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黑客少年11
黑客少年11
“夏衍，今天我們去查克街的美術館吧！”柳柳穿着一身草綠色格子連衣裙，紮着單邊魚骨辮，戴着巨大的草帽，帽沿上還紮了淡粉色綢帶，垂下來系在頸邊，顯得整個人嬌小可愛。
夏衍不太習慣地扶了扶金絲邊眼鏡，點了頭，轉身推出來一輛自行車，剛要擡腿跨上去，卻見柳柳突然湊過來，盯着他的臉看了半晌，笑嘻嘻地說：“夏衍，我發現你戴眼鏡真的很帥诶，不過，我記得你好像并不近視吧？”
“嗯，不近視，這是平光鏡。”
柳柳一手擡起來，将夏衍的眼鏡摘下，放進随身斜挎的小包裏，笑着說：“那就不要戴了，免得我在你身邊壓力太大。”
夏衍戴了幾年眼鏡，都已經成了習慣，猛然不戴了，還有些不适應。他轉身看向柳柳，只見她背着雙手在路邊的磚塊上一步步丈量，極幼稚卻認真，微微垂着眼睫，透着不為人知的溫柔。
“走吧。”
“好！”柳柳迅速回過神，脆生生地應了，側坐在他身後，輕輕圈着夏衍的腰，柔軟的發絲被風吹動，搔着他的脊背，惹起一陣驚慌的戰栗。
柳柳戳了戳他的腰窩，笑着說：“專心騎車哦，摔倒了我可是要你負責的。”
夏衍耳尖泛紅，重重點了一下頭，忘記了柳柳看不到他的表情。
兩人一路慢行，享受着清風、花香與陽光，自眼睛的異狀被人發現後，夏衍從未試過如此自由自在地走在街上，沒有人向他投來奇異的目光，也沒有人對他指指點點。偶爾路過人家的院子，駐足欣賞他們的花圃，還會有慈祥和藹的老人走出來，誇贊他們長得好看，邀請他們進屋喝下午茶，尤其是柳柳，收到了不少鮮花與親吻。雖然她一向大方善談，但相對于含蓄的東方人，他們的贊美還是令柳柳忍不住臉紅，害羞地藏在他身後，滾燙的臉頰貼着他的後背，白襯衣也像染上了熱度，讓他渾身火燒一般。
到了美術館，夏衍找地方停好了車，柳柳迫不及待地要進去，一下子牽住了他的手指，拉着他往館裏飛奔。
夏衍愣了愣，旋即一笑。
當他站在一幅巨大的星空圖前，被浩瀚星河震撼得說不出話來時，才知道柳柳為什麽等不及要帶他過來看這幅畫。
這幅名叫《戀人》的巨幅油畫單獨珍藏在一間屋子裏，占滿了整面牆壁，昏暗的壁燈散發出極弱的光，特殊材料制成的顏料熠熠生輝，如同天空中的星星落在了房間裏，将觀賞的人包圍在其中，給人一種溫暖曠達、回歸本源的感覺，一如千萬年來，星河給人的感覺。
柳柳閉上眼睛，伸出雙手，隔着三米遠，好像在觸摸星空，臉上挂着滿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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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衍看着她。
“這幅畫為什麽會叫《戀人》？”
“‘星空就是我的戀人’。”
“嗯？”
“這幅畫的作者一生只畫星空，而且每次畫好之後都會立刻焚毀畫稿，從來不給外人看。後來，他窮困潦倒之際，受到一位富家小姐的接濟，為他租了一間房子，成立了一個小小的畫室，專門讓他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創作。”
“他們在一起了嗎？這幅畫應該是畫家送給小姐的吧？”
“并不是哦，畫家一生未婚，富家小姐因為家族命令嫁給了一個陌生人，他們之間也從來沒有确立過戀人關系。”
“那為什麽——”
“那個富家小姐其實也從來沒見過畫家的畫，不過不是畫家不肯給她看，是因為她天生患有怪病，眼裏的線條與色彩都異于常人，根本無法欣賞普通的畫作。”
“這幅畫的色彩看起來很正常，所以并不是畫家專門為小姐畫的……”夏衍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低落。
“雖然評論界都這麽說——”柳柳睜開眼睛，一雙眸子在黑暗中閃閃發光，襯得背後的星空都黯淡了幾分，“但我覺得，畫家願意打破慣例，把這幅畫留下來，已經是對小姐的感恩了。男女之間，不一定都是愛情，互相欣賞，互相支持，願意為對方做出改變，願意為了一個人去接納世界，那樣的感情，也是很令人動容的，對嗎？”
