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煌
煌
煌卻不急不惱地盯着那只魚獸，淡淡地問：“有事嗎？”
魚獸一揮手，兩只瘦瘦小小的魚獸從外面擡進來一副擔架，上面躺着一只快要死了的小魚獸。
那只小魚獸看上去也就相當于人類七八歲的小孩兒，瞪着一雙溜圓的魚眼，只是不住地張着嘴喘氣，細嫩的魚皮上顯出病樣的白色。
“救他！”健壯的魚獸對煌命令道。
貓死撇了撇嘴小聲說：“求人治病還這麽嚣張！”
魚獸這才注意到它，也許是根本沒把貓死放在眼裏，只是冷冷地“哼”了一聲。
煌依舊是那樣的淡定，笑呵呵地走過來摸着小魚獸的額頭。
小魚獸睜眼看着他，竟然咧開嘴笑了，天真地像個頑皮的孩子。
“人們都說你有起死回生的本事，是嗎？”小魚獸輕聲問，聲音竟很好聽。
煌笑着說：“如果真要是快死了我也沒辦法。”
“那我快要死了嗎？”
煌臉上的笑容暗淡了，依他的經驗，這只小魚獸沒救了。
“不！你沒多大的事。”煌輕松地安慰着它。
小魚獸滿心歡喜地對站在一旁的魚獸說：“我就說沒事吧。”随即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仿佛一只睡着了的小海獅。
煌輕輕地将魚獸拉到一旁，盡量小聲地說：“這孩子得了魚厥症，已經病入膏肓了，我。。。恐怕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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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魚獸愣了，半天才惡狠狠地擠出一句話：“什麽叫恐怕？那就是還有救！你給我救它，它要是死了你也活不了！”
煌平靜地看着它，沒有發怒。好像他從來就不知道生氣是什麽一樣。
“沒有你這樣的！”西月忍不住插嘴了，“能救當然會盡力救治，救不了你也不能殺醫生啊。”
魚獸轉頭看向西月，冷峻的臉上微微顯出一絲驚訝。
“你是人？”它逼近了西月問道。
西月這才想到，自己脫掉了魚裝，此刻正穿着運動服站在一只魚獸面前。
煌急忙攔住了魚獸說：“我救！我一定救活他！你不要為難這個女子。”
魚獸狠狠地瞪了西月一眼，默不作聲地走到擔架旁看着睡着了的小魚獸。
煌沉思了一下，走到藥櫃前拉開最上面的一層抽屜，小心地拿出一個布包回到了擔架旁。
打開布包，裏面是密密麻麻的幾排銀針，他選了一根小針對準小魚獸的胸前紮了下去。那裏對應的是人身上的膻中穴。
小魚獸咳了起來，猛得睜開眼，眼中竟布滿了血絲，看上去病情比剛才嚴重多了。但那一雙眼眸依然明亮。
“你幹什麽？”魚獸怒了，一拳打在煌的臉上。
煌的嘴角滲出血來，他擦了擦說：“治病。”接着又執着地拿起了一根銀針。
“魚大，你不要這樣。”小魚獸不滿地對狂躁地魚獸說。魚大應該就是魚獸對自己父親的稱呼。
魚獸張了張嘴，努力地将一腔怒火壓了下去不說話了。
煌繼續針灸着，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而每紮一針，他都會凝神注目，仿佛在耗盡全部的氣力。一顆顆汗珠滴到了小魚獸的身上，又慢慢地融化進它的體內。
半個小時後，小魚獸的胸前已經紮滿了銀針，而它的呼吸也漸漸勻暢起來。不像剛進門時那樣張着魚嘴大口呼吸了。
