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挂了電話, 盛臨手機傳來一道冰冷的信息提示音, 卡裏收到一筆轉賬,數額差不多是一部電影的片酬, 她眸光動了動。
呼吸微亂, 她一動不動站着……再怎麽捐款她也不會真捐到一分錢沒有給自己留着,那次跟易先生說主要是被他感動着, 在撒嬌拒絕他。
“我有錢的。”她發過去,“我絕對說着玩的。”
“你哥也不差錢。”應談回過來,然後附帶一句, “別吵我了, 睡覺了。”
盛臨靠着電梯口的牆,攏着身前寬大的外套仰頭,頭頂壁燈灑下一片清淺的燈光, 披在她精致的眉眼輪廓上,遠遠看着, 雕塑一樣的精美,動人心魄……
易渡出來時, 就見她一眼不眨地盯着天花板,走過去到她身前,“怎麽了?不舒服嗎?”
她動了動腦袋, 和他對視, “沒有, 你什麽時候能停止給我打錢啊。”每天五萬, 後來她都不看了。
易渡笑了笑, “已經沒打了。”
盛臨輕哼,偏了下頭,“我現在超級有錢。”她搖了搖手機。
易渡拿來看了看,随後挑眉,她笑了笑,又回過眸來,把通話內容挑幾句給他說着玩,然後就垂了垂眼,眨了眨,又擡眼,“你們真的只是随便合作合作的嗎?”
易渡定定看她,看出她眼底的一種,因為他們認識而生出來的一種感動,那種圓滿。
他摸摸她的臉,“不是,認識是從小就認識的,但我們以前一起玩過,多危險的事情都一起經歷過。關系……可以幫忙辦任何事情的那種,包括,你要不是和我在一起,他要我幫忙護着你,一輩子我也會幫忙。”
盛臨目光靜止,眼底滿滿的他高大的倒影,紅唇微動,“是嗎。”
她摟上去。
易渡雙手接過她,把人收入懷抱,低頭親親她的額頭。
“你剛出道的那個年紀,我們就已經玩遍了,所以他能從認識你的時候就有資本護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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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臨仰仰頭,看他,唇瓣微微動了動低語:“好像是。很多年前我去聚餐……就是制片方請投資方喝酒那種,主演一般都會去。”
“嗯。”
“我其實不想,但那會剛出道兩年,還沒什麽太大的自由。”
易渡垂眸,懷裏人淺淺一笑,顯然那晚沒遇見什麽不開心的事,“然後我和他坐在一起,他那天穿着身黑色大衣,淡淡沒什麽表情地坐在那裏,全程只喝酒,懶洋洋的,就一副敷衍的模樣。我很好奇,請的是他,資方呀,金主啊,他怎麽和我一樣沒什麽興致待這地方一樣。”
易渡失笑,他一直不喜歡聚會,這種合作關系的場合,他十次去不到兩次,只會私下和親近的朋友玩玩。
“但我也沒理會,我在……看桌上餐紙上的法文,研究寫了什麽,他不經意間看到了,默默給我翻譯了一遍。巧了,是我那部在戛納取景的電影的臺詞,相當沒面子了我。”
易渡一笑,低頭揉她的臉,怎麽那麽可愛。
“剛好有人敬我酒,我也有點漫不經心不太想喝,他就笑了下為了安慰我随手替我擋了一杯。後來熟了,他說小孩子不能喝酒……”
“離開的時候有別的資方要送我,我是誰的都不想坐的,自己走了。”
盛臨擡擡眸,“唔,然後他和我同方向,看見我了送了我,我莫名很喜歡他,就感覺哥哥一樣,和別人不一樣,而且,雖然沒有你冷,但也很是淡然随性誰也不看的樣子,不太說話,我就上車了。意外,房子居然在一起,連謝謝都免了。”
他挑眉,淺笑。
盛臨颔首,“然後,後面偶爾會遇見,他媽媽也是一位著名設計師,我那陣剛好代言了那個品牌,過後的兩年裏……她偶爾會去他那裏,遇見了就會喊我一起去吃飯,後面也會去他家裏吃。蹭着蹭着,就很熟了,變成親人了。”
她默默感慨,“有人罩着我了,從此就各種時尚代言紛至沓來,還沒人敢算計我,那陣是我最開心的時候了,無憂無慮,還有長輩疼我,以前沒有過。”
易渡垂眸看着她,她想了想,繼續悠悠低語:“我們應總有心上人,他只要不在倫敦回國了就是有問題的,”她笑了笑,“但我之前怎麽也沒挖出來,他超淡定,不告訴我,覺得小孩子不要知道太多……直到後來我在國內參加庾導某部電影的慶功宴,在同一家聚會的會館裏遇見。所以現在,我也還是很淡定的……”
易渡收緊摟着她的手臂,被這陣故事逗到,盛臨眨眨眼,擡眸,踮起腳尖去親他,“你們認識,我覺得,我哥哥至少會給一個人的面子吧……”
“他相當疼你。”話裏話外。易渡把人壓在牆上,抵開深吻。
給不給面子都沒關系了,反正他不會放手,要打架還是怎麽的,把股份全部送出去也可以。
她才重要。
盛臨一晚上滴酒不沾,就是去隔壁包間也不喝,畢竟,她和男朋友去的。
有的只是大家調侃今天熱鬧了一整天的新聞,竟然八九不離十都是真的。
晚上離開,晚風裏纏着海水濕潤鹹濕的味道,天際幾縷烏雲在深藍色的夜空下顯眼非常,盛臨在車裏舒服地欣賞着。
路上有車輛飛馳而過,也有背着攝像機來參加電影節的工作者,深夜路上還各種景象都有。
“明天你有什麽事沒有?”
