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油炸何嘉名7
第73章 油炸何嘉名7
另一邊, 病房外腳步聲逐漸遠去。
陳複止虛空向外看了一眼,精神有些恍惚。
“要是不放心,你可以和他好好談談, 他還沒走遠。”孟昨非心細如發, 看出陳複止對那個年輕男孩不一般的态度。
原以為已經夠了解身邊這位朋友的過去, 沒想到他身後還有秘密。
而看陳複止的反應,這個新找上來的麻煩, 跟陳複止的關系, 遠比其他人複雜。
“抱歉, 他太粗暴, 弄疼你了。”陳複止很快回神,有些歉意看向孟昨非紅腫的指腹,門把手邊緣并不鋒利, 何嘉名雖然踹的兇,但孟昨非手指并沒有破皮, 也不需要上藥, 但疼兩天是不可避免的。
孟昨非眉宇微蹙, 對陳複止近乎逃避的反應并不滿意。
他欣賞陳複止隐忍寧靜的性格,但相處的這段時間,他也看出陳複止性格上的缺陷。
他是一個可以稱的上美好的人,善良, 為他人着想,做事有禮有度, 且沒有沾染社會上一些壞習性,甚至大部分人認為不算壞習的抽煙喝酒也沒有, 自律的像個苦行僧。
但不可否認,世界上沒有完美的人, 陳複止太習慣于将自己龜縮在安全地帶,像只害怕受到傷害的兔子,如非必要絕不探頭。
他理解陳複止無意識的自我保護習慣,也不認為這樣有什麽問題。
可他心中是存了疑慮的,出于紳士風度他給了陳複止跟弟弟交談的空間,但是看到那個弟弟的第一眼,他就從心裏不喜歡,就好像有些人天生不對頭,或許從前一句話都沒說過,也沒聽說過這人,但是他們就像兩級磁鐵,天生相斥。
孟昨非看着再次下意識逃避的陳複止,想要深究陳複止他跟何嘉名的過去,可他從小受到的教育,并不允許冒昧打探別人的隐私。
過度探讨別人不想提起的往事,也是一種冒犯。
他并不想冒犯別人,即便是陌生人,也該受到尊重,何況是跟他接觸頗多的陳複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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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本來不該這麽說。”孟昨非眉頭輕皺,“你病情目前看上去控制的還可以,這兩天醫院就會開會評估你的身體狀況,順利的話,這周就可以轉院。這次轉去米國——”
孟昨非聲音一頓,不想殘忍地将他們心知肚明的結果親口說出來。
他跟陳複止心裏都清楚,陳複止現在還能有說有笑,更多的歸功于他年輕的體質,病情真的發展到晚期,即便積極配合治療,也不一定能從米國安然而歸。
他雖然幫陳複止頗多,但終歸只是出于朋友的立場,他不會放棄國內的事業,并且礙于職業因素,将來也無法長期往返兩國。
之後的路得陳複止一個人走,并且是一條大概率回不來的絕路。
陳複止聽懂了孟昨非的留白,眼中落寞一閃而過,“謝謝孟法醫,去美國治療的費用,我會自己承擔。”
孟昨非眉頭皺的更緊:“我沒有這個意思。”
陳複止也很堅持:“我知道的,但我怎麽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占你的便宜,我也有錢的。”
陳複止的話完全偏離了孟昨非的初衷,孟昨非湛黑的眼眸微黯,他凝視了陳複止兩秒,嘆了口氣,“我是說,你如果有事可以直接跟我說,也不要讓自己留有遺憾。”
陳複止張了張嘴,反應過來孟昨非是在拐彎抹角問何嘉名的事情。
在孟法醫眼裏,他就是個渾身麻煩的人吧?
