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靈

第10章 孤魂2

孤魂2

桑靈的真身出了學校，順着校門口的大道向左，很快拐進了一條小巷。

他走的不疾不徐，但外面的人沒有一個能看清他的身影。

從小巷裏出來，桑靈進來一條步行街，石磚鋪路，兩側擠滿各色店鋪、小吃攤，像是一群夾縫中求生的野草，争相争奪陽光雨露。

離開步行街，桑靈進了一條兩尺寬的窄巷，兩排樓房中間空出的一條窄道，成了不少住戶晾曬衣物，堆放雜物的地方。

在這條小巷的兩側所有的住房都用紅色油漆噴上一個大大的“拆”字，但不知道為什麽這裏被保存了下來。不只是誰家大人在打麻将，家裏嗚哇聒噪，還未上學的小孩子在大街上追逐，很快又被家長逮了回去……

任何地方都有努力生存的人。

但是誰能想到和這裏僅一街之隔的這個城市的另外一半商業區是怎樣的高樓大廈，富麗華美，而在這條小巷的盡頭，一道古舊的垂花拱門突兀的出現在眼前，又被一條紅線與此處分隔開，上面墜着一塊木牌，寫着“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閑人免進”的字樣。

步行街的人們對這裏很是熟系，畢竟一到旅游旺季，這就是他們一年收入的大頭。

步行街的後面就是一群古老的建築，青牆黛瓦，牆皮斑駁陸離，木門枝丫，高樹清音，生活在這一片文物保護區內的男人、女人、老人和孩子都保持一種緩慢的生活方式，從他們身上你可以感受到一種歲月靜好，現世安穩。好像所有的煩擾憂愁一下子都被淨化了，心如止水，波瀾不驚。

濃郁厚重的歷史底蘊一向使這裏的人們引以為傲。

雲城市好像就此以瀚海私立的那條大街為界，一分為二，一半富麗堂皇，一半夾雜着老城特有的斑駁陸離，間或一群遺世獨立的從遠古走來的文物保護區。

也許就是這樣特殊的地域養育了步行街人們特別矛盾的生活，他們一面自诩生活先進，一面又靠着老祖宗遺留下的東西賺錢。

桑靈突然想起那一句“上次去爺爺家看見的”，白麒——麒麟瑞獸，年歲少說也有千年，他爺爺若是真在這裏，這一片也不會如此蕭條零落。

但是已經出來了，還是回去看看吧。

桑靈想。

桑靈從垂花拱門出來，停在一處老屋門前，這屋有多麽老呢？老到年紀已經不可靠，別人難以獲悉它的年歲，老舊殘破，只是象征性的有一到門罷了。裏面是一株大榕樹，高逾數十丈，少說也有幾百年歷史了，現如今這屋子地基已經和榕樹融為一體了。

“先生今天怎麽來了？”

桑靈還未翻牆進去，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

桑靈沒有像往常一樣翻牆進去，他站在門外問:“家裏可有事發生？”

大榕樹不想他有此一問，不過很開心他把這裏當作自己家。

“無事，有我看着能發生什麽事呢？不過，我也守不了這裏幾年了，但我尚有一事放心不下，榕想請先生幫忙，求先生垂憐。”

桑靈知道他要說什麽，他認識這顆大榕樹三十年了，那時他就已經快不行了，這麽多年過去，大限将至，桑靈每次來他都要說一遍。許是有老年癡呆，不幸記不住那麽多事。

果然，榕繼續說道:

“榕一聲囿于此地，不得解脫。但榕膝下育有一子，年紀尚幼，無有自保之力，可否請先生代為照看，若是有人尋來，他若願意先生便放他離開。”

那孩子桑靈見過的，是個半妖，少說也有百年，雖還未長大。

半妖，是妖與凡人的孩子，生長周期比妖還要長，他想長大，怕是還要個一百來年。

至于他母親，想必早已不存于世。

桑靈自然應允。

“我也有一事想擺脫您。”

“難得先生有事求助，先生吩咐便是，榕必當全力以赴。”

***

瀚海私立，白麒等三人勾着那女鬼進了學校小樹林，雖然是下課時間，但這時候樹林裏沒有其他人。

用來抓鬼再合适不過了。

那只野鬼——白麒出教室時它就聞味而逃，可惜白麒的動作比他還快，揚手就是一道禁制，把它圈進在周身五米之內。可憐的小鬼既眼饞宋清楊身上的陰氣，又懼怕白麒身上的靈壓，最後只能貼着禁制被動向前。

“它還跟着吧？”宋清楊能感受到，但不能看到，有趙钰和白麒在他都不需要用天眼符。

“放心吧。”趙钰拍拍宋清楊的肩膀，說:“你現在就是一塊行走的唐僧肉，這些家夥垂涎得很。”

宋清楊:“……”

“唐僧肉也行，好歹我還有你們兩位護法，要不然我會被吓死的。”宋清楊從小就怕鬼，這是童年陰影，他克服不了。

“它在哪呢？讓它離我遠一點！”

“有我們兩個在你只管挺起胸膛走路，好吧。”趙钰翻了個白眼。

“啊！趙钰你居然翻白眼！我看到了，你長本事了，還敢嘲笑我。”

“哎，你們三個上哪去？”

三人轉過小花壇，迎面撞上教導主任老狼的一聲厲喝。

“上廁所！”

宋清楊下意識回道。

“上廁所？你們去小樹林上廁所？裸奔啊？趕緊給我回教室上課！”

“……”

