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防狼之心不可無
防狼之心不可無
路思南很生氣,生自己的悶氣。
早知道這樣,就不每件事都查得清清楚楚,害寧扉現在要冒這麽大的險,去跟一個精神病談判。
可他也清楚寧扉的脾氣,一旦決定,沒人勸得住。
至少現在肯在行動前跟他說實話,已經比以前好太多了。
“少爺要做什麽,我管不了。”路思南嘆了口氣,打開手邊的旅行袋,翻出一支電擊棒,往寧扉手裏一塞,“您讓我買點東西防身,我買了兩支,這支給您。我知道您身手好,但防人之心不可無。一個人出去,少說少動,多看多聽,除我之外,不要相信任何人!”
這是寧扉告誡過路思南的話,現在原封不動還回來,寧扉哭笑不得。
他瞥着手柄上“防狼”兩個字,問路思南:“我讓你防着茂和永,你讓我防着誰?”
“當然是厲途了!”路思南一臉明知故問,“他是個變态!精神病!暴躁狂!色情狂也有可能!他還練過自由搏擊,精通各種槍械武器,淨身高一米九五,體格過人,可比您整整高十公分呢!不是我小看您,您的腿還沒完全康複,對上他,贏面為零!”
我也不矮,也練過自由搏擊,精通槍械武器,寧扉想說。
不過腿……的确是個麻煩。
“您見到他,如果發現他想對您不軌,就拿這個電他!千萬不要猶豫,精神病很可怕的!”路思南喋喋不休。
“等等——”寧扉蹙眉,“你不是說他不行?要怎麽對我不軌?”
有關厲途的資料,路思南一早給過寧扉,整整五頁,從身體素質,到財力背景,到病史情史,還包括一些難以啓齒的小道消息——喜歡男人,那方面不行,在圈子裏廣為流傳。
“他是不行,所以才變态啊!他們那種人,身體有缺陷,心理不平衡,玩得可髒了!”路思南言之鑿鑿,像躲在厲途床底下偷聽過似的,逗得寧扉笑出了聲,反惹路思南教訓,“少爺,我在說正經事,您給我嚴肅點!”
“好好好,我記住了,等見到厲途,就按這個開關,電他!”寧扉連連點頭,像個乖寶寶。
Advertisement
“他是厲家當家,也不能無緣無故就電了。”路思南撇嘴,“萬一電出個好歹,商律又有話說了……”
“哈哈哈……”寧扉笑得更大聲了。
飯後,路思南按原定計劃趕往機場。
寧扉送走路思南,動身前往厲家,打車到大門外,商律親自出門迎接。
這是商律——或者說整個厲家一貫的作風,姿态放得夠低,手段比誰都狠。
大門離主宅還有一段不短的距離,兩人共乘一車,緩緩往裏駛去。
寧扉趁寒暄的間隙觀察商律。
從外表看——身形挺拔,長相出挑,不然也不會得厲家大小姐厲玫青睐,成了南圈上門女婿第一人。
從氣質看——溫文爾雅,彬彬有禮,一派上流人士的風度,實則出身底層,和厲途識于微時,有過命的交情,受厲途信任至今,忠誠度極高。
寧扉對商律的評價只有兩個字——狐貍,巧舌如簧,狡猾刻在了骨子裏,絕不好對付。
商律也在觀察寧扉。
車禍之前,他對寧扉的評價只有兩個字——腦癱。
商律喜歡腦癱,意味着能一眼看穿,不需要花太多的心思去應付。
可是車禍之後,商律發現寧扉開始不讨喜起來,和以往的咋咋呼呼不同,時常靜默沉思,似乎一舉一動皆有深意,在兩人進入書房、面對面坐下後,這種感覺愈發強烈。
“寧少出院,讓院長知會我一聲就行,何必興師動衆,搞出這麽大陣仗,搞得大家虛驚一場,自己也一肚子氣。”商律率先開口,寥寥幾句,輕松颠倒黑白,把療養院的錯處一股腦扣到寧扉頭上。
寧扉沒有被商律的下馬威吓住,反而以退為進:“我如今閑人一個,不比商總身兼數職。不過順手幫商總一個小忙,想必商總也沒放在心上。”
“小忙?”商律聽不太懂。
“替商總測試了一下貴院的安保和應急機制,沒想到還真有點問題。當然我的事是小事,讓一些不知所謂的人砸了厲氏的招牌可不妙。”寧扉煞有其事。
“這個……哈哈哈。”商律失笑,說出口的話卻一點也不好笑,“涉事人員已盡數開除,寧少可以放心了。”
寧扉沒說話,按理要承商律這個情,為療養院的人求求情,緩和一下氣氛什麽的,可是別人家的內務,管了也沒好處,他懶得過問。
既然寧扉不上鈎,商律只能自己說了:“就是一下子少了這麽多人,怕是又要多關一層樓了。好在厲家不靠一家療養院賺錢,開療養院的初衷,不過為自己行方便,再多關幾層也無妨。一如先前為了寧少,花多大的代價都值得。”
商律的意思——雖然我的人沒辦好事,可是你讓我裁了這麽多人,損失也夠大了,我不計較,你也別裝腔作勢來邀功,更別說還有先前的恩情在裏面。
于是兩人繞來繞去,又繞回了最初的宗旨——甩鍋。
一句話一個坑,真是個麻煩精。
“商總大方。”寧扉心裏吐槽,表面恭維,跟着轉了話鋒,“我以為锱铢必較才是商人的本分。”
厲家三個頂梁柱,厲途狠,厲玫精,商律……摳,整個南圈衆所周知。
三人打得一手好配合,生生把爛到根裏的厲家撐了起來。
當然人性不可能單一而論,照寧扉來看,狠、精、摳都是三人希望外人看到的面貌,實情如何,寧扉不得而知,現在這麽說,不過借機提醒商律嘴皮子不要耍得太過,免得崩人設。
“話是這麽說沒錯,但是寧少麽……總是特殊的。”商律抹了一下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寧扉。
寧扉眼皮一跳,這暧昧的語氣着實讓人吃不消。
要不是知道商律嬌妻在側、兒女雙全,直得不能再直,寧扉都要懷疑商律在勾引他了。
寧扉沒有誤會,商律的眼神的确含着些旖旎的意味,當然不是他對寧扉有什麽想法,而是想到樓上那位祖宗對寧家大少的心思,難免以暧昧的眼光來看寧扉。
“商總擡舉。”寧扉客氣地笑笑,拉回商律飄遠的思緒。
“複健還是照舊,我安排了專人跟進,專車接送,寧少在公寓等着就好。”商律指指寧扉的手杖,“我們厲總親自挑的禮物,用着還算趁手吧?”
