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下意識地再退半步，清珊強迫自己放松了面部表情，朝對面揮了揮手，算是道別。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車裏的人，反應似乎慢了半拍。然後是一聲短促的汽車喇叭，她能看見，車子裏，沈柯轉過頭去，放在方向盤上的手，動了起來。
車子緩緩開動，朝着前面的方向，漸漸駛離。車窗一直沒有關上，只是光線昏暗，她看不清沈柯臉上的表情。
後面，兩輛小車趕上，擋住它的背影。
清珊這才回過頭。
身後，林沐陽也正朝着車子離開的方向，沒有移開視線。
他揚着下巴，眉頭微皺。清珊以為他只是好奇，對那輛車，或是對車裏的人。
她擡肘，在男生腰間輕輕撞了一下：“別看了，那是我們老大。”
因了她的力道，男生微微拱起身子，随即，視線收回，向下落在清珊臉上。
“不是跟你說了麽？今天我們團建，蹭了老大的車回來。”
清珊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多解釋這麽一句，好像中學時，被宋女士撞見她和男同學一起晚歸。
雖然真的只是偶然順路，多讨論兩句卷子上的難題，可還是覺得應該解釋一番，好讓宋女士不要多心。
沒錯，一家人麽，她只是不想讓他多心。
“嗯。”男生低低答應一句，抿了抿唇，“回去吧，我餓了。”
微妙的尴尬，瞬間煙消雲散。
清珊白他一眼，忍不住笑了：“不是讓你餓了就先去吃飯麽？”
男生和她并肩轉身，聞言微微別過臉去，目光落在從旁路過的一只白色比熊身上：“……剛才，還沒這麽餓。”
還真是……拿他沒辦法。
清珊笑得一臉無奈，心裏卻生出些許寵溺。
這就是養了個弟弟的真實感受吧。
她想着，就地駐了足：“走吧，吃火鍋去。”
吃飯時間過了大半，店裏有一半的位置是空的。
店老板今天不在。或許是巧合，兩個人又被領人的服務員小妹帶到了上次的那個角落的卡座。
白天的時候，雖然零食吃了一堆，可都是些不頂飽的零零碎碎，清珊往熱乎乎的小火鍋前一坐，登時就覺腹中空空，需要補充能量。
服務員小妹遞出菜單，問兩人：“兩位先把鍋底點一下吧。”
清珊還記得上次的組合：“一個番茄，一個清湯。”說完，又朝對面的林沐陽挑眉，詢問他是不是合适。
男生朝她抿唇一笑，擡頭對系着圍裙的服務員小妹道：“把清湯換成麻辣的。”
小妹剛想扯了嗓子朝後廚喊話，聞言頓了頓，然後繼續：“一個番茄，一個麻辣。”
清珊挺驚訝：“你今天能吃辣了？”
林沐陽點點頭：“嗯，上次是因為有演出，所以就……”他聳聳肩，清珊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想起了宋女士轉發來的那幾張照片：“你們劇團都在哪裏演出啊？回頭我去給你捧個場。”
男生低着頭，很快勾了幾樣配菜，把菜單推到清珊面前：“我們那是業餘劇團，都是在申市的小劇場裏演一演，沒有出來演出過。”
“這樣啊。”清珊難掩失望。看那幾張劇照有模有樣，還挺想去現場看看，舞臺上的他是個什麽模樣。
她低頭看看菜單，肥牛，蝦滑，蟹肉棒，魔芋絲……和上次一樣，都是自己中意的樣式。
一個人來吃的時候，總要半份半份的拼菜，兩個人吃，就少了這樣的麻煩。
“咱倆口味還挺像。”清珊笑着看看對面，擡手把菜單遞給了服務員小妹。
等到麻辣湯底上來的時候，她才發現，她和他的口味，好像還不大一樣。
隔着桌子，飄來麻辣底料的香味。清珊有點忍不住，雖然知道自己不能吃辣，還是伸手在對面紅通通的鍋底裏撈了一筷子。
把筷子放進嘴裏的時候，她就後悔了。
剛剛服務員忘了端水過來，清珊一邊咳嗽着吸着涼氣，一邊擡手叫人：“加一杯酸梅汁，咳咳，要冰鎮的。”
對面，正叼着一塊嫩牛肉笑着看她的林沐陽，驀地挑起眉：“你喝得了冰鎮的？”
看着他疑似多管閑事的表情，清珊想起上次加班時，他貼心遞的那一杯溫水。
