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阿雲覺得自己想要真正了解這些本地人, 還有很多路要走……她當然不認為自己是提索口中的“主母”，說到底主母這個詞彙的意思到底是什麽？是不是一直以來她都用單獨釋意去理解這個詞語了？
因為太過迷茫，即便快接近天黑了她還是拽着提索問了半天。
在梳理完提索的回答後她覺得自己對這些文化更加感興趣了, 她本身對遠古聚落文化了解的就很少，這次算是實地學習了？要是自己還能回到現代, 靠這些信息寫一篇論文能不能名聲大噪呢？
所謂的“主母”，并非阿雲字面所理解的“女性, 負責生育，同時掌管聚落”那麽簡單。提索他們甚至連性別觀念都非常模糊。打個比方，在阿雲眼中提索百分之百是男性, 可在聚落中, 提索就是“獵手”, 他們只有職位差別，并沒有性別差別。
所以不管生理性別到底是什麽。只要身體強壯, 身手敏捷，能為部落帶回食物和物資的人，都會被劃分為“獵手”，同時還會有“守衛”。
而“母”在提索口中，更加類似醫生和建造者。而且也并不是一個人，擁有制造能力, 或者會使用草藥，治療傷者, 并且能保證新生兒存活的人, 都會被稱為“母”。主母則是母們的領頭人，也是整個聚落最有發言權的人。
新生兒會被統一送到主母和母們所在的住處, 嚴格養育并保護起來。而主母和母并不負責打獵與戰鬥，所以體格相較獵手稍微差一些。
大意就是在提索眼中她沒有什麽戰鬥力, 但卻擁有制造能力，所以認為她在以前部落的職位可能是“母”。先前以為提索說的是“主母”，只是單純的因為阿雲她聽岔了，主母和母的發音只差一個尾音。
那胸口的東西又是怎麽回事？阿雲比手畫腳一陣，試圖搞明白，結果只是把提索弄得更加迷茫而已：“母……胸口，會有标記。阿雲只有兩個？标記多，是母的地位。”
“……”所以提索把她的兩點錯看成了标記嗎，并不是她想象中“母”會有很多個哺乳位置，而是胸口會畫有複數的标記，類似紋身？除了母的事情，阿雲還在意提索描述新生兒時，所用到的詞語是“卵”。
“提索，新生兒都是從卵裏面出來的嗎？硬硬的殼子……和鳥兒一樣？”
“不，是軟的。”提索是獵手，所以接近新生兒的機會非常少，他也就遠遠看過幾次母與主母處理才誕生的孩子“一層包裹着，看起來小小，濕潤。”
是胎衣嗎？阿雲覺得自己在無意間又學會了很多本地語言：“大家的體格，是天生就決定了嗎？”
提索搖頭：“不明白，什麽意思。”
“提索天生就是獵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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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換來了長久的沉默，随着天色逐漸暗下，阿雲也看不清楚提索的表情：“提索？”
“我不知道。”提索的聲音有點輕，好像不太高興。因為語氣太明顯阿雲自然也發現了，她有點緊張：“我的問題，讓你不開心了？”
“恩，不開心。我不喜歡，這樣的做法。”
“什麽樣的做法？”
提索不回答了，他不明白阿雲為什麽連這些基礎的事情都不知道：“從來沒有人這樣問過這種問題。我無法理解。”母與新生兒們的事情她也完全不明白的樣子。