而且,還是在他毫無防備下就跑出來的麻煩。
陳複止蒼白的臉色有些發青,何嘉名跟丁漠漠等人不太一樣,面對丁漠漠幾人他是完全的受害者,可以無視他們。
但他抽身離開何嘉名這段時間,回頭看去,才發現自己這幾年陷入了某種怪圈中,把自己困在一個叫對何嘉善愧疚的障礙中,近乎沒有底線把對何嘉善的愧疚彌補給何嘉名。
所以他在被何嘉名得寸進尺後,自省是不是自己沒有照顧好何嘉名,讓他受了委屈。
在發現何嘉名有早戀苗頭會耽誤學習後,不敢跟真正的哥哥一樣,跟何嘉名談心,勒令他不許在高三重要階段分心。
更甚者在何嘉名做出格錯事後,當機立斷止損。
陳複止難以啓齒,看着孟昨非冷淡俊清的面龐,羞恥感湧上大腦,熏的他臉皮發燙。
一個男人,跟另一個比自己小,對外號稱是弟弟的男人,有不可描述的關系,在外人眼裏,确實太荒唐了。
陳複止幾乎是驚慌失措,強烈的羞恥心刺激着身體不受控制發顫。
孟昨非注意到了陳複止僵硬的神情,知道這又是一段不堪回首的痛苦往事,只是沒想到陳複止反應會那麽大,心裏微微發緊有些後悔鼓動陳複止,正想開口道歉,安撫陳複止的情緒,沒想到陳複止像是下了必死決心般開口。
“我跟他關系很複雜。”
孟昨非到嘴邊的安撫停下,認真傾聽陳複止的心聲。
“他是我童年好友的弟弟。”陳複止呼吸微滞,眼中劃過痛苦,心髒如被尖刃劃開,血淋淋剖開反複結痂卻始終無法愈合的傷疤,“嘉善是我見過最好的人。”
他平靜的人生在外婆生病後戛然而止,何嘉善的童年也在父母意外離世後停止。
他們是命運相連的兩個可憐人,相同的境遇,讓他們學會在困難時期相互扶持,他們會因為一個冬日的烤紅薯沾沾自喜,會在學習期間打零工賺到一點生活費而對明天有希望。
沒有家長庇護的少年,連吃飯都成了問題,鄰裏夾雜着白眼的施舍并不能長久,少年的尊嚴讓他們學會了自立自強。
他們想盡辦法養活三個人,迫使自己長大。
那三年是他最困難,也是內心最強大的時期。
如果說,他的生命裏有道指引他的光,那只會是何嘉善。
他頭腦靈活在學校賺取同學的零錢,放學時想盡辦法在各個餐飲店賺錢,把他房子租給外來工人,為自己為陳複止為弟弟規劃着一切。
就像一個源源不斷散發能量的小太陽,只是這樣一個美好的人,生命停留在了最美好的年紀,葬送在失靈的剎車片下,消失在陳複止眼前。
“老一輩的人都很保守,我是未婚子,又只跟着外婆生活,同齡人都被勒令不許接觸我,只有他懶得聽父母唠叨,算是我童年唯一的玩伴。”陳複止苦笑,“我也不知道何嘉名為什麽會把嘉善的死歸咎在我頭上,或許只是單純的認為,如果有一個人該死,那應該是我而不是嘉善,他只是恨為什麽死的不是我。”
“那時候何嘉名還小,只能我照顧他,嘉善沒了,我們還欠了大筆醫藥費,但好歹那時候我已經成年,有兼職收入,加上長相還可以就去了做了平面模特,後來又去兼職演員,過了兩年,嘉善家的房子拆遷,我才還完醫藥費。”
“我一直很忙,對何嘉名的教育有所欠缺,只知道他心裏不好受,卻不敢走入他內心,後來——”
陳複止難以啓齒,目光垂到地面,生怕看到孟昨非厭惡的神色,“後來,因為一些事情,我跟他有了特殊的關系,也不敢讓別人知道,直到我知道自己生病的事情,才下定決心跟他一刀兩斷。”
這事确實他做的不對,何嘉名那時小,也有他沒下定決心縱容的成分,他活該,認了。
陳複止膽戰心驚,這是他二十八年人生最恥辱的事情。
随便一個正常人都無法理解,何況是向來清正的孟法醫。
孟昨非表情空白了一瞬,陳複止說的相當含蓄,但好歹是成年人,他雖然不耽于情愛,也并非一無所知,只是需要時間消化陳複止說的事情,畢竟陳複止跟何嘉名是兩個男人。
他身邊自然也出現過同性戀人,也不認為同性相戀有什麽不對,只是相處這麽長時間,并沒有将陳複止往哪方面想。
擰眉思索了一會兒,孟昨非看到臉色本就蒼白的陳複止,臉上幾乎沒有了血色。
吓到了嗎?
孟昨非嘆了口氣,語氣平靜的如同他們平時對話一般,“你是自願的嗎?”
陳複止愣了一下,沒想到孟昨非會這麽問。
孟昨非看他反應,已經知道答案,“為什麽不報警?”
