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阿雲！沒事吧？”
這要看你問的是生理上有沒有事, 還是心理上有沒有事了。
她的左腳還被卡在樹根之中，整個人抖得像是篩子一樣。那具被提索……不管用什麽方式砸爆頭的屍體就躺在離她不出兩個拳頭的距離外，可疑的東西爆了一地, 她努力不讓自己去看，可那味道……那致命的腥臭味道無法驅散。
另外一人的死相阿雲也不願多看, 被提索抓住的東西很難有活命的，或者說很難有個完整的屍體。
不要害怕他, 不能害怕他。身體的顫抖幾乎是本能，她說不出話來，眼睛一直閉着不去看提索：“我、我沒事……我沒事。”
“他們有傷到你嗎？”提索的聲音非常急迫“眼睛, 眼睛為什麽不睜開了？是受傷了嗎？痛嗎。”
眼睛只是單純不想睜開而已, 但為了不讓提索擔心, 她只能微微睜開一條縫，從這狹窄的視野中她看到了滿臉都是血的提索, 和他那雙估計還處在獵殺興奮期的重瞳。原本圓形的瞳孔全部豎起，與平常那雙有點呆呆的眸子完全不同。
整個雨季提索都展現出了一種中年危機的氛圍，不是躺在床上嗷嗷嚎叫自己沒用，就是坐在火堆旁邊捧着根莖一臉菜色，這讓阿雲很容易就忘記面前這高大的男人其實是行走的絞肉機……
“說好了，在洞窟等我。為什麽要出來？”提索有點生氣, 前不久他帶着食物急匆匆回到洞窟，在到處都找不到人之後就立馬出來了。原本要追蹤阿雲的蹤跡很簡單, 可現在雨季才結束, 到處都是水。
他只能推測阿雲朝哪個方向走了，幸好他猜對了……加上剛才聽到了阿雲的慘叫：“抓住你的那兩個人, 和之前去綠坡找你的，來自同一個聚落, 他們不友善。”
“要是我今天沒有回來，你會被他們帶走。”他用手指抹開黏在阿雲眼皮上的血跡“阿雲很厲害，可是這些人能輕易撕碎你。就像我撕碎他們一樣。”
“我沒想到，雨季才結束就有人會出來……”阿雲連聲音都在發抖，她現在其實根本無法思考，親眼看見剛才發生的一切後，她有種極其強烈的思鄉情緒，而這種情緒自幾個月來很久沒有出現過了。
她想回到文明社會，這個地方無論她多麽努力去融入，終究不是她的世界。在雨林中不管是什麽身份，不管此前多麽努力生存，只要遇到更高一級的捕食者，她就只是一堆爛肉而已。
提索看阿雲卡在樹根之中渾身顫抖，想到雨季時她的樣子……在洞窟之中只有他們兩人，阿雲做什麽事情都充滿了自信，甚至在雨季最危險的時候為了他沖出去尋找藥物。也許是因為這些照顧他的舉動，提索也忘記了阿雲是被聚落抛棄的，因為她弱小不合群，要跟上雨林或者是聚落的生活她需要花費更多的精力和努力。
“沒事了。”提索冷靜下來，蹲下身伸手用力掰開樹根，将阿雲的左腳從其中解放出來。此時她的左腳因為剛剛的掙紮，整個腳踝一周都破皮蹭傷了“痛嗎？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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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痛不痛……”
這之後兩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阿雲低着頭查看自己的腳踝，其實她根本懶得看，但想不到要和提索說什麽，也只能繼續“檢查”自己的腳踝。而提索在旁邊處理那兩人的屍體，他将最近的扛起來，放到了樹杈之上，另外一具也一樣。這樣做之後自然會有其他捕食者來将屍體處理幹淨。
“我帶了吃的，在洞窟裏面。”提索察覺到了阿雲不想和他說話，因為她已經低着頭瞪自己腳踝瞪很久了“有肉和魚，昨天我在聚落附近，弄到的。偷偷留下了一半。”
如果是以前，他這樣說阿雲會立刻擡起頭，眼睛亮亮的盯着他問“真的嘛？！”，可現在沒有，阿雲只是低低嗯了一聲。
她知道提索沒有做錯任何事情，現在這裏唯一出問題的是她，是她在矯情。因為自己還帶着原來世界中的道德觀，可如果不是提索出現，她被那兩人逮住的下場到底是什麽？
不應該多想的，聚落與聚落之間的沖突肯定不少，不然提索也不會這樣想也不想的就殺人，這對他們來說是非常自然的事情，敵人侵犯領土或是傷害同族就要付出代價，而需要付出什麽代價是可以由個人立刻決定的。