趙钰“不小心”平地摔了一下，斜着身子直歪向老狼。

教導主任下意識的一接，猛然間只聽得一句“我們去上廁所”，如雷貫耳。

等他回過神來，面前已經沒有人了。

“老狼真是無處不在。”宋清楊擦擦額頭并不存在的冷汗，一本正經的感嘆道。

“少說兩句，趕緊做事。”

白麒懶散的靠在一顆柳樹下，他道:“這麽簡單的事不需要我動手吧。”

“楊崽，拿你的鎮魂玉來。”趙钰道。

宋清楊從脖子上解下，扔給趙钰，“有勞钰哥了。”

“你就使喚我吧。”趙钰有些無奈，“你也就只能使喚我了。”

趙钰扔出鎮魂玉，手指畫符捏訣，口中念念有詞:

“靈寶符命，普告九天。乾羅答那，洞罡太玄。斬妖縛邪，魔王束首。兇穢消散，道炁長存。急急如律令！”

随着口訣落下，鎮魂玉散發出一圈清光，那女鬼不知其中厲害，被清光震懾，周身騰起一團黑氣，尖叫着沖向宋清楊。

宋清楊急忙往白麒身後一躲，叫道:“它是不是過來了？！它是不是過來了？！”

趙钰斜手一劈，鎮魂玉攜着清光正打在女鬼身上，女鬼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就被收進了鎮魂玉中。

趙钰擡手接過鎮魂玉，鎮魂玉清光缭繞，最後浮現出一個少女跌落水池被淹死的畫面。

“這女鬼居然是淹死的？”宋清楊驚訝道，“咱學校那小池塘水還沒咱膝蓋高呢，能淹死誰啊。”

趙钰把鎮魂玉收起來遞給宋清楊，“戴好。不管她怎麽死的，送去普陀寺超度就完了。她在此處逗留了少說也有十年了，該投胎去了。”

宋清楊把鎮魂玉戴好，說:“也是，十年時間，很多事情早已物是人非，連她自己都忘了。白爺，想什麽呢？”

“我在想，她已經在此處逗留了十年，為何之前我們沒有一個人發現，還有是誰把你的封印符拿走了，這和之前的引魂香有沒有關系。還有”白麒低頭撚了撚手指，繼續說道:“瀚海私立建校時間短，你舅舅又是校長，有沒有發生學生溺死這種事，你難道沒有聽說過只言片語嗎？”

宋清楊想了想，說:“沒有。那方水池是人工開鑿的，水又淺，她不可能是在那裏被淹死的。除非這畫面中的水池和現在的水池不是同一個。”

趙钰:“現在糾結這個也沒有意義，慢慢查吧。要上課了，先回去了。”

“這就回去了？”宋清楊道，“咱們都出來了就這樣回去是不是有點虧啊？”

白麒伸手糾住他的後衣領，“走，回去上課。”

“不是，白爺咱倆都屬于學渣中的戰鬥機，這種時候就應該順勢逃課，這才符合咱的人設啊！”宋清楊掙紮。

趙钰:“你又不是僞裝學渣，哪來的人設崩塌。”

宋清楊反抗無果，被趙钰和白麒聯合拉回教室上課。

三人剛剛落座，上課鈴聲就響起來，白麒的身邊沒有人。

最後一節課，是物理老師——(1)班人稱“無道德”的吳老師的課，此人上課之嚴謹細致，瀚海罕見，為人之嚴肅，加之上課之不講道理亦是瀚海私立數一數二，是以被(1)班衆同學冠以此殊榮。

物理老師沉着臉走進教室，一言不發的走上講臺，教案随手扔在桌子上，一臉生無可戀。

“我都不知道要怎麽和你們講課了。”

開局就是這樣一句指責，(1)班衆人瞬間正襟危坐，頭皮發麻。果然“無道德”繼續說道:

“怎麽會有這樣的事呢？這次的試卷哪一題我沒有講過？最後的大題雖然沒有講過原題，但相似的題型我是講過的，也不知道你們是怎麽聽課的。拿出你們的試卷……”

“看着最後一道大題，我們先從這一題講起，來讓我看看你們是個什麽思路。桑靈同學起來說說看。”

“……”

“沒人在？去哪了？”

(1)班衆人心神瞬間提了起來，一是驚訝于一班居然沒有一個人發現第一名離開教室，二是害怕“無道德”叫到自己。

“班長，你們班人呢？”

尚海雲很蒙，只好搖頭。

“你這個班長不稱職嘛，你們班人去哪都不知道？”

尚海雲汗顏。

“報告。”

正在這時，桑靈敲了敲教室門。

物理老師笑了笑，“你這去哪裏了？”

桑靈:“抱歉，有點拉肚子。”

“拉肚子？沒事了吧？”

此時的物理老師聲音都溫柔了不止八度。

一班衆人不恥，紛紛在心中感嘆物理老師不做人。

桑靈搖頭，“沒事了。”

物理老師:“既然沒事了那就上來把這題做一下，順便和同學們分享一下你的思路，你這個思路倒是很新奇。”

桑靈接過物理老師的試卷，從講臺上抽出一截白粉筆，說:“這道題一般的解題思路是……”

白麒單手支着下巴，手肘撐在課桌上，看着對方一絲不茍嚴肅認真的姿态，心裏有些異動。

“這個人聰明。”他想，而且對方語速不急不緩，思路清晰，舉止從容，一點也不緊張，根本不像這個年紀應該有的姿态，就算是鐘子期——

瀚海私立一直以來的年紀第一，以前講課時也會有點緊張，有時甚至會忘記思路。

真像個優雅的小王子。

白麒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