“我——”陳複止驚訝擡眸望向孟昨非,清潤的眼眸盛滿迷惑,他沒想過,從一開始他就沒想過報複何嘉名,他欠何嘉善那麽多,只是自己受點委屈,怎麽能害了他唯一的弟弟,毀了前途。
孟昨非眸色幽深,當法醫多年,他見識過形形色色的人,知道這個世界物種多樣性。
陳複止過于自責的行為,他不是在別人身上見過,只是表現方式不同。比如父母出于對孩子的愧疚無底線溺愛,失手殺人罪犯出獄後,對受害者家屬傾盡一切資源彌補導致自己人生一團糟,但那時他能袖手旁觀,如同信陽所說,收起助人情節,尊重他人命運,但差不多的情形,面對的是陳複止,他察覺到自己雙标了,或許是因為對象是他有好感的陳複止,知道他的經歷,他只會覺得難怪如此,情有可原,令人疼惜。
“何嘉善是個很好的人,你很感激他,我相信他幫助你時,從來沒有要求過你回報。”
“他的離世是一個意外,誰都覺得可惜,但我想他也在慶幸,不是你出現意外。”
“複止,我想何嘉善并不想看到你因為他折磨自己。而且你從頭到尾不欠何嘉名什麽,他只是何嘉名,不是何嘉善,出于對故友弟弟的照顧,你已經照顧他長大,他只是在利用你的愧疚。”
孟昨非的話,跟陳複止設想的厭惡不同,陳複止微微擡起眼眸,直接撞入一雙幽黑的眼瞳,深邃又冷靜,好像他一直以來忌諱莫深的事情,只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孟昨非也在觀察陳複止的神色,見他臉色不再像剛才那麽青白,才緩緩開口,“何嘉名現在來找你,想來是對你還存了心思,你确實不該見他。”
陳複止點頭:“他有點音樂天賦,現在正在參加一檔選秀節目,人氣很旺,也到了總決賽的重要關頭,他來找我,我也沒想到。”
“那你喜歡他嗎?”
“啊?”這個問題出乎陳複止意料,他很快搖頭,“我不喜歡,我沒有想過情愛的事情。”
“嗯。”孟昨非不願多談這個人,雖然沒在陳複止面前表現出來,但他打心眼裏厭惡這人,“我看過你最近的檢查報告,趁着你還不用整天插着管子躺在病床上,想不想在出國前出去玩一趟?”
“好。”陳複止想起上次半途而廢的周邊游。
孟昨非是個行動派,當即決定了去H市郊區一家農家樂吃晚飯。
雖然是農家樂,但那邊依山伴水,風景優美,不遠處就是連綿淡青的群山,農家樂內還圈養了雞鴨,有專門的魚塘供客人掉魚和王八,也有親子項目,不遠處就是草莓園,桑葚園,葡萄園。
出了農家樂是一條禁止機動車通行的綠化帶,專門供游人騎行。
孟昨非選擇帶陳複止來這裏,是考慮到上次失敗的旅行,農家樂不會遇上堵車的情況,而且還能晚上營業。
一同來的,還有忙的從喘不過氣的信陽,他在陳複止住院期間來過兩次,都是在給嫌疑人看病的時候順道過來瞅一眼的,聽說陳複止要轉院了,特地選了一個可以讓他參加的相聚的時間點。
不過就算選了在農家樂聚餐,信陽也是姍姍來遲。
還有就是打扮靓麗的沈俏俏,她對陳複止充滿好奇,曾經兩次讓助理托話,問他要不要借助自己的流量,出面怒錘丁漠漠和陳埕兩個賤/貨。
被陳複止拒絕後,沈俏俏就沒再聯系過她,沒想到這次她也會來參加聚會。
兩人來之前,陳複止跟孟昨非已經呆了一下午,他們一起親手逮了雞鴨,看着老板娘利落收拾殺雞收拾雞毛,也去葡萄園摘了葡萄,還去菜地裏摸了一個西瓜。
陳複止很開心,農家樂是很平常的家庭親子周末游玩的選擇,但陳複止從來沒有體驗過。
也是第一次學習到了怎麽徒手抓雞鴨。
不過雖然活動不多,但陳複止還是有些累了,孟昨非就從車後備箱拿來兩根釣竿,并排和他一起坐在池塘邊上,被磨平油漆的秋千椅上釣魚。
他就跟孟法醫坐着釣魚,等到天幕沉下,也沒有傻魚上鈎,還是老板親自下場,用漁網補了一條大草魚。
農家樂所有的食物都是老板一家自己養自己種,用土竈柴火做的,也是陳複止沒有體驗過的風味。
等到一桌的菜差不多上完,信陽才踩着晚霞進來。
“卧槽!真香啊!一聞就好吃,老孟你以前怎麽不帶我來這!”人未到聲先至,信陽踩着大步走進,眼睛機敏一掃,直接一屁股坐到孟昨非邊上空位上,而後大咧咧看向陳複至,“複止,你具體什麽時間走,我抽個時間送你。”
“嘴裏沒好話?”孟昨非撩起眼皮。
信陽啧了一聲,放下掰一次性筷子的手,端起玻璃杯,給自己倒滿了椰汁,“以飲料代酒好伐?當我說錯話了,不該說走,不吉利。”
陳複止心裏不介意,但看信陽不拘小節的模樣,難得心情不錯,“成年人賠罪喝飲料?”
