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付過了
付過了
整整四個月的籌備,包括實景搭建的時間。
寧扉在東港影視城租下一塊空地,作為《一夜絨花》劇組的拍攝基地,用來建造過去時間線的建築和場景,包括《特技人》片場、寧戎的化妝間、公寓和其他活動場所。
正常時間線設置在現代,取景不如另一條時間線那麽麻煩,只需在城市中挑選合适的拍攝場地即可。
為節約預算,寧扉跟趙曉博商議,把正常時間線集中到後期拍攝,前期拍攝過去時間線,中期處理時間線相交的部分,最後查缺補漏,如有需要,再召集演員進行補拍。
這一次,厲途沒有送海歸精英團過來,而是支援了一支建築工隊,由國際知名建築設計師領頭,兩名資深設計助手從旁協助,全權負責劇組的實景搭建,一比一嚴格還原二十六年前的場景,建造寧扉心目中的最佳拍攝場地。
實景搭建與其他籌備工作同時進行,等電影開機,衆人抵達影視城,看到的已是竣工後的基地。
面對眼前布局合理、結構緊湊、細節逼真、夢幻與寫實相融、極具懷舊風情、如同一座城堡樂園一般的片場,全員一致:厲氏牛逼!
莊榮添經過療養,身體狀況仍舊不佳,至少惡化速度緩了下來,十分有望撐過明年夏天。
保險起見,寧扉安排莊榮添在療養院通過視頻直播參與拍攝。
莊榮添在視頻裏看到片場後,提出和寧扉合作以來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要求:希望能親臨現場,重溫一下當年的景象。
寧扉跟療養院商量了一下,主治醫生同意了莊榮添的出院請求。
三天後,莊榮添從療養院出發,由主治醫生和護士陪同,專機護送,抵達片場,随行的還有一輛豪華房車,車上醫療設施一應俱全,俨然一個小型病房,哪怕長時間在影視城跟組拍攝,都沒有任何問題。
這麽大手筆,一定又是厲途的意思,寧扉了然。
莊榮添到的時候,拍攝正在進行。
趙曉博發現來人,放下手頭的工作,通知全員休整,半小時後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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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組迎來了開機後唯一一次短暫停工,默默為莊榮添騰出位置,等他逛完這座記憶中的城堡。
未免耽誤拍攝,莊榮添很快走完一圈,心情卻久久不能平複,回到車上,止不住淚流滿面。
寧扉也挺感慨,更多的則是感激厲途的體貼。
說起來,自那天在公寓裏有過一次非常規接觸後,他已經很久沒有和厲途好好說過一句話、吃過一頓飯了。
在南市的時候忙着籌備電影,每天除了開會還是開會,下班也不怎麽回公寓,基本都在公司和酒店過夜,偶爾回去拿換洗衣物,碰見了也就點個頭,又迅速分開,等反應過來,已經好幾個月過去了。
回想那段時間,東珠港出過一次意外,地面突發性塌陷,厲途接到消息,連夜趕去東市組織搶險,幸好無人員傷亡,可能怕再出意外來不及處理,索性留在東市,後來也沒怎麽回南市,其實有點奇怪,然而過去太久,才想到要問,早就不合時宜了。
如今電影開機,随劇組來到東市,影視城離東珠港半小時車程,抽空過去打個招呼、吃個飯什麽的,完全合乎社交的必要禮節,更何況對方幫忙在先,不回禮反倒不正常。
寧扉撓撓臉頰,拿出手機撥厲途的號碼,不想承認許久未見,似乎有那麽點想念。
電話很快接通,寧扉率先出聲:“是我。莊榮添到片場了,想必是你的安排。麻煩你了,謝謝。”
對面沉默了一會兒,傳來熟悉的聲音:“哦,怎麽謝?”
寧扉愣了半天,反複确認屏幕上的號碼,沒打錯,然而怎麽聽,都有點怨念深重,還帶着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他熟知的厲途絕不會這樣說話!
見寧扉久不作聲,厲途屈指敲敲手機,又開口:“嗯?”
嗓音低沉,尾音綿長,簡簡單單一個字,卻飽含固執,頗有些得不到回答,決不擺休的架勢。
寧扉一個激靈,抖掉渾身雞皮疙瘩,一本正經道:“我在影視城,離你那裏不遠。快中午了,有空的話,一起吃個飯吧。”
厲途的回複迅速而又堅定:“沒空。”
沒空???
厲途居然對他說沒空???
寧扉懷疑自己聽錯了。
第一反應——親那一下親壞了腦子?又或者……劇情開始動了?
寧扉不願意深入思考後者的可能性。
如果可以,他寧願接受前者。
本來也該是前者啊!寧扉後知後覺。
或許是過往的相處給了他太多正常的錯覺,竟然讓他忘了和他通話的人,原本就是一位精神病人。
也許現在這樣才是正常的,不是嗎?
寧扉深吸一口氣:“那你要我怎麽謝?”
“不用了,酬勞,你已經付過了。”厲途挂了電話。
啊?付過了?什麽時候?付過什麽了?
難道是那天……?
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寧扉盯着暗下去的屏幕發了半天呆,直到路思南提醒,才回神。
“少爺,您的臉好紅啊,發燒了嗎?”路思南大驚小怪。
寧扉咬住嘴唇:“熱的。”
“昨天才降過溫,風衣都穿起來了,您還熱啊?”路思南向來打直球。
“嗯,對,有點熱。”寧扉面不改色走遠,一邊扯領口,一邊喃喃自語,“是挺熱啊。”
厲途确實沒空,因為他對面坐着寧扉的父親——寧方孝。
氣氛相當劍拔弩張。
無論之前兩人在讨論什麽,當厲途挂上電話,所有矛盾點都集中在了通話雙方理所當然的相熟和親昵上。
盡管很大程度都是厲途故意為之,仍舊令寧方孝如坐針氈。
厲途起初也渾身不自在,又很快想通。
能在未來岳父面前贏下一局,偶爾說點讓人面紅耳赤的話又怎樣?
