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不止洞窟內, 洞窟外的一切也都是渾濁的。沒有記憶中的晴空萬裏，只有大雨傾盆，地面在接連沖刷下已經完全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沼澤地貌。水淹沒的每一處幾乎都超過兩米深，樹幹與高聳的灌木叢依舊伫立在水面之上, 被大雨砸得如同危樓。
水體非常渾濁，潛下去後根本看不清任何東西, 浮到水面上也會被暴雨砸得睜不開眼睛。除了極低的氣溫，連續暴雨會讓雨林淹沒在水中應該也是本地人一進入雨季，就閉門不出的原因……
阿雲艱難地在沼澤中撲騰, 這樣渾濁的水域最讓人害怕, 水裏面有什麽？在暴雨的掩蓋下以及水中遲緩地動作, 如果遭遇到水中的攻擊她百分百躲不掉。當然，先不論水中生物的攻擊……在水沒有覆蓋地面之前, 這裏長滿了各種植物，爬滿了格式樹根與樹藤，她要是一不小心被纏上那就完蛋了。
她從沒有過在野水中游泳的經歷，穿越到這裏之前，記憶中最近一次游泳是在spa的大泡池裏面象征性撲騰過幾下……
除了惡劣的天氣環境，還有就是這樣巨大的地貌改變, 讓阿雲有些無法辨認前進路線。之前她一直是根據地面植物與在樹木上做标記前往提索的聚落，現在地面沒有了……
“咳咳……”阿雲扒住了離她最近的一顆樹幹, 她想要爬上去, 可是雨水使得樹體非常光滑，加上進入雨季後這些樹木的表皮全部自然脫落, 帶走了她所做的所有标記，也變得沒有着力點……想要爬上去非常不容易, 阿雲只能抱着樹幹休息。
雖然已經知道這趟不會簡單……但沒有想到那麽難。她氣喘籲籲抱着樹幹，雨水砸得她天靈蓋生痛。而且回頭看看，她才游出來不到五十米。
阿雲覺得很絕望，她喘着氣盯着洞窟方向。
不願意放棄提索，可是我這樣游出來和自殺根本沒有任何區別。一天內趕到聚落那邊根本是不可能的……提索會死嗎？她會死嗎？
她想要努力，想要盡快趕往聚落，可現實中的雨林已經将“你會死在這裏”寫進了每一顆雨滴之中，然後狠狠砸向她試圖将她按壓到沼澤最深處。才游出來五十米，阿雲感覺眼前模糊不清，不知道是淚水還是雨水。是自己逞英雄了嗎？要是不管提索她自己一個人也能挺過這個雨季吧？
離開洞窟前她腦子中可沒有那麽多恐怖且惡心的想法，決定前往聚落躍入水中時，她唯一的想法只有提索。
可惜現在這不是她能控制的，在面對巨大的困難時，下意識想要退縮與逃避，下意識會有很多平時根本不會去理睬的負面情緒湧現出來。要回去嗎？回洞窟裏面去……把所有東西都燒幹淨，看看提索能不能恢複？
大雨和渾濁的沼澤水攪得眼前一切景象都天旋地轉。她知道自己燒再多東西，提索也好不起來，因為他已經生病了。如果提索判斷他自己能好起來，是絕不會對她說“我需要聚落的幫助”，幾天前提索才說過他不喜歡聚落。
一旦放棄前往聚落，回到洞窟中……她大概率所要面臨的就是眼睜睜看着提索病死在自己眼前。是失去提索更恐怖，還是自己死掉更恐怖？
沒有正确答案，因為都是非常糟糕的選擇。阿雲抱着樹幹，逼迫自己不要放棄思考，強行讓自己開始回憶起之前與提索愉快相處的日子，想想提索捧着魚朝她走來的樣子，想想提索帶着她在綠坡上跑來跑去的樣子……而不是一直想象他們二人會死在這場暴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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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現在的選擇不會是錯誤的，阿雲不打算再繼續浪費時間，她松開了樹幹繼續朝前游去。非常緩慢，水面上還漂浮着許多雜物與糾纏在一起的植物，撇開它們繼續朝前游也很累人。
需要載具，得想辦法弄一個合适的木筏。此時阿雲已經有了目标，她正前方大概二十米開外有一條隆起凸出水面的巨大樹根，樹根周圍有非常多的漂浮物，其中不乏看起來還算結實的樹枝。
一旦腦海中浮現目标，之前所有負面想法瞬間就煙消雲散，木筏……沒錯，水面上到處都漂浮着可以使用的材料，她剛剛肯定是被雨林外突變的環境吓呆了，才會如此的遲鈍。
她奮力朝凸起在水面上的樹根撲騰過去。
……
…………
好消息是她用非常短的時間制作出了簡陋木筏。
