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直到目送兩人進了房間,高連軒還是有點不确定。過去三個月,跟他打交道的一直是程溯。程溯年紀輕,做事還挺牢靠,像個生意人的樣子,但高連軒知道他不是真正的老板,背後實際出資的人其實是司意勳的長子司秦。
司意勳名氣很大,他的兒子司秦卻不怎麽樣,白白頂着TG繼承人的名頭,事業上毫無建樹,花邊新聞倒是多得數不清,活脫脫一個标準的纨绔。
可不是嘛,連跨國出差都要帶個小男孩在身邊。高連軒“啧”了一聲,說是這麽說,總覺得有點奇怪。或許是因為司秦也很年輕的緣故,兩人怎麽看都不像是那種關系,倒像是一對熱戀中的小情侶。
管他們是什麽,總之都是需要伺候的人。就看在司秦接下這燙手山芋的份上,他也得把人伺候好。高連軒嘆了一口氣,轉身下樓。拖到這個地步,他什麽也不求了,只希望這最後幾個月能快點過去。等電影殺青,結清賬目,他就跑得遠遠的,再也不要和這群人有什麽牽扯了。
* * *
民宿內,保镖将行李拿進房間。蔚寧當然不指望司秦會整理,也不敢,于是一邊開行李箱,一邊問司秦:“之前那些人都是誰?”
就說剛才那間屋子,裏面起碼坐了十幾個人,除了蔚寧一眼就能認出來的幾尊大神,其他的,他都不怎麽熟悉。當然,也不排除有他沒注意到的有名有姓的人存在。而且表面上,他應該一無所知才對,就順嘴問了一句。
“高連軒,制片。”司秦抱着手臂靠在門邊,看蔚寧一個人忙活,感覺還不錯。
蔚寧點頭:“這我知道了。還有呢?”
司秦不說話。不是不知道,就是懶得說。那麽多人,說起來真的麻煩,幹脆指了指包裏的電腦:“自己看。”
蔚寧“哦”了一聲,想起飛機上司秦要他看的東西,估計就是這次影片的投資概況吧,于是趕緊收拾完東西,坐到沙發上,打開文檔。
表格很長,蔚寧直接拉到人員那部分開始看。然而,除了基本的姓名、性別、職務,就沒了,甚至名字還都一個比一個常見。沒有照片,還是一個都認不出來。蔚寧“啧”了一聲,突然想起什麽,轉頭埋怨司秦:“你剛才怎麽不給我介紹啊?害得我現在名字跟臉都對不上號。”
“我記得我說過,這趟你做我的助理?”司秦無語,“你不替我介紹就算了,還要我帶着你去認人?你以為我帶你來做什麽,走親戚嗎?”
“……”
“啪”的一聲,蔚寧合上電腦,狠狠舒了幾口氣,勸自己不要和這個人計較,沒想到司秦卻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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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寧正要說話,伴着“咚咚咚”的敲門聲,門外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飯來啦。”
蔚寧打開門,見是司機小哥,才明白過來隔壁的飯館就是他們家開的,難怪下午拉了那麽多食材回來。
“久等了久等了,都是現炒的,嘗嘗吧。”小哥把飯放下,抹了把手,從挎籃裏取出一個繡了花的布袋遞給蔚寧,說:“咱們這兒地偏,來旅游的人不多,不過都很喜歡這兒的刺繡。來一個,就要帶一件回去。老高說其他人都拿了,你們也不能少。他在下面挑了好一會兒呢,保管你們喜歡。我姥姥的手藝,可別嫌棄呀,就當留個紀念吧。”
“啊,謝謝!多少錢?”蔚寧問。
“不用!”小哥搖頭,“就當是感謝你們照顧生意了。”
蔚寧很意外,也挺高興,接過袋子,跟小哥道了別,美滋滋地坐回沙發上,打開一看,艹,情侶衫,男上女下,疊得整整齊齊,連頭飾都有。
蔚寧看着袋子裏的東西,拿也不是,扔也不是。司秦湊過去看了一眼,嘴角抽了抽,拎起下面那件女裝,還是露臍的,再也崩不住,捂着臉,笑得癱在了沙發上。
蔚寧收好袋子,狠狠打了個死結,站起來走了一圈,沒找到地方藏,最後将袋子塞到了行李箱的底層。回來見司秦還在笑,蔚寧斜了一眼,受不了地說:“很好笑嗎?你幾歲了?”
司秦笑得身體亂顫,一邊笑,一邊說:“比你大。”
是真的比他大,各種意義上的,一點都沒有說錯。
司秦笑個沒完。蔚寧額頭青筋直暴,憋了半天,最後憋出來一句:“你煩死了!”
“真的,你真的好煩啊……”蔚寧咕咕哝哝,火沒處發,又不甘心就這麽算了。
“嗯嗯嗯。”司秦終于笑完,随口敷衍着,打開茶幾上的飯盒,招呼蔚寧:“過來吃飯了,都涼了。”
好吧。蔚寧妥協,他是真的餓了,趕緊跑到茶幾跟前,見司秦把自己碗裏的肉夾了一大半給他,還奇怪着,就聽司秦說:“把這些都吃了,不要挑食。”
“挑食?你以為我幾歲?”