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別人!
寧方孝盯着厲途的手機,何止如坐針氈,簡直咬牙切齒,然而沉浮商海幾十餘載,豈會讓旁人看出一點端倪。
厲途的确不怎麽看得出來,只憑直覺認定寧方孝此時一定不好過,當然更不可能知道寧方孝在聽他說出那句“酬勞你已經付過了”之後,腦海中出現了比寧扉所想到的更加限制級的畫面。
“呵呵。”寧方孝冷笑,對厲途明目張膽的挑釁,選擇采取最直接的措施——人身攻擊,“我說過,我欣賞你的能力,也認可你到目前為止所表現出來的秉性。我知道寧扉的性向有點特殊,我們寧家也不是什麽封建家庭,只要寧扉喜歡,我不反對。但你精神有問題,天底下沒有哪個父親會希望自己的孩子跟一個精神病糾纏不清!”
第一次聽到這種話,厲途還是很不高興的,接連聽了幾個月,早就免疫了。
他微微聳肩,給了一個無奈的表情:“快中午了,我在餐廳訂了位子,不知寧叔叔是否賞光……”
“不要叫我叔叔!”寧方孝不客氣地打斷。
“寧總。”厲途從善如流,一字一句完成對話,“一起吃個便飯,如何?”
寧方孝:……
不是說這家夥是個精神病嗎?哪有一點精神病的樣子!不管說什麽都當耳邊風,反而襯得別人喜怒無常像個精神病!
兩人為争奪寧扉的歸屬權整天暗潮湧動,寧扉本人對此卻一無所知。
事情要從幾個月前的地面塌方開始說起。
東珠港臨海,由于填海造陸的緣故,地基并不穩固,地面沉降時常發生,東市本就有一套完備的搶險流程,加上塌陷區離施工地較遠,對項目毫無損害,即便上了新聞,也算不上什麽大事,至少在厲途眼裏,不至于驚動到項目頂層的大佬們,比如寧方孝,可寧方孝還是來了,并且來了就不走了,一連呆了許久,很有點取代厲途主持大局的意思。
按理說同為集團董事長,兩人地位相當,寧方孝卻自持長輩身份,完全不顧當初厲途親自邀請寧家搭上開發東部這班順風車的情分,對整個厲氏集團包括厲途吹毛求疵到苛刻的地步,要不是厲途攔着自己的人不讓他們說話,估計項目組早就開始內讧了。
作為商業對手兼合夥人,厲途自認對寧方孝有一定了解。
接連幾日的反常讓厲途反應過來,寧方孝是沖他來的,又或者,是沖寧扉來的。
厲途算了一下,寧方孝來到東市的時間,剛好在《一夜絨花》官宣前後,看來還有秦雅絨的原因在內。
厲途察覺到事情的重要性,立即讓人整理好《一夜絨花》的企劃書和劇本,交到寧方孝手中,想在矛盾升級之前,提前替父子二人解開誤會,沒想到寧方孝看也沒看,反而幫着寧扉來罵他。
“怎麽,你也來告狀?以為抓到那臭小子的把柄,就能來拿捏我了?告訴你,我寧方孝的兒子要做什麽,還輪不到你們來指手畫腳!”寧方孝揚手,資料嘩嘩散了一地。
厲途沒有被寧方孝的怒意吓退,而是奇怪:“我們?還有誰?”
“沒有誰!”寧方孝不假辭色,并不想多提。
厲途稍加思索,哦,趙晟陽。
所以說,寧方孝早就從趙晟陽那裏得知寧扉要拍《一夜絨花》的消息,沒有如趙晟陽所願大發雷霆,也不打算對寧扉和電影做什麽,反而有點支持的意味,由此推論寧方孝空降東市,電影也不是最大的導火索,很可能直接沖他和寧扉的關系來的。
這就……頭大了啊。
厲途捏一把汗,撿起地上的資料,離開前,又被寧方孝搶去。
大概是看了劇本,知曉了當年的來龍去脈,當日,寧方孝離開東市,一句招呼也沒打,和來時一樣悄聲無息。
厲途松一口氣,以為事情解決,沒想到三天後老丈人又來了,并且這次,矛盾直線升級,從一開始針對項目順帶針對厲途,演變成完全針對厲途個人。
厲途:……
這是裝都不打算裝了。
換成別人,早被厲途一腳踹到海裏,可寧方孝偏偏不是別人。
打不得,罵不得,還得乖乖任打任罵,能怎麽辦,只能供着。
厲途打起十二萬分精神,仍舊疲于應付。
寧方孝卻精神矍铄,恨不得二十四小時盯着厲途,每每得知厲途要回南市,那眼神,不亞于把厲途生吞活剝。
厲途哪裏還敢回去,只能留在東市任勞任怨當苦工,久而久之,一種甜蜜的錯覺油然而生——好像他真的已經把寧扉怎麽樣過了。
是就好了。
早晚……
再忍忍……
總有一天……
厲途咬牙,握拳,暗暗發誓,一定要讓老丈人認定的事實盡快成真!
一老一少在争鋒相對中充實地度過了幾個月,當事人寧扉仍舊一無所知。
寧扉正在劇組虐溫澈虐得開心,并且因為手段過于鬼畜,讓劇組全員對他産生了新的看法。
寧方孝:不要叫我叔叔!
厲途:好的,爸爸。
寧扉:???
寧方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