，實在是沒有事情做的情況下，就會回屋子裏坐在工具桌前擺弄東西。情況允許的話她其實想聚落附近到處探索，找點事情來做，或者看點新奇事物。
就在阿雲琢磨着今天自己要做點什麽事情的時候，門口傳來了陌生的聲音。
“阿雲？”
她抱着手中的空罐子轉頭看過去，發現站在門口的是個小孩子，一雙眼睛老大，六個棕色的瞳孔看得格外清楚。頭發還很短，看起來毛刺刺的：“是阿雲嗎。”孩子看起來有點緊張，在門口探頭探腦，肩膀也縮在一起。
小孩緊張，阿雲比小孩更緊張。雖說是小孩……但站起來還是比她高，估計得有一米七幾：“怎麽了，是主母找我有事嗎？”阿雲不打算過去，抱着罐子縮在桌子前。這還是她頭次接觸到聚落中這個年齡段的本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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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索，讓我找你。我們在外面訓練，提索讓你也過去。”
也就是說這是今天要訓練的孩子之一嗎？阿雲匆忙将手中的罐子放到桌子上，知道孩子的來意後她也不再緊張了，她就怕是對她感到好奇過來湊熱鬧的那種人：“提索為什麽要我過去？出什麽事了嗎？”估計也不是什麽大事，不然這孩子肯定會去叫主母而不是她。
這問題明顯難住了孩子，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個什麽，只能在原地跺腳揮手：“要開始了，來吧來吧，都等我。”說完好像是想伸手抓阿雲的胳膊，可是碰到後又瞬間縮回去，一臉驚恐：“好奇怪！”
可以不要每個人碰了我之後都露出像是碰到了鼻涕蟲一樣的反應嗎，很傷感情的。
對于和提索之外的本地人接觸這一事，阿雲現在還是挺抗拒的，包括和她已經算是熟悉的主母與哇本，這兩人看她時的眼神也還是非常的微妙，會讓阿雲渾身上下都不自在，就像是被父母忽然丢到不熟的親戚家借住那種感覺。
她能和提索熟悉到現在這個地步，老實說還挺神奇的。才穿越過來的時候她可沒想過自己能和這個時代的野人打得火熱。如果說前幾個月是為了生存，而不得不探索生活與建造技巧，那麽現在就是要探索全新的文化了……
加油啊阿雲，不過是和本地小孩交流而已，你可以做到的。
這孩子渾身上下沒有幾片布，奇怪的是阿雲也無法從孩子身體判斷出性別，說是女孩吧也行，說是男孩吧……好像也行？雙腿之間沒有明顯的東西，胸口也很平坦，還沒有練出提索他們那樣健壯的肌肉，總之渾身上下都透露出“我還小”這一信號，包括那雙尖尖的耳朵，也比提索他們更加透光。
“你的名字，是什麽？”
“告訴你，我會死。”
哪兒來的這個規矩，阿雲忍不住擡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為什麽會死？”也許是一晚上沒有睡覺，導致她現在看起來精神狀态很吓人，孩子被盯得不敢對視。
“其他人說……”小孩看起來很抗拒繼續和阿雲說話，此時此刻只想着要趕緊帶阿雲走“說你是其他聚落，不要的怪物，很危險。”
在她不知道的時候，聚落中有關她的故事版本可能已經傳了幾十種了。看孩子目光中透露出的抗拒，阿雲也懶得多費力氣搞好關系，站起身朝門口走去：“走吧走吧，帶我去外面。”
聽她這樣說後孩子如獲大赦，跳起來就朝路上跑。
就是這樣的孩子要進入雨林打獵嗎？阿雲跟着孩子離開了家，可能是因為着急，孩子跑得非常快，阿雲完全跟不上。跑出去一大段路後小孩會激動地再跑回來催促阿雲：“快、快快！”