“我們會……惹上麻煩嗎？”阿雲呼出一口氣，讓自己盡量穩定情緒，剛才發生的一切事情在這個世界都是正常的，對提索來說也是正常的，她不能因為這個鬧脾氣，至少不是在現在情緒崩潰“他們是，其他聚落的人吧？”
“是的，不會惹上麻煩。應該是雨季儲備不夠，所以現在就急着出來尋找食物了。”提索伸手撫上阿雲的背，輕輕拍打“阿雲被吓到了嗎。”
不被吓到也挺難的，她幹咳幾聲，打算先将這個事情抛之腦後，現在要……
“我想洗一下身上的血跡。”她不安的搓着手臂，因為心理作用自己皮膚上沾到了血的地方都感覺火辣辣的，而且還非常不舒服，總感覺要滲透皮膚了“你也洗一下吧。”
提索點頭，伸手抱住阿雲就從樹根滑到了水池之中，因為他高，是可以站立在池水中的。阿雲想游出去自己搓洗，可提索不放手，他像抱小孩一樣雙手卡在阿雲腋下，将她半舉着：“不要呼吸。”
阿雲還沒反應過來呢，就被他提溜着上下上下在水裏涮了好幾個來回，和燙毛肚一樣：“等等……咳咳！等等！！”在第四個來回後阿雲終于回過神開始大叫。
“怎麽了？”提索愣住了，清洗阿雲的手也停了下來“不洗了嗎？”
要洗也不是這樣洗的啊！她吐掉嘴裏的水，剛剛好吐在提索臉上，可能是被他吸到了鼻子裏，現在提索也開始咳嗽了。
“你放開我，我自己洗。”
“不要，我照顧阿雲，你剛剛被吓到了。”說着他咳嗽着又要把阿雲往水裏按，這次阿雲也不打算讓他得逞了，雙腿蜷縮起來提到胸口，然後用力蹬上了提索的胸膛，試圖把他推開。
可惜阿雲還是低估了提索的定力，她腿用力蹬上去就像是蹬在了水泥牆上一樣，提索一動不動，倒是她的後腳跟有點痛……随後她還是被按到了水裏，再提出來。
“洗幹淨了。”提索露出了笑容，滿意的看着又變回白生生的阿雲，即便阿雲此刻正怒視着他“很快吧？”
那麽這到底是在報複她沒有遵守約定待在洞窟中的行為，還是單純他們野人就真的會這樣為對方洗澡呢？鑒于提索性格的怪異性，阿雲不得而知。就是現在覺得自己有點像是片抹布。
提索把阿雲抱起來放到自己肩膀上，然後低頭用水簡單搓了一下臉：“我們回洞窟吧。”
是應該回去的，可阿雲還有點在意一件事情。
“剛剛他們，在樹上找着什麽……好像是食物。我看到他們在采摘。”阿雲朝身後方向指去“是什麽東西？”
……
…………
“噢噢噢！！”提索開心的說 “這是好東西！”
淺棕色，有點偏奶咖色。拳頭大小的圓形果實躺在提索的大手中。這就是那兩個本地人在采摘的東西。
“這是什麽？”阿雲還坐在提索肩膀上，從剛才起她就提議下地走了，可提索無論怎麽都不願意放她下來，也只好作罷。
因為那二人剛剛在追逐阿雲，所以采摘下來的“果實”散落在了池水中，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浮浮沉沉，提索撈起另一顆遞給阿雲：“這樣捏開。”
他掐住一顆果實，兩根手指微微用力，薄薄的奶咖色果皮很輕易地開裂了，裂開後裏面有晶瑩剔透的奶白色液體微微滲出，在陽光下顯得非常可口。阿雲甚至聞到了一股清甜的香味，有點像是青提，又帶有樹木的味道。
提索滿意的看着阿雲那雙見到食物後亮晶晶的眼睛，這才對，這是他熟悉的阿雲：“吃吧，很美味。”他将撥開的果實塞到阿雲嘴裏。
入口是清甜，的确有點像青提的味道，可是口感更加軟綿，幾乎不需要咀嚼就在舌頭上化開了，果實的清甜味道散開後是一股濃郁的木香味道。這是她在雨林中吃過最甜的水果。
“好好吃！！”阿雲興奮了，她在提索肩膀上晃動手腳，像是讨食的猴子“再給我吃一個！”
得到指令的提索開始不停剝果子，一個接一個，沒過多久水裏的就被兩人給吃幹淨了。
阿雲滿意地一抹嘴，剛才發生的所有糟心事已經徹底被水果的清甜給沖刷到了腦後，她只在琢磨要帶多少這好吃的果子回洞窟：“這是樹的果實嗎？這附近還能再摘到嗎。”
“這是樹蟲的卵，附近樹上也許還能找到蟲窩。”
“…………”
迷茫、驚訝、不甘、恐懼、疑惑等一輪情緒在阿雲身體中如臺風過境，最終落在了“接受、理解”上。
不管它是什麽，美味的程度已經超越了它的本質。
“走，我們去找蟲窩！”阿雲在提索肩膀上舉起手，指向下棵樹“從那顆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