“啊,嗯。”寧扉違心地點頭,當着送禮人的面,也說不出品味清奇這種話來。
等等。
寧扉挑眉:“這是厲總親自挑的?”
商律也挑眉:“嗯哼。”
“啊……”寧扉拿起手杖,微微一笑,“讓厲總費心了,很好用。”
“我會記得轉達你的謝意。”商律正猶豫要不要告訴寧扉手杖上的珠寶都是正兒八經拍賣來的真貨,不亞于握了一輛豪車在手裏,被寧扉打斷。
“我想我可以親自轉達。”
商律愣了一下:“嗯?”
“厲總已經回來了吧,不知可否面見?”寧扉斟酌着問。
商律側目:“你怎麽知道?”
寧扉笑笑:“我有我的渠道。”
“寧少消息靈通。”商律靠住沙發,擺出拒絕的姿态,“我想面見就不必了,寧少有什麽要談的,我都可以代勞。”
“關于車禍的賠償,貴方已經做得夠好,不需要再談。”寧扉直截了當,“我要談的是寧氏影業,商總應該做不了主。”
商律有些意外,他沒想到寧扉連這個都知道,還是在住院期間足不出戶的情況下,拿捏住他和厲途之間唯一的缺口,看來身邊能人居多,收集情報的本事可見一斑。
而事實也正如寧扉所說,身為厲途唯一的親信,他在厲氏享有最高決策權,等同厲途本人,可是寧氏影業,他插不上手,或者說,但凡有關寧扉,事無大小,厲途從不讓任何人插手。
很奇怪。
連同對寧扉的過分偏執,都讓人匪夷所思。
商律也不問,畢竟深究一個精神病人的行為準則——這毫無意義。
寧扉的話加深了商律的警惕,他開始重新審視寧扉,而考慮到厲途的身體狀況,阻止兩人見面的想法仍未改變。
寧扉觀察商律的臉色,猜測自己的要求十有八九無法達成,正當遺憾,商律的手機響了一下。
書房角落,背對寧扉的上方有一個隐藏式攝像頭,正微弱地亮着一個細小的紅點。
商律看了一眼手機上的信息,表情比之先前更為複雜。
從寧扉的視角,商律放下手機後翻了個白眼,不知道是誰惹到了他,寧扉肯定不是自己,因為這個白眼是往他後上方翻的,像是那裏有什麽東西似的。
寧扉好奇,正欲回頭,商律站了起來。
“我不認為這個時候會客對他有任何的好處……算了,我的意見不重要。”商律聳肩,打開書房的門,對着門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樓上卧房,我讓傭人送你上去。”
寧扉心下一喜,拄着手杖往門口走。
商律托了寧扉一把,想起什麽,拿出一樣東西遞給寧扉。
“掉在車上的。”商律聳肩,“不是我的。”
“抱歉,是我的。”寧扉臉一紅,接過電擊棒塞進口袋。
“我多嘴一句,寧少知道他這裏——”商律指指腦袋,“有毛病吧?”
寧扉颔首:“略有耳聞。”
“那就好。”商律點頭,一臉“那我就放心了”的表情。
倒是寧扉不淡定了。
身處高位的人,受追捧的同時免不了流言蜚語纏身。
從小到大,寧扉深有體會,因而向來是“眼見為實”的忠實信奉者。
對寧扉這樣含着金湯勺出身的少爺尚且如此,對從底層一步步爬上來的厲途只會更過分。
因手段偏頗、不按常理出牌,就說他精神有問題;因潔身自律,不近女色,就說他變态,乃至“不行”,寧扉完全可以理解。
結合過去五年厲家發生的大事件來看,寧扉懷疑厲途在借瘋耍狠,不但放任流言,還極有可能自己在背後推波助瀾。
既然不光彩的出身已是事實,索性讓自己爛到底,由此立于不敗之地。
反正腦子有病,再怎麽出格行事,都不稀奇。
這是厲途的策略,相當聰明的做法,既符合書中反派的形象,也符合迅速上位執掌厲家的現實。
可是此時此刻,商律的反應讓寧扉有些動搖。
寧扉沒想過要把電擊棒帶來,被路思南胡攪蠻纏,忘記拿出口袋,是他的疏忽。
奇怪的是商律,發現他帶危險品來,第一反應自然認為他要對厲途不利,可是非但沒有沒收電擊棒,還原封不動還給了他,一臉要他善用的模樣,究竟是對厲途的體格太有信心,還是厲途真的有問題?
是他想太多了嗎?沒什麽心機手段,也不存在什麽策略,終極反派名副其實,就是個粗暴無腦的變态色情狂?
思索間,卧室已近在眼前。
寧扉定了定神,擡手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