話已至此，夏衍如何會不明白柳柳的用意，但他不願意像那個封閉自我的畫家一樣，錯過真正的“戀人”，對夏衍來說，柳柳就是他心底的光。
柳柳的聲音忽而輕柔缥缈了起來：“夏衍，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快死了。”
夏衍對柳柳的感情，聰慧如她，怎麽可能發現不了？天底下怎麽會有這樣的巧合，她為生病遠走他鄉，藏在H國M大，除了媽媽和哥哥，幾乎沒人知道，而夏衍那麽快就再次出現在她面前，讀的還是醫科，他家裏的情況，沒有人比柳柳更清楚，但她也相信夏衍是憑借自己的努力追過來的，正因如此，她才更不能耽誤一個那麽優秀的少年，讓他的人生，蒙上所愛之人猝然離世，自己卻無能為力的陰翳。
一年來，夏衍的改變柳柳都看在眼裏，他因為受到命運不公正的待遇而對世界産生了抗拒心理，逃避現實，抛卻自我，是柳柳的出現，将他從深淵中拉出來，重新沐浴在陽光之下，柳柳又怎麽忍心，因為既定的命運，将一個無助的人再次推入深淵？
夏衍，好好活着，忘了我吧。
巨大的落地聲掩蓋了夏衍的怒吼，美術館裏的所有人都沖了進來，只看見微弱的光線裏，東方少年抱着他心愛的姑娘，嚎啕痛哭。
柳柳再次醒來，眼前是熟悉的綠白兩色病房，不知是誰在她的床頭擺了兩大捧向日葵，巨大的花盤，熱烈的橙黃色，讓整個病房都變得鮮活起來，好像有了陽光的味道。
“小妹，你醒了？”柳泉恰好從門外進來，手裏推着行李箱，身上的大衣還沾着濕意。
“外面下雨了？”
“嗯。”
“哥哥怎麽來了？公司不忙嗎？三天兩頭就往國外跑，是不是自己想度假，拿我當借口？媽媽問起來，我可不幫你打掩護。”
“剛睡醒吧？”柳泉走過來，拂開她額前的頭發，用手試了試，輕輕打了個響栗，惹得柳柳迅速捂住腦袋，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給他，“我這是公務出行，名正言順。”
“我餓了呀！”
“自己穿好衣服起床，帶你出去吃大餐。”
“你請客嗎？”
“你請客花的也是我的錢！少羅嗦。”嘴裏雖然兇惡，從櫃子裏給她拿衣服的手還是十分利落，迅速選好了一套“媽媽的關懷”套裝——不露胳膊不露腿，高領高腰長牛仔，長到腳踝的羽絨服一包，還要拿出圍巾裹一圈。
“H國已經春天了，很暖和的！”
柳泉不理會她的抗議，按着她的腦袋讓她多套一層毛衣，另一只手按了按手機，打了個電話出去。
“夏衍，我帶柳柳出門吃飯了，地址發給你，煲的湯等她晚上回去再喝。”
柳柳眨了眨眼睛，緊緊盯着柳泉。
“看什麽？”
“你跟他什麽時候認識的？”
“上次你在聯誼舞會上給他彈了一曲，後來就一直帶着他到處玩，我當然要聯系他，不能讓他占你便宜。”
“所以他剛才還在醫院，是為了去接你，順便回家給我煲湯才離開？”
“對啊，守了你三天，眼睛都熬腫了，跟個大熊貓似的，我讓他回去睡一覺，你不會連讓人家回去補個覺都不肯吧？老妹啊，人家喜歡你，又不是你的奴隸，做個人吧。”
柳柳突然嘆了口氣，拍了拍柳泉的肩膀，說：“我不想他對我太好，陷得太深，對他對我，都沒有好處，我已經接受了自己随時會死的命運，他顯然不想接受。”
“所以你就躲着他，吊着他？你不在意他，為什麽幫他？你不喜歡他，為什麽還天天帶着他一起玩？得了吧，你的心思我還不知道？”
柳泉架着柳柳的胳膊，半攙扶半拖拽，把她帶了出去，在街頭漫步。
“也許是喜歡吧，溫柔的人，誰都會喜歡的。”
“那就接受他啊，至少你現在還活着，會不會死也說不定，老天爺不是最愛搞什麽奇跡，你怎麽就不相信自己身上也會發生奇跡呢？他喜歡你，喜歡你讓他覺得很快樂，失去你或許會傷心吧，但比起你這樣不上不下的态度帶來的傷害，至少有美好的回憶可以治愈他的傷口，你能做到第一次，也一定能做到第二次。”
溫柔的人，誰都會喜歡的，妹妹，你總是對別人那麽溫柔，卻對自己理智得近乎殘忍。
夏衍回到公寓，洗了個熱水澡，剛把煲湯的材料放進鍋裏，打算去睡一覺，就聽到了門鈴聲。
他從貓眼裏往外看了看，只看見一個女人的背影，這背影他很熟悉，只是想不明白她來這裏幹什麽。
“鄒純。”
“夏衍！”
鄒純見門開了，連忙撲上去準備給夏衍一個擁抱，不防夏衍立刻變了臉，躲在門後，差點一門板甩在她臉上。
“夏衍，你真的在這，我是來——”
“鄒純，這個男人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