“唉！外人看不出來，煌這是在用他的神元救那魚獸啊。”幽痛心地說。神元治病，那是在損耗自己。
魚獸滿意地看着自己的孩子，絲毫沒有關注到已經精疲力盡的煌。
“好了。它沒事了。”煌擦了擦頭上的汗虛弱地說。
“謝謝你。”小魚獸又恢複了活力，歡快地跳了起來。
西月和貓死都松了一口氣。
魚獸從懷裏掏出一只精致的藍色魚袋扔到桌上說：“這是酬金。”
它轉頭疼愛地看着小魚獸，“你的病好了，走吧。”
旁邊兩個瘦小的魚獸立刻收拾起擔架帶着小魚獸往外走，小魚獸邊走邊回頭沖煌笑着，比外面的陽光還要燦爛。
魚獸也往外走，但冷冷地瞟了西月一眼。
屋裏重新安靜下來，煌默默地走向床上躺着的老人，只是步伐已經有些踉跄了。
“活該！讓你不知死活地救魚獸！”幽恨聲說。
煌聽不到幽的話，慢慢地為老人繼續治療。
“呃。。。前輩”西月面帶敬重地說：“您連魚獸都救嗎？”
煌笑了一下，臉色已經變得灰白，想來剛才耗費了他不少的神元。
“為什麽不救？魚獸也是生命，在我眼裏與人類沒什麽分別。”他沒有停下手中的活兒，不緊不慢地說。
“可是。。。你看剛才那只魚獸對你是什麽态度？”貓死忿忿不平。
“難道人類就都是謙謙君子嗎？”煌低聲問。
“獸若為善，獸也是人；人若為惡，人也是獸。佛魔只是善惡一念之別，沒有物種的區分。”煌的聲音不大，但在安靜的屋裏卻顯得沉穩有力。
西月不知道該如何評說眼前的這位司醫。迂腐？包容？似乎都說不清。
“好了，你也沒事了，可以走了。不用付診金。”煌對老人說。
老人翻身下床，對西月和煌千恩萬謝，踯躅着走了出去。一到外面禁不住在陽光下嘆了口氣，他能去哪裏？他又還能活幾天？
望着漸漸走遠的老人，煌平靜地說：“我不和你們走。”
“為什麽？”西月問。
“他一定會說‘這裏需要我’。”幽冷笑道。
“這裏需要我。”煌果然這麽說。
“可是這裏是魚獸的地盤啊，你在這裏很危險！”貓死叫道。
“他會說‘哪裏不危險？人類的地盤就不死人了嗎？’”幽閉着眼睛都能知道煌會怎麽回答。
煌還真是這樣回答的，連一個字都不差。
西月和貓死愣愣地看着煌，幽說得沒錯，估計煌一直就是這副德行。
“那麽。。。你不想見見幽嗎？”西月笑着問。直覺告訴她幽和煌之間一定有故事。
幽深深地嘆了口氣道：“他怎麽會想見我呢？”
往事如風，緣分既然随風而逝，那麽剩下的只是一片連倒影都沒有的死水。
西月隐隐感到幽在傷心，是刺痛的那種。
煌怔怔地看着西月，許久才黯然說道：“我怎麽會不想見她呢？”
？！
西月滿意地笑着，她的猜測是對的，有希望勸煌回去了。
突然，土房外傳來一陣嘈雜的喧鬧聲，就像一群人在吆喝。
煌和西月走到門口往外看去，只見剛才離開的那只魚獸正帶着一隊魚獸兵往這裏走來。
“不好！估計它們是來抓你的。這裏所有的人類都只能成為奴隸。”煌不安地說。
“那就快跑吧！還等什麽？”貓死一下子竄到了外面。
“就是那只老鼠！還有個女人！”魚獸大喊着撲了過來。
“你還不和我們走嗎？”西月急急地問，手上已纏上銀鏈。
煌搖搖頭。
“你不想見幽了？”
煌沉默了。
西月一咬嘴唇，猛得一掌劈在煌的後頸。
煌只覺得天旋地轉，他瞪了一眼西月，吭都沒吭一聲癱在了地上。
“只能綁架了。”西月自言自語道。
“幹得好！”幽興奮地叫了起來。
可是接下來該怎麽辦呢？
“出口在哪裏？”西月問。
“就在他身上。”
“啥？”西月納悶地問。
幽耐心地說：“只要戳破他脖子上的那塊紅記，再配上我這邊的法術，就能開啓一條時空通道，你們就能回來了。”
“這個簡單。”正巧貓死跑了回來聽到了幽的話。