“阿雲，什麽都不是嗎？”
“……”我是坐辦公室的，可以了嗎。不過看提索不開心，她也不打算繼續問獵手的事情了，雖然提索所說的這些事情她都聽得津津有味，就像是小時候看畫本一樣“聚落裏，還有什麽職位呢？”
“母，獵手，守衛，孩子。”
“沒有了？”
提索搖頭：“沒有了。”
“伴呢？伴不是職位嗎？”
“不是，伴可以是獵手也可以是守衛，母會選擇合适的伴。”
怎麽說呢……好像是簡單又高效的原始社會？母負責醫療、管理、規劃。獵手負責食物以及可能發生的沖突，守衛負責看守火焰和聚落，以及在領地內巡邏。在這個大基礎上也會有一些小分類吧？
提索又講了一些聚落內瑣碎的事情，諸如節日慶祝、火焰的分配、食物的分配之類的……提索的聚落最隆重的節日，就是用來慶祝新生兒的誕生。
不過這個誕生，和阿雲理解的誕生也不一樣。她的世界觀中誕生就是被母親生育下來，提索她們的要更加殘酷一些……畢竟聚落的整體生活環境就是那樣，新生兒是非常難存活的，新生兒被生下來後會立刻由主母與母精心照顧，一段時間後活下來的新生兒才算是誕生。
這個隆重的節日并不是固定的，只要有新生兒誕生就會立刻舉辦，是用來贊揚這個孩子的生命力，而夭折掉的孩子會被送回“火”中，這兩件事會同時進行。
食物會平均分配，絕對不會少給或是多給，但是傷員除外。
“所以你偷偷帶東西出來會被懲罰……”阿雲感到愧疚了“之後不要帶食物給我了。”
“要帶！”提索才不管那麽多，反正是他自己的食物。那條魚除外……不過也沒人發現，這就夠了。
火焰的分配則是需要主母全權決定，也有專門的看守，平常大家是見不到火焰的。有關火焰阿雲想要聽更多，可惜天已經徹底暗下來了，提索不得不離開洞窟。
“我明天，也會過來。阿雲要安全。”提索趴在山洞口回頭叮囑阿雲，然後努力擠壓自己的身體，像個肥胖泥鳅一樣鑽出山洞離開了。
“回家的路上，要安全！”阿雲也趴在山洞口朝外喊，直到聽不見提索的回音後她才一溜小跑回了土坡上的木屋。
……
…………
到月亮出來後，洞窟裏面能見度也非常令人滿意，至少不是一片漆黑。今天要睡在還沒有完工的木屋中，地面泥土稍微有些濕潤，直接躺上面睡覺第二天起來肯定會不舒服。阿雲琢磨了會兒就卸掉了蓋在房頂的一塊獸皮，鋪在地上先将就一晚上。将羽絨服掏出來裹裹枕在頭下。
太舒服了。
阿雲長嘆一口氣，才完洗澡，身體不再黏糊糊，頭發雖然還是濕的可沒有油臭味道了。她舒展開四肢躺在獸皮上，不悶也不擠……比綠坡的小山洞好太多了。
總感覺很不可思議，自己來到這裏已經兩個月了。阿雲朝旁邊摸索了一下，掏出了自己已經壞掉的手機，這高科技産品握在手裏的感覺也變得很陌生了，她的掌心現在更加熟悉木頭與石頭的觸感。
要是父母看到她現在這個樣子，是會誇贊她非常上進呢，還是會罵她工作學習怎麽沒有這麽上進？算了，想這些也沒有用，反正是看不到了。她嘆了口氣将手機放回旁邊，睡覺前阿雲還回憶了一下和提索的對話，但并不是為了研究聚落的社會文化，而是溫習本地語言，這幾天與提索交流起來已經越來越順暢，聽不懂的東西只要稍微解釋幾下，她就能立馬明白意思。
要不是穿越到了這地方，阿雲可不知道自己語言學習能力有這麽厲害呢……想着想着，困意就慢慢侵占了大腦，這是第一次不需要緊閉雙眼逼迫自己努力入睡，也不需要提心吊膽有野獸入侵。