“十九。虛歲二十?別擔心,男性一般在二十五歲左右才會停止長高。”
“……”
“所以多吃點。”司秦舉着筷子,敲了敲蔚寧的碗沿,怕他領會不到,又補刀:“你太矮了。”
蔚寧握拳,差點把筷子拗斷。
是的,他是矮,特別是在一米九二的司秦面前,那是尤其的矮。但他不得不承認,他不會長了,真的不會長了,就是一米七八,永遠的一米七八,甚至二十年後還縮了一厘米,滿意了吧!
* * *
經過整整一晚安靜又充足的休息,蔚寧正式開始了跟組生涯。在轉行做經紀人之前,蔚寧也曾跟組拍過一部電影,這樣的生活對他來說并不陌生,甚至有點懷念。區別在于彼時的他是所有人的焦點,絕對的男主角,現在只是以投資人助理的身份在旁觀摩,看有什麽需要幫忙的适時搭個手,或者偶爾客串個群演什麽的。
說實話,比起已經成名的鄒野,這個時候無論是謝非渡還是應闌,都還不夠看。鄒野在拍攝《似他》時,已經是個經驗豐富的導演,手法、風格無限趨近成熟,絕不是這群初涉電影的新人能比的。蔚寧跟了一段時間,發現新東西很少,但他覺得,在座的每一個今後拿出來都能壓垮一堆影視人,總會有一些常人不能及的優點可供他學習。
司秦不經常在,三天兩頭因為起不來、辦私事等等無聊的理由缺席。畢竟他不是導演,能把控住大方向、不出大問題就夠了。
比起司秦,蔚寧就殷勤得有點可怕了,不僅風雨無阻、場場都在,連午飯、晚飯都跟劇組的人一起吃,仿佛自己不是司秦的助理,而是導演的助理。加上高連軒對他非比尋常的讨好态度,還有他和司秦住一個房間的公開的事實,特別是蔚寧來了以後,拍攝現場的飛頁也巧合地多了起來,于是組內開始有謠言,說謝非渡要為蔚寧改劇本,給他單獨加戲。一些人頗有微詞,另一些人則直接在私底下嘲諷蔚寧,說他即将成為他們這個窮劇組中帶資進組的第一人。
蔚寧很無語。他發誓,他真的沒有動什麽歪腦筋,就是想在未來的影帝、影後和大導面前混個臉熟罷了。如果不是提前知道這部電影會在不久的将來爆成現象級,他很想說,就算他要帶資進組,也輪不到他們這個破電影。按司秦的身價,再不濟,也該砸它個五億十億的,買個宇宙大IP,再拉個金獎班底,給他量身打造一個男一號啊。
蔚寧算是看清楚了,這個團隊非常的排外。或許是因為曾長時間地處于停拍的惶恐之中,他們做什麽都帶着一股悲壯的意味,總給人一種拍完今天沒明天、一輩子只有這一次的感覺。當然,努力是真的努力,團結也是真的團結。因為正是在這種氛圍的烘托之下,所有人都把這部片子當成了自己的珍寶,不能侵犯,不容歪曲。而影片之所以獨樹一幟地優秀,可能也全賴于此吧。
蔚寧感覺到了一種抗力。他發現在這種情況下,他很難通過現有的身份打開這個團體的交際圈,盡管機會誘人,可是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接納任何人。他不出現,或許還比較好。
盡管這麽想,秉着“能多學一點是一點”的原則,蔚寧還是厚着臉皮,一天不落地到組裏報道。于是漸漸地,不滿的聲音越來越大。就在蔚寧糾結是不是應該徹底放棄的時候,謝非渡找到了他。
看着面前這個一頭長發、滿臉青春痘的年輕男人,蔚寧悄悄在腦海中搜尋着上一世與之相關的記憶。
謝非渡畢業于中州電影學院導演系,正統科班出身,文青特質明顯,持才傲物。相比于早早成名的他的前妻應闌,謝非渡大器晚成,直到四十歲才在國內拿到第一個金獎。“拍他想拍”是他唯一的原則。在他三十多年的從業生涯裏,他為了堅持這條原則,過着幾近苦行僧般的生活,直到四十歲一舉成名,之後一路開挂,直至封神。
總的來說,就是一根筋。當然,也不能否認他的成就。蔚寧在心裏總結。
“小蔚啊,我這麽叫你,你不介意吧?”此時的謝非渡雖然才二十五歲,比蔚寧還是大了六歲的,叫一聲“小蔚”也夠格。他手裏攥着劇本,說話之前撩了一下頭發,很是腼腆地笑了一下,看上去,好像找蔚寧來已經非常不好意思,更別說開口談接下來的事了。
蔚寧搖頭,客氣道:“謝導,您找我有什麽事嗎?”
謝非渡咳了一聲,“嗯,那個,我聽鈞寶諾說,你也是個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