壞消息是用來鏈接木棍與木棍的藤蔓因為長期泡水變得不太堅固，在使用途中會很容易損壞導致木筏散開。
現在也顧不得那麽多了，阿雲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跨坐在了木筏之上。
木筏非常窄，所以她的兩條腿是只能放在水裏的。這簡陋木筏總共由五條其貌不揚的木棍組成，正中間的木棍最大浮力也最強，可以說是主力，其餘都算是湊個熱鬧被阿雲綁在一起。總之她坐上去後這東西能浮起來。
用來做船槳劃水的則是用她死命剝下來的樹皮，這樣一通操作之後……前進速度變快了。阿雲現在只需要努力辨別方向。
之前提索外獵期間，她自己多次往返聚落試圖查探情報，也多虧了那個時候的自己……現在的雨林即便大變樣，标記也全部消失，阿雲也還是依稀靠着肌肉記憶朝着正确方向前進。
前方的水域依舊不停飄來雜物，如果是木棍她就撈起來放在身前，樹葉和藤蔓也會撈起來加固自己的小木筏。
有時候水中沒有雜物，阿雲就會整個人朝前趴在木筏上手腳并用快速朝前沖刺一段距離。她只希望自己能在日落前抵達開闊的地方……或者沒有沼澤的地方。
等着我提索，阿雲兩只手拿着樹皮交替插入沼澤水中瘋狂劃動，哪怕手臂肌肉酸痛到要爆炸她也沒有停下。
此時回頭已經徹底看不見洞窟處的岩壁，時間也過去了很久，因為到了雨季天空中永遠只有一個顏色，所以并不好估計時間。她就算作離開洞窟時是早上9點，而現在也許已經接近下午1點。
保持現在的速度她晚上8點前應該能抵達聚落……如果繼續往前能離開沼澤地區，那就會更快抵達。
提索的聚落是建在高地處，所以越靠近聚落，沼澤水就應該更淺……阿雲希望自己這個推斷沒有錯，她想快點上岸用雙腿奔跑。
又劃了一陣，雨勢變小了一些。阿雲稍微放慢了一點劃水的速度，看向周圍确認自己的方位。
路程已經過了小半，她看到了當初自己殺死蟲子的地方，那顆有着方形樹葉的大樹……雖然樹幹也蛻皮蛻得面目全非，樹枝也變得光禿禿，可上面還殘存着一些未被雨水打落的樹葉。
阿雲将木筏劃過去，靠在樹幹邊上稍作休整，掏出腰包中早已濕軟的肉幹随便咀嚼幾下便吞下去。
也是在吃飯的時候，她感覺水中有了奇怪的動靜。因為這個地區雨勢變小，能聽到的聲音也變多了，應該是有什麽東西被吸引過來了……阿雲将腿慢慢從水中擡起，放回木筏上。
此時她并不緊張，而是憤怒，憤怒偏偏在這個時間點阻擋她前進。阿雲保持不動讓木筏自然漂浮在水面上。水體如此渾濁，那麽水裏的生物不可能在水中靠視覺來尋找獵物，只要禁止不動，水面上雨滴不斷，她的位置就不會被發現。
她擡起一只手擋住眼睛上方的雨水，警惕地觀察着四周，另一只手從背後抽出骨刀緊緊握在手中。
屏住呼吸等待。雨滴落在水面、打在樹幹上、撲在水面雜物上……這些聲音一路上她都非常熟悉了，所以當沼澤中那“咕嘟咕嘟”的氣泡聲出現時，阿雲立刻就确定了方位。
距離木筏大約五米遠的地方，阿雲撿起之前放在木筏前端的木棍，朝傳來氣泡聲的水域猛地砸去，一瞬間泥水翻湧，潛伏在水下的捕食者破開水面攻擊向木棍。
那是一只大約兩米長的蟲子。同體是漂亮的淡綠色，沒有眼睛，本應該長着口器的地方有許多透明的藍色觸須。
它那些觸須與細長前肢勾住了木棍，并不是獵物的觸感，它便立刻栽回了水中，浮出半個腦袋，在阿雲漂浮的水域周圍慢慢游來游去，像是在仔細聆聽剛剛的獵物躲到哪裏去了。
腦子裏浮現出提索裹着獸皮，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身影。阿雲呼出一口氣……沒有時間和它耗下去了，她半蹲在木筏上，穩住自己的身形，空出一只手開始拍打水面。
下一瞬間，蟲子就朝阿雲的方向快速沖刺而來，阿雲雙手握住骨刀渾身緊繃，蟲子靠近木筏後先是一個下潛，然後猛地朝上頂來，阿雲算準它破開水面的時機，高舉骨刀對準它的腦袋用力刺去。
木筏翻倒了，阿雲因為沖擊和蟲子一起跌入了沼澤之中。水面不停有水花翻湧，雜亂搏鬥的聲音混雜在雨聲中微不足道……
沒過多久，水面重歸平靜。只有一圈一圈的雨水漣漪不停暈開。
一只沾滿污水的手自漣漪下升起，扒在了有些散開的木筏上。阿雲臉上挂着蟲子內髒嘴裏咬着骨刀，神色晦暗地爬回木筏上，她的左胳膊被撓出了數條血痕，但她無視傷口傳達給大腦的疼痛訊息。
迅速規整好木筏，重新朝聚落的方向進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