中途沒有驚醒也沒有做夢，待再次睜開眼睛時，整個洞窟已經蒙蒙亮。不過剛醒來的阿雲還有點犯懵，因為睡得實在是太香甜了，導致她的大腦沒有辦法立刻開機，此刻她已經自己還在綠坡的山洞裏面。
怎麽這麽亮，是誰開了燈嗎……她擡手揉了揉眼睛朝頭頂上看去。這一望就讓天井外的陽光紮了眼睛，一瞬間就清醒了過來。是哦，她有一個很棒的根據地了！
阿雲坐起來舒服地伸了個懶腰，先去水池邊梳洗一下，然後換上旁邊已經曬幹的背心和短褲。好久沒有感覺如此幹淨了……阿雲翻來覆去看了看自己的胳膊，一點髒污都沒有。以後天天都可以這樣清洗身體了。
神清氣爽，精力充沛！
原地蹦跳幾下，感覺身體也變輕很多，亂七八糟做了點體操活動開身體後，阿雲拿上自己的骨頭棒鑽出洞窟，按照昨天提索的提示在周邊收集了些水果，儲備好大概兩天的量後開始做其他的事情。
她打算暫時延後一下木屋的建造，要先收集生火的工具，首先是火引子。因為這裏是雨林深處，大部分植物含水量極高……想要找到幹燥的火引子不太容易，她只能先采摘一些細嫩的新生藤蔓，或是才從土裏冒尖尖的不知名嫩芽，摘回去後放在石頭上曬幹。用來鑽火的木棍也是挑了了又挑。
總之就是老一套，等忙活完這些後時間差不多到……阿雲非常嚴肅地盯着天頂外的天空，因為上層還有植物窸窸窣窣遮蓋住洞口，她不能很好辨別時間，也許是中午了吧？
食物和生火道具都準備好後，阿雲在洞窟裏面轉了幾圈收集了些大塊且平整的石頭搬到木屋旁邊，将它們擺成了凹字形，然後再繼續朝上面累比較小的石頭，最後用一片樹葉封住了頂部。
一個小小的簡易石窯就做好了，石窯底部被她挖出了一拳深的凹陷，這裏之後用來放幹燥的火引子。
拜托了，阿雲雙手合十對着石窯拜了拜，希望這簡陋的石頭窯子能為她帶來希望的火焰：“全家就指望您了。”此時的她腦海中已經将烤魚烤肉烤蟲子等等只要用火烤了就會變得非常美味的東西過了一遍。
阿雲砸吧了下嘴，剛剛那句話是用母語說的，說出口後她竟然覺得有些生澀……最近總是說野人語，有時候心裏想的也會是母語與野人語摻雜，再這樣下去她會不會完全抛棄掉母語呢？
“……還有可能回去嗎。”她對着石窯子喃喃自語“好想吃外賣啊。”
轉念一想，昨天提索從外面給她帶回來的果子，算不算外賣呢？還有魚和其他食物……不都是外賣嗎！
這就是教科書般的……由奢入儉難啊。
好想吃魚，阿雲癱軟在地上擺動手腳，下次！下次她一定要讓提索教她怎麽抓魚！
在地上耍夠無賴後，阿雲慢悠悠爬起來開始繼續建造木屋，昨天在提索的幫助下弄好了木牆，今天她要先用泥土和樹葉将牆壁底部縫隙填充一下，這樣做可以讓木牆面更加牢固，上半部分就不用泥封了稍微透點風也舒服。
填充縫隙這件事本身并不麻煩，麻煩的是準備泥土與樹葉，她不想總是挖突破上的泥土，所以要一趟又一趟到下面去運泥巴上來，這時候她真的好想念自己逝去的大蟲殼，如果它還活着，這個時候就可以用它運送泥土了，而不是用葉子包着往上帶。
樹葉也需要去外面收集，現在山洞口附近的一圈灌木叢在經歷過昨天後已經快被她和提索給薅禿了……這可不太好，之後還是得去遠一點的地方收集樹葉和樹枝，不然洞口一圈都是禿的，目标不久太明顯了嗎！
忙裏忙外半天……阿雲累了，她發現發現有了這個安全的根據地後，自己懶了下來。主要是心态平緩了，所以随時随地都想跑進去躺在臨時獸皮床上歇會兒，要麽就跑去水池邊洗幾個果子，一邊吃一邊冷水泡腳，今天這日子被她過得像是度假。