到最後可能真的是忍不了阿雲這個速度，孩子直接上手将她抱了起來，一路朝大門飛奔。
好吧，雖然是小年輕，可是力氣果然也不是她可以比的呢。阿雲放任自己和麻袋一樣橫在孩子懷裏，一路颠颠地被帶到了聚落外面。
……
…………
訓練的地方在聚落大門外，正南方的一片不算茂密的樹林之中。這也算是時隔小段時間阿雲再一次回歸雨林，看着綠意盎然的雨林她竟然非常懷念，不過被孩子放下來，腳踩軟爛如屎一樣的泥沼地後她又不懷念了。
先前雨季彙聚在雨林中的池水褪去才沒多久，地面自然還沒有恢複，大部分泥地都非常松軟濕潤，腳踩上去能直接陷到腳踝處。樹木生長非常快，之前那些軟乎乎的樹皮已經全部變成了堅硬的深褐色，攀附着樹木生長的藤蔓更加瘋狂，繞着分叉出來的樹枝如幕布般垂下。
之前池水中的水草可能因為生長環境消失，現在已經悉數爛在了泥地之中，不過能看見有很多小小的圓形種子浮在泥土表面，等貼地灌木類植物長起來後這些種子估計會深埋入土內，等待下一個雨季到來。
阿雲忍不住彎腰撿了幾個水草蟲子，踹到腰包裏面。進入雨林後她們二人前進速度變慢了，因為自樹上垂下的藤蔓很多幾乎貼在地上，要撩開才能繼續前進。
不出十分鐘，阿雲就和孩子走散了。但她也不急，這在雨林中探索的感覺可比待在屋子裏好多了……她幹脆将腳步放得更慢，開始觀察四周有沒有新東西。靠近樹根的泥土中有許多非常鮮豔的菌類，大多奇形怪狀什麽顏色都有，阿雲不敢伸手去碰，但會停下來觀察好一會兒。路過看到小樹洞也會朝裏面瞅瞅。
“阿雲！走啊！”
在她扒拉長滿綠色小草的樹洞時，前面傳來了不耐煩的聲音，野人孩子估計發現人不見了，就折返回來找她：“提索要是沒見到你，會罵我的！我不想被提索罵！”
提索還會教訓小孩啊？阿雲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還在掏樹洞的手：“來了來了。”
繼續朝前走了大約三十來分鐘，阿雲來到了一個還算開闊的場地，這裏的泥土更加濕軟，幾乎和沼澤沒有太大區別。在阿雲熟悉腳下這些軟趴趴泥地時，頭上傳來的叫聲。
“阿雲，我們在上面！”
她擡頭向上看，才發現提索和另外一個獵手正蹲在離地大約5米高的樹杈上，在他們二人身邊還有另個年輕的孩子：“為什麽在樹上？”
“因為要訓練。”說着，提索直接跳了下來。提索的體重加上5米高的落差，他竟然沒有整條腿都沒入松軟的泥土之中，而是非常輕巧的以四肢着地，泥土只堪堪攀上手腕和腳踝“這個時節，泥土很軟，在外面我們時常需要爬到樹上。”
提索簡單為阿雲解釋了一下，總之就是要訓練身體對雨季初期地形的适應力，因為泥土松軟，想要跳躍都需要一套額外的辦法，不然只會讓腳陷入泥土拔不出來。
可是這個和她有什麽關系呢？阿雲有點摸不着頭腦：“我也要訓練嗎？”無論如何她都不可能從五米高的樹杈上無傷墜落……
“阿雲想的話，也可以。”提索拍了拍他身後的樹“我們會反複爬樹，孩子需要在這種環境下，瞬間上樹逃開野獸，我覺得阿雲會感興趣。”這幾天待在家裏的阿雲已經充分向他展示了“無聊”，加上昨天晚上阿雲忽然問他能不能一起參加外獵……提索還算敏銳的察覺到了聚落中安全的生活讓阿雲有些閑不住。
接下來提索和另外的獵手為阿雲展示了訓練內容，他們會督促兩個孩子在泥地上走來走去，但腳不能陷入泥沼中。
另一個獵手負責孩子，而提索則單獨帶着阿雲在旁邊走來走去。
“你不是應該訓練孩子嗎……”阿雲雙手被提索牽住，就像是在學走路的小孩，搖搖晃晃在過于濕軟的泥土上前進，這太難了她幾乎走一步陷一步。
而身為這裏體重最重的兩個成年獵手，倒是如履平地……太奇怪了，這符合邏輯嗎？
