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恨意起
恨意起
昏暗的洞穴中，鎖鏈摩擦的聲音時不時響起。
下一瞬，緊閉的洞門緩緩移動，洞穴中倏地亮起數盞明燈，從外頭走進來一個纖細的身影。
“封霜，你終于肯來見我了嗎？你送我的菡馨花都已經歷十次花開花敗了。”
被喚作封霜的女子聽着委屈的聲音，臉上神情一僵，露出幾分愧疚之意。
封霜避開對面的直視，不予作答，轉而反問道：“地上涼，為何不肯歇在我為你備的床榻上？”
“封霜，你可是心疼我了？”被重重鐵索鎖住的男子爽朗一笑，一雙金眸緊緊擢住封霜的表情，試圖在她眼中看出點什麽。
封霜抿了抿唇，如他所願地露出難過的神情：“對不起，你恨我吧，我不會有絲毫怨言。”
“哈，我逗你的。別露出那副表情了。”男子看見了封霜的神情，本應高興她在意他，但心中卻仍是輕輕一痛，終究不舍她難過，他揚起一個恣意狂傲的笑，“我乃魔尊，我的身軀刀槍不入、嚴寒不侵，這點寒氣奈何不了我。”
“阿堯......”
封霜心中酸楚，不知該說什麽。
冰積洞窟處于極寒之地的頂端，萬年寒氣累積，并不是堯羲口中輕描淡寫的“這點”，只有生長于此地的菡馨花才能适應此處的寒氣，成為此地唯一可以存活的活物。
原本封霜把他鎮壓在此地，就是看重能夠壓制堯羲體內魔氣的冰積洞窟的寒冰之氣。
“倘若你能多來看看我，我就心滿意足了。這數百年來，此地除了你送我的菡馨花之外，再無其他活物，見不到你，我真的好孤獨。”堯羲眉眼可憐地望着封霜。
封霜輕咬下唇，寬袖之下雙手逐漸握拳，她踏進她設下的禁制之內。
禁制并不認主，陡然闖進一個活物，登時周邊光芒四起，洞窟內刮起無數道罡風，銳利的風刃刮過封霜的臉龐，在她光潔的臉上留下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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堯羲臉色驟變，詫異地驚道：“你做什麽？快出去！這禁制十分霸道，你又不是不知！”
堯羲慌忙地從地上起身，下意識地去迎封霜，鎖鏈撞在一起的聲音清脆又刺耳。
須臾，封霜強行忍住筋脈中猶如雷霆劈過的劇痛，頂着禁制在她身上留下的懲戒到達堯羲身前，伸手環住堯羲的腰身，低低道：“抱歉，我只是想任性一次，讓我抱抱你吧。”
堯羲一愣，旋即慢慢彎下腰身，将封霜擁進懷中，他将臉埋進封霜的脖頸之間，貪婪又眷戀地嗅着封霜的氣息，桀骜的眉眼被一層柔情覆上。
“對不起，我将你困在此地無法自由，讓你日日受此苦痛。”
但是她不能解開封印，一旦魔尊重新現世，人間将會大亂。
“沒關系。”堯羲輕輕放開封霜，指腹輕輕擦拭掉封霜面龐上的血痕，垂眸吻上封霜眼角挂着的淚珠，嗓音喑啞，“我心甘情願，只要你愛我......”
微涼的唇瓣觸上眼尾，封霜眼睫輕顫，旋即捧住堯羲的臉，将自己的唇送上。
柔軟的觸感令堯羲一怔，但他的反應很快，須臾便奪過主動權。
禁制的白光不時閃爍，禁制中一對天地難容的愛人吐息交換，灼熱的氣息交織在一起。
“嗯，我愛你。”
唇齒交纏中封霜低低地回應堯羲的愛意。
......