不知怎的，感覺眼下如果一意孤行，就會有種辜負了對方好意關心的負罪感……
清珊眯了眯眼，然後朝走向櫃臺的服務員小妹背影，追過去一句：“那個酸梅汁，還是換成常溫的吧。”
清珊叼着吸管，大口喝着玻璃杯裏的酸梅汁，看看面前的林沐陽，面不改色的品嘗她不想再嘗試的辣味。
因了那麻辣的味道，習慣抿起的唇角，比平日裏多了幾分血色，紅得醒目。
“你……真厲害。”清珊看着對面桌上的杯盤狼藉，不禁嘆為觀止。
男生顯然對這種程度的敬佩之情，早已習以為常，只是放下筷子，從桌上的紙巾盒裏抽出紙巾，把唇邊的水紅輕輕抹去，擡眼朝清珊一笑：“走吧。”
兩人吃完，結賬回家。在電梯上，清珊就開始在包裏摸鑰匙。
跺跺腳，樓道的聲控燈應聲亮起，她才看見，自家門前還放着個鼓囊囊的雙肩包。
是林沐陽的東西。
她越過背包，把鑰匙插進鎖孔：“你的包……”
話說一半，就已經猜到了當時情景，想得出他獨自背着包回來，敲門卻無人應，便又丢下背包，到外面守着門等她。
這樣的場景，好像……某種家養動物。
林沐陽靠在牆邊，等着清珊開門進屋。
樓道裏很安靜，只有那一串鑰匙的聲響，和兩個人輕輕的呼吸。
鑰匙轉動，房門輕響，頭頂昏暗的樓道燈忽的滅了，門裏的頂燈啪的一聲點亮。亮色浸染的光線裏，開門的人扶着門把手，回頭朝他微笑：“歡迎回來。”
心裏像被什麽暖了一下，比弟弟一雙柔軟小手更溫暖的東西。
暖意爬上唇角，他答應着：“嗯。”低頭，拿起地上的背包，頭也不回地進了房門。
這個周末過得和上次一樣，平靜無波。
林沐陽的早起，清珊的晚點，兩人一起去超市買些食材，清珊圍上圍裙下廚，給他做了兩天的家常菜。
兩個人很快就融入了彼此的節奏，快得誰也沒來得及細想，這樣的順理成章，是不是有些不同尋常。
林沐陽的背包裏，裝着在學校穿髒了的衣服，要借了清珊的洗衣機好好洗洗。
清珊把他帶到洗衣機前，看着他把一捧衣服丢在裏面：“你會用麽？”
林沐陽歪頭，打量了一遍操作面板：“應該可以。”
清珊回身去廚房，繼續做飯，臨走不忘叮囑：“內衣褲跟襪子可不要一起洗。”
男生張了張嘴，模樣有些囧：“那些，我在學校都自己洗了。”
清珊腳下一頓，回頭，忍不住笑：“嗯，還挺勤快。”
吃過飯，林沐陽自告奮勇去刷碗。
清珊收拾了桌子沒事幹，想起了洗衣機裏的衣服，還在等着收拾。
一件件抖開了，搭在胳膊上，抱到卧室的陽臺上，衣撐一件件撐好挂起，把原本就只夠單人用的簡易衣架，占了個滿滿當當。
熟悉的洗衣液的清香，卻混進了另一個人的味道。
清珊放下卷起的袖子，愣愣看了一會兒。然後伸出手，把還挂着內衣褲的夾子，默默往裏挪了挪。
林沐陽洗過碗，撐着兩只滴水的手，到客廳拿毛巾擦手。
正遇見清珊關上衣櫃門，過來迎面把一團東西遞到他眼前。
“給，你的衣服。”
林沐陽擦幹了手接過，抖開來，正是第一次住在這裏時，落在洗衣機裏的那件白色T恤。衣服疊的平整，顯然沒遭受什麽虐待。
“你還留着呢？”
清珊無語地白他一眼：“不然呢？當抹布扔掉麽？”
“……”林沐陽盯着手裏的衣服看了看，打算晚上睡覺的時候，把它換上做睡衣。
晚上睡覺前，清珊洗了臉，從衛生間出來，就瞧見他正背對着她，光裸着背脊，正伸了胳膊，把那件衣服往身上套。
經受過鍛煉的骨骼和肌肉，輪廓分明，随着男生的動作，收縮移動，像是皮膚下藏着一只小獸，有自己的生命一般。
清珊沒戴眼鏡，只是看着那輪廓，一點點被拉展的衣料遮蓋，恍惚中，有些出神。
林沐陽把T恤套在身上，垂下胳膊抖了抖，直到身上衣服垂得平整了，才回身，發現了毛巾架旁邊的清珊。
她正低下頭去，把臉埋進毛巾裏。
他盯着她的動作，回想着方才背後感覺到的，不知是不是錯覺的凝滞視線，轉過臉去，面對着沙發上鋪好的米色薄被，抿着唇，輕輕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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