“帶你過來的孩子，不适合當獵手。”提索牽着阿雲慢慢朝前走，說話聲音非常小，只有貼近他才能聽清楚“我不太高興。這次帶它出去，一定會死。”
阿雲忍不住轉頭看向旁邊，兩個孩子正在獵手的監督下努力控制腳步，從遠處看二人體型差距非常明顯，歲數可能一樣但體型完全不同，另外一個至少快有一米八了，體格也大一圈。
在泥地走路結束後，獵手開始催促孩子們爬樹。高大的孩子動作非常快，兩三下就竄到了樹杈上，而另一個動作并不靈活，好幾次差點從樹上摔下來。
這下阿雲完全能明白提索的心情了，他們就是眼睜睜看着不适合成為獵手的孩子去送死。
“不能讓主母留下這個孩子嗎？”
“提索，還在想留下烏羅嗎。”另一個獵手趁着孩子在爬樹，來到了提索和阿雲旁邊，他和提索差不多高，也不知道是不是阿雲的錯覺，他們二人甚至長得有些相似。
“是。”提索皺眉看向烏羅，也就是比較瘦小的那個孩子“跟不上我們的，肯定會死。”
“主母不會答應的，獵手太少了。”
提索用極快的語速說了什麽，語氣比較激動，雖然阿雲沒聽明白，但從另個獵手的表情來看提索沒有說什麽好話。不出幾句，二人開始了非常激烈的争執。
待在樹上的孩子聽到争吵聲也愣住了。趴在樹杈上朝下看。
兩個接近三米高，體格健壯的巨漢在面前争吵這場面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吓人，阿雲忍不住退後兩步，她想勸架但是完全插不上嘴……好詭異，提索不是叫她出來玩的嗎，怎麽忽然和族人吵起來了啊！
中途不知道争到什麽，另個獵手語氣忽然開始放緩：“東邊的聚落，獵手比我們多很多。搶占不了外獵區域，這個季節食物就跟不上了。”
“只是一個而已，你去告訴圖那，告訴主母。就能留下烏羅，不可以嗎。”提索的情緒明顯沒有緩和，他那表情就像之前殺人時一樣，看的阿雲有點害怕。
最後這場争吵也沒有結果，另個獵手轉頭不再和提索交談，走過去招呼兩個孩子跳下來繼續訓練。
提索則留在阿雲旁邊，瞪着眼睛。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別扭。
“提索……”阿雲小心翼翼戳了戳他的手臂“為什麽讓他去對主母說，主母就會留下烏羅？”
“提祖和主母負責篩選新的獵手。他說不可以，才不可以。”
“提祖？”
“嗯，和我一樣，是主母的孩子。”
怪不得她剛才覺得這兩人長得多多少少有點相似……看來叫提祖的獵手是提索的兄弟，年紀要更大一些。不過她還以為聚落裏是以實力說話的“提索既然被稱為最棒的獵手，我以為新獵手也應該由你選擇才對……”
“我是很好的獵手，但他們認為我不适合選定獵手，也不适合合作。”
這個……倒也是啦。相處這麽幾個月，提索的性格阿雲是最清楚的，
提索嘆了口氣，耳朵垂下來：“對不起，我是讓阿雲出來玩的。不應該吵架。”
确實，這架一吵，她現在不知道該以什麽心态待在這裏了，要是高興的繼續四處探索會顯得不夠在意提索……見提索不開心，阿雲也覺得有些悶悶的，她想做些什麽。
“如果我去問問主母呢？”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了，不過以她的身份多半是起不到任何作用。
“阿雲去說？”提索先是瞪大眼睛，然後竟然笑了起來“不可能的，阿雲沒辦法的。”
“……那我就要去。”提索那嘎嘎的笑聲莫名點燃了阿雲的逆反心理“你等着吧。”
“阿雲真的要去啊？”
“我要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