煌還躺在地上暈着，貓死撲過去一爪子撓在他的那塊紅印上，流血了。
煌驚叫着跳了起來，呆呆地看着西月和貓死。
幽開始做法，房子在震動，屋頂上顯出了一團紫霧，慢慢地在擴大，仿佛一個深邃的洞。
煌突然明白過來，這是妥妥的綁架啊，怒道：“打死我也不會回去！”
他猛得沖向門外，與即将進門的魚獸撞了個正着。
魚獸被撞得往後倒去，煌趁機奪門而逃。屋子裏的那團紫霧沒有了煌的血做指引，倏地消失了。
“這個老不死的！要害死我們吶！”貓死驚慌失措，它之所以回來就是因為看見幾十個魚獸兵氣勢洶洶地來抓它和西月。現在煌跑了，回去的路也沒有了，怎麽辦？
西月也是一肚子的氣，她一抖銀鏈憤然說：“去追煌！”
身形一閃，她已到了門外，魚獸剛要爬起身來，卻被西月狠狠的一腳又踩了下去，疼得它嗷嗷直叫。
屋外已經聚集了不少魚獸兵，個個手裏都拿着奇形怪狀的石頭，或方或長，但邊緣都極為鋒利，好像是用海底的岩石打造的，那是它們的武器。
西月口念咒語舞起銀鏈，符篆在陽光下閃着金色的光芒，一圈圈地蕩漾開去，魚獸們紛紛倒下哀嚎着。
“好使！”貓死稱贊着奔到西月的腳邊，兩人朝着煌的背影追了過去。
被西月踩倒的魚獸爬起來，從懷裏摸出一只藍色的海馬扔向空中。随着一聲巨響，海馬的身體被炸碎了，藍色的霧氣四散開，籠罩住了這一片天空。這是魚獸的傳信術，藍霧之下便是要圍剿的區域。所有的魚獸兵會在短時間內蜂擁趕來。
煌還在跑，揮舞着雙手像得了失心瘋。
“這個瘋子跑得還挺快。”貓死倒騰着短小的四肢邊追邊忿忿地說。
眼見着煌跑到了廣場上，籠子外的魚獸們紛紛迎了上來，煌扒拉開它們只顧往前跑着。
魚獸們擋住了追來的西月，對着她指指點點，義憤填膺的樣子就像西月做了天大的錯事。
“它們是在責備你追趕煌。看樣子那瘋子還挺得人心，估計都是他救治過的魚獸。”貓死說。
慌亂中西月回頭一指後面的魚獸兵，嘴裏伊伊啊啊地叫着。她只能裝得像個傻子似的，要是一開口說話估計立刻就會被拿下。
那些阻擋她的魚獸們轉而開始圍攻追蹤而至的魚獸兵，西月趁機從它們中間溜了過去。煌已經跑到幾十米外了。
這時，一群群的魚獸兵從四面八方湧來，都是在看到藍霧預警之後趕來增援的。
西月急了，對貓死說：“你去把那個瘋子攔住，戳破他脖子上的紅印讓幽發動法術，否則咱們都得被他害死！”
“那你做什麽？”貓死不情願地問。
西月一揮手裏的銀鏈道：“我來吸引魚獸！”
她舞着銀鏈沖向高高的木臺，那上面有十幾只關押着人類的囚籠。
“女漢子就是勇！”貓死贊了一句，咬牙切齒地尋找着煌。
“你個瘋子還真是不省心吶！”它發現了煌，此刻正被一隊魚獸兵驅趕着往回跑。
西月沖上了木臺，瞅準了其中一個囚籠的鎖鏈，猛得一鏈子打過去，鎖頭應聲而落。
籠子裏的人們愣愣地看着她不知所措，心道“這只魚獸是要吃人還是要造反？”
“快跑啊！”西月打開籠門喊道，接着又去劈另一只籠子。
被關押的人們這才醒悟過來，急忙争搶着從囚籠裏沖出來四散奔逃。
一只只籠子被打開了，越來越多的人被放了出來，和魚獸們沖撞在一起。有的幹脆扭打在一處，有的則搶了魚獸手裏的食物狼吞虎咽。到處都在咆哮，到處都在厮打，伴随着驚恐的叫聲廣場上亂做一團。
煌也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冷不防有人從後面撞了他一下栽倒在地。再擡頭時只見貓死站在眼前惡狠狠地說：“你個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