“本來想過去一趟,現在算了,照顧我家盛臨。”
“嗯?”她一時沒明白,側眸,“去哪裏?”
“那晚帶你去過一趟的地方。”
盛臨微怔了兩秒,輕吸口氣,“我……我還沒去過。”
易渡牽了牽嘴角,一臉不在乎,“去幹什麽,還早,等我們要辦婚禮了再說吧。”
“怎麽可以,你不是一早就說要拐我的去嗎?”
“逗你的。”
“你帶我,明天。”
易渡挑眉,在路口等信號燈,偏頭,海風把她的卷發吹了起來,一張灼灼發光的臉在羸弱的路燈昏黃下,迅速紅了起來,扭頭。
易渡湊上去抱她,他身上清新好聞的氣息鑽入鼻息,盛臨迷戀又不好意思,“放手,不去了。”
“晚了,”他低笑,似乎心情超好,壓下來拿指腹劃了劃她的眉尾,“明天不去,你病好了一起去。”
盛臨降下車窗,不再說話了。
易渡去勾她下巴,“冷,升起來,待會兒感冒加重了。”
盛臨不願意動,恰好一輛黑車呼哨而過,降下車窗,易渡瞥了瞥,收回目光哄她,“今天是什麽日子,電影節剛開幕,寶貝,小心明天全世界曝光了。”
盛臨一秒慫了。
升起來後,回去的路上車窗倒映進精美的法式建築,盛臨想起剛剛說的要去見的那個人。
倒是也沒有太大的不自在,本身她是見慣大場面的人,剛結束了一場世界著名的電影盛會呢。
就是,對方認識她媽媽,她的話,比她還要不了解那個人,一想到要以這種身份見面,驀然就有點不适應了。
腦海裏漸漸地,又閃過早前的電話,還有那筆不菲的轉賬……她知道應談疼她,親妹妹一樣的疼着,因為飯局上那場小插曲,因為住在隔壁,因為她是一個人默默長大的,身邊除了工作人員完全沒什麽人,所以他從此無條件對她好。
她忽然又想馬上坦白了,那股感覺像那天主動打電話一樣的強烈。
沒什麽不好意思的……他不同意那撒嬌耍賴什麽都可以,反正只要她好,他沒什麽不會答應的。
怕什麽……
再拖下去就真完蛋了。
盛臨直到睡前都翻來覆去思索着,最後趴到易渡胸膛,“我告訴我哥哥好了,你小心點。”
易渡失笑,“怎麽你覺得我打起架來會輸給他嗎?”他調低了燈,摟着她問。
盛臨臉紅,“你……別整天想着打架,有話不能好好說。”
“他都說會弄死我了,還怎麽好好說。也正常,要我一直護着的小公主被拐走了,我也弄死了。”
“……”你到底有沒有一點危機意識。
盛臨疲憊地閉上眼睛,嘆息一聲先睡了。
易渡低頭看了看她,一笑,溫柔地把人卷入懷裏親了親,溫熱的氣息盤旋進她耳廓間,“我早就準備好了,準備好随時娶你,寶貝。”
她長睫顫了顫,小奶音含糊低喃:“我知道。”
淩晨三四點的時候,盛臨不舒服,迷迷糊糊翻來翻去,一會兒冷一會兒熱,易渡醒來後就一整夜再沒能睡着,倒了水喂她吃藥,陪她說話。
一會兒睡着了他依舊不放心,坐在床邊不時喂她喝水,不舒服了再醒來時哄她。
藥似乎沒起什麽作用,她身上還是溫度偏高,易渡抱着人心裏像被火舌燎着,又疼又麻。
天亮時,摸着她越發滾燙的額頭,深吸口氣,直接打包帶去醫院。
他換好衣服出來,她趴在窗邊臉色嫣紅,垂着腦袋,“去幹什麽呀?”