封霜立在禁制之外，堯羲一臉魇足地看着她，開口：“好了，老實交代，為何這次足足過了十年才來見我？可是外面發生了什麽？”
封霜別過眼，不自然地回道：“沒有，外頭很平靜，沒有發生什麽。”
堯羲笑：“我的封霜還是一如既往地不會說謊。”
“我猜猜，是那些老不死又在撺掇着讓你徹底除掉我？”
封霜抿了抿唇，眸光閃爍不定。
“被我猜中了？”堯羲仔細盯着封霜的表情，沒有錯過她神情中一閃而過的動搖，旋即溫柔的眼神變得冰冷狠厲，“那群老不死，當初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就手下留情饒他們一命。”
“阿堯，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封霜神情堅定。
堯羲聞言，眨眼間冰冷的表情融化，目光缱绻地望着封霜，像一只得到主人撫摸的狗狗那般乖巧，輕輕點頭：“嗯，我相信。”
二人分別後，菡馨花數次花開花敗，堯羲百無聊賴地數着，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他都沒能再次等到那人出現。
他很想沖出禁制去尋她，但是又顧慮到封霜，不敢貿然做下令她為難之事，只能強迫自己靜下心神年複一年地在無人的洞窟中等待。
在不知菡馨花第幾次盛開時，堯羲終于等到洞窟大門再開。
他驚喜地朝站在外頭的人影看去，心心念念的身影就在不遠處，金眸閃着期盼的光。
“封霜！你終于來了！我好想你——”
“住口，你這狡詐的魔頭！”
冰冷的呵斥猶如一盆冷水兜頭澆在堯羲的身上，他明明連冰積洞窟的萬年寒氣都不懼，此時卻被封霜冷漠的語言刺得渾身發冷。
“容你在這世上茍活如此之久，害得如今天下大亂，是我太過心軟......今日我就要肅清你！”
堯羲目光呆滞又茫然地落在封霜手上的劍上，不敢相信地開口：“你要殺我？”
“封霜，你要殺我？！為何？你不是愛我的嗎？”
封霜怨恨的眼神射去，殺意如有實質：“我為何要殺你，你心中再清楚不過。”
堯羲不明白，崩潰地質問：“我清楚什麽？我為了你，甘願被囚禁在此地千年！”
封霜心中不可遏制地一痛，淚水沖破眼眶，她神情厭惡地憤怒道：“住口！事到如今，你還在騙我！我竟然真的相信你會為了我而舍棄自由，我真是太蠢了。”
她口中念起法決，堯羲身子一頓，感到身上壓制的禁制強了幾分，從被鐵鏈束縛住的四肢開始，劇痛越來越強烈。
疼痛間，堯羲只見封霜驀地嘔出一口鮮血，他這才注意到封霜執劍的那只手在微微顫抖，一絲殷紅順着手指滴落。
堯羲下意識地皺眉關切道：“你受傷了？”
封霜冷笑一聲，抹掉唇邊沾上的血絲：“是啊，拜你所賜。”
堯羲不明所以：“到底發生了何事？你告訴我好不好？”
“你還裝。”封霜目光嫌惡，手上掐訣。
堯羲臉色一白，喉中泛起腥甜，血絲從口中溢出。
他拖着沉重的鎖鏈緩緩走到禁制邊緣，看着與自己僅有一步之遠的封霜，心中悲痛：“封霜，你當真要殺我？”
封霜聽着堯羲委屈難過的聲音，指尖顫動，閉了閉眼，沒有說話。
堯羲已經知道了封霜的答案，自嘲地冷笑一聲，垂下眼眸：“高高在上的神女大人怎麽會愛上魔頭呢？是我太天真了。”
說話間，堯羲咳出幾口鮮血，有幾滴濺上了封霜的裙擺。愈發強悍的禁制正在摧毀他體內的五髒六腑，他終于真切地明白過來，封霜是真的要置他于死地。
看着堯羲逐漸倒下，阖上那雙剔透的金眸，封霜心中大恸，喉中一甜，湧出大片鮮血，身子軟軟地倒了下去，兩人面對面側躺，額間相對，假若忽視那道禁制和遍地的血色，看上去仿佛一對有情人正在濃情蜜意地訴說情話。
潔白的菡馨花迎來枯敗。
一片死寂的冰積洞窟中，迎來第三人的出現。
随着封霜重傷陷入昏死狀态，她設下的禁制弱了許多，來人一揮衣袖便輕而易舉地破開了禁制，他冷漠地掃了一眼地上面色慘白的封霜後将目光落在了堯羲身上，随後他化身一道黑氣沖入堯羲的眉心。
“終于找到你了，另一個我。”長睫顫動，金眸再度睜開。
此地以常人之軀無法到達，将神女丢棄在這裏，無人會來救她。按照她重傷的程度，即便不用他給予最後一擊，她也會慢慢被冰積洞窟中的寒氣殺死。
堯羲面無表情地起身，擡腳跨過封霜，離開了冰積洞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