不能這樣，阿雲艱難從水池邊起身，這是她今天第三次來到水池邊玩水了，還差一面木牆而已。阿雲鞭策着自己，耐着性子将木屋最後一面牆的縫隙處理好。
大功告成！她站在木屋正對面，叉着腰欣賞自己的傑作。現在就只差屋頂和一扇門了！屋頂簡單，門的話她需要琢磨一下怎麽做。阿雲走進木屋四處摸摸碰碰，然後坐在獸皮上感受木牆包圍帶來的安全感。
說起來今天時間還非常充足，要不要做一個更像樣的床？昨天晚上睡得實在是太舒服，今天如果能有厚厚草墊床豈不是更妙。等提索來了還可以跟他炫耀一下呢！ 想着阿雲就跳起來開始做準備。
做床簡單，也不需要搭架子什麽的，找足夠的樹葉和柔軟的東西堆起來就行，不過這次阿雲稍微花了點心思，她收集了許多亂七八糟的樹葉，大多都很柔軟，将它們用同樣柔軟且柔韌的藤蔓捆成一紮，最後規整一下形狀。一共捆了五紮，每捆都被阿雲搓成了有些圓潤的長方形。最後把五個樹葉捆并在一起放到了木屋角落靠牆。
這就是“床墊”了，阿雲往床墊上多鋪了些平整寬大的樹葉，再将獸皮疊放了上去，最後撿起旁邊的羽絨服枕頭放到床上，躺上去試了試。
非常完美，可以直接開睡。
阿雲面朝下躺在床上，臉在枕頭上蹭了蹭……好舒服，不想下去了。果然不管是什麽樣的地方，只要有了床就會讓人惰性大發！
今天收集了生活工具，鋪了牆，做了小石窯，還有床……感覺工作量已經夠了呢？阿雲大字型躺在自己的草墊床上，雙眼盯着空落落的木屋頂發愣，要不屋頂明天再做吧？她在床上像是蟲一樣蠕動。
直到惰性終于被責任感打敗，既然時間還剩那麽多，她就不應該偷懶。大不了做完事情後早點睡覺。這樣想着阿雲從床上翻起來，準備開始修繕木屋屋頂。屋頂一邊暫時是用獸皮搭着的，現在要全部換成樹葉做頂。
其實繼續用獸皮做頂也可以啦。可對阿雲來說獸皮這種珍貴的東西當屋頂完全浪費。退一步講，如果到了雨季天頂漏水下來獸皮也不擋雨吧！還是樹葉靠譜。
不對……阿雲在木屋外面盯着房頂，太高她夠不到。房梁都是提索幫她弄上去的。
阿雲舉着樹葉朝屋頂扔了幾次，位置都放不對。她也不敢扒着木牆朝上爬，這木屋架子還沒有穩固到可以承受她的體重。怎麽辦？她在原地繞了幾個圈，最後決定到下面去搬點石頭墊腳。
阿雲有些茫然的朝山洞口方向看去，現在已經是下午了，提索還不來嗎？想到這裏阿雲感覺有點緊張，提索不會又受到什麽懲罰了吧？還是昨晚回去的路上被野獸襲擊了？
一直到阿雲她勉強用樹葉搭好半個屋頂，提索也還是沒有出現。這讓阿雲有點心不在焉，她已經習慣每天提索都會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了，今天到底是怎麽回事？是聚落裏面有事嗎？不是被野獸襲擊了吧？
提索那麽厲害，肯定不會被野獸襲擊的。結果因為太擔心提索，剩下一半房頂阿雲也沒有心情修了，她啃着指甲在木屋前轉來轉去，是不是今天單純沒時間過來？肯定是這樣吧。
結果一直等到日落，月光再次出現，提索也沒有來。阿雲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擔心還是在失望，她還想讓提索睡一睡她精心制作的草墊床……
有點糟糕，阿雲發現自己剛才因為做好木牆和草墊床的好心情被一掃而空，就因為沒有見到提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