“打針。”
“我今天有安排的~”
易渡屏住呼吸,忍着笑把她抱起來,“夭折了寶貝,去了醫院我給你重新安排。”
“易渡。”
“乖。”
他系好黑色風衣袖口的扣子,坐在寬大的床邊給她也披上外套,粉色的棉料長衣把人裹在裏面,精致得處處讓人想咬一口。
她一眼不眨地看他給她綁帶子,總搗亂。
易渡一動沒動,任由她玩着。
等打包好了,親了一口她不正常紅色的柔嫩臉頰,戲谑,“小孩子嗎?”
“嗯,反正在你面前可以。”
易渡仰頭輕呼口氣,把人抱走。帶進車裏放好的時候,電話剛好響起來,易渡系好安全帶,看了眼她懷裏幫他拿的手機,拿出來轉身靠着車身聽:“什麽事?”
“庾柯找我,你新戲資金的問題。”
“我沒空,回頭再說。”
“你幹什麽?”
“挂了。”
“……”
應談在家裏書房眯了眯眼盯着彈回桌面的手機,轉身打回去給庾柯,對方剛剛打來和他商量追加資金的事,籌備到後期,有點不足。
等他接通的那兩秒裏,他想了想,追加就追加吧,盛臨的戲,再追一個億他也不會有什麽意見。
臨挂電話前,女朋友在卧室玩了會兒手機,轉去他書房,他剛挑眉,人就小狐貍一樣躲入他懷裏,“看。”
應談掐了電話,抱着她低頭,“嗯?什麽?”
手機屏幕裏亮着一張模糊的照片,一個穿黑色風衣的男人壓着一個女人在車廂裏,由于從對向拍的,只看得清昏暗夜色裏女孩子的臉,那張他熟悉到不能熟悉的臉孔閃過腦海,他微頓。
應談下意識看那個男人的身影,聲線低低沉沉道:“誰?”
“看不出來,照片處理過了還是看不出。”秦篇咬唇歪頭繼續研究,“我的人去戛納給公司藝人做事時拍的,她一直有人陪着的。”
應談沉默須臾,腦海裏閃過昨天電話裏那個人幹脆直接的那句“我沒男朋友”,輕呼一口氣,一陣隐隐不安,“你怎麽不早說?”
“我幹嘛要說,我是這種人嗎?”
應談眯眼,看她,秦篇馬上慫了,笑着摟上來讨好,“我等照片好不好,沒照片有什麽好說的,你的盛臨去了戛納一個月以上了,明顯度假的。只是之前沒一次拍得到,和她在一起的人,這個人,車技超好!”
應談臉色沉如墨,車技很好?
他腦海裏電光火石地閃過一張臉,那個人,剛剛才不知為何匆匆挂了他電話。
秦篇丢開手機笑了起來,“應總……要準備嫁妝了。”
白天的戛納繼續喧嚣起來,電影節第二天。
一路迎着晨風馳騁到醫院,易渡把人帶進去,盛臨一夜沒睡,低燒使得身上冷汗陣陣,很累,很難受。
一陣反胃幹嘔後,檢查完輸液的時候裹着他冬天的大衣,昏昏沉睡着。
易渡彎身親了親她,雙手撐在她床邊兩側,之前好像沒怎麽生過病,偶爾一點小感冒而已,怎麽這次這麽嚴重。
半個鐘後檢查結果出來,正準備去拿,她自己的手機忽然在靜谧的病房裏震動了起來,日光剛好曬到床頭,屏幕一片反光。
易渡腳步剎住,轉過來摸摸她的頭,撈起一看,默了。
他仰了仰頭一笑,手抄進口袋中半個身子沐浴在光芒裏。
應總的。
挂了不行,接了……
劃過接聽,易渡站在病床邊望着百葉窗外戛納隐約的海景,“喂?”
應談抿唇,就一句,一時聽不太清:“誰?”
“易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