“哎呦!”信陽哈哈一笑,“行了啊哥哥!我可跟你家孟法醫不一樣,每天不是泡在解剖室打發時間,就是坐辦公室吹空調,我天天跑外勤。”
說着,信陽露出自己手臂上的二頭肌上明顯的黑白分界線,“看到沒,這麽熱的天,都曬成非洲黑人了,這都是我為社會做的犧牲,你說我能喝酒嗎?這不得耽誤多少人的大事啊?”
孟昨非戲谑地看着他表演,在看到陳複止眼中閃過疑惑後,淡淡出聲解釋,“有紀律,不能喝酒。”
“誰說的!”信陽正經危坐,“紀律算什麽?主要是我一心為民,全身心投入我偉大的事業,要是半夜有緊急狀況怎麽辦,我可都是為了人民的安全啊!”
陳複止被逗得合不攏嘴,順着他說,“那你得喝三杯飲料才行。”
“幾天不見,你也學壞了啊!跟老孟一樣蔫壞。”信陽怪叫。
孟昨非:“你喝不喝吧?”
“拼了拼了拼了。”信陽做出一派豁出去的樣子,正好這會兒沈俏俏踩着恨天高,娉娉袅袅走進來,看他玻璃杯的奶白色椰汁,氣不打一處來,甩着包就往信陽懷裏扔。
“姑奶奶,誰招惹你了,拿我撒氣?”
“滾!老娘在後頭一直按喇叭,你沒聽見?”
信陽皺眉:“是你啊?我好端端在前頭開車,後面一直有個傻冒給我按喇叭,我還尋思是哪個傻逼路怒症發作了。”
“這特麽就是你報交警的理由?害得我被交警攔下,你今天最好出點事情!”沈俏俏氣不打一出來,“我的車你還認不出來?”
信陽又啧啧兩聲:“誰知道你一天天的換車,哪像我們家孟法醫長情,一輛車能開三四年。”
有這兩人逗梗,餐桌上氣氛一下子活躍起來。
老板娘在櫃臺聽到打趣的笑聲,擡起頭看了一眼,見服務生小妹端菜上來,連忙接過來親自送上去,“這是我們店的特色,紫蘇紅燒魚,氣味很獨特,你們趕緊嘗嘗。”
沈俏俏:“老板娘,那兩瓶二鍋頭。”
信陽:“救命,你饒了我吧!”
“不行!你千杯不醉。”
“你再害我,我非被開了不可。”
孟昨非又冷不丁出聲:“紀律算什麽?主要是你一心為民?”
“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嘛。”
陳複止輕輕笑出了聲。
信陽像是見到了救星:“複止,要不也喝點?”
“不行!”不等陳複止拒絕,孟昨非和沈俏俏同時出聲。
兩人的聲音一輕一重,把信陽下了一跳,然後做作地搖頭,“果然愛和不愛地差距一目了然。”
四個人歡聲笑語吃了晚飯,陳複止胃口不大,也吃不了刺激性的東西,孟昨非特地讓廚房做了蛋羹。
晚飯後,天已經完全黑下,但郊外月朗星稀,借着淡黃的月光,可以看清不遠處池塘的粼粼水光。
信陽提議去附近走走溜食,幾人就去了那條禁止機動車行駛的綠化帶。
夜晚,被高溫灼曬的道路溫度還未褪去,沈俏俏來了興致,脫掉高跟鞋,赤腳踩在馬路上,沒一會兒疼的龇牙咧嘴。
信陽嘀咕了一聲腦抽,搶了沈俏俏的鞋子就跑。
沈俏俏沒想到赤腳走路那麽疼,本來走兩步就停,沒想到鞋子被搶,立刻大叫着追上去,一邊跑一邊跳,寂靜的夜晚只剩下兩人的吵鬧聲。
“累了嗎?”陳複止跟孟昨非都是安靜的性子,玩了一下午,孟昨非不由擔心陳複止身體狀況。
“沒有幹體力活,我還好。”陳複止如實回答。
月牙爬上山梢,星星都在雲層後面,習習晚風吹動周邊樹葉,夏日的熱浪一下子消散不少。
陳複止注意到沈俏俏和信陽都出了不少汗,而他除了悶熱,沒有感覺多少熱意。
這個認知讓陳複止眉頭一緊,曾經他也是怕熱一族,現在卻連在盛夏,也感覺不到從前的燥熱了。
“你要死啊!把鞋還我!”
“你不是要赤腳走?我這是成全你。”
“你幼不幼稚!”
“複哥?”
歡鬧的聲音驟然停止,輕松的心情是瞬間從高空狠狠抛下,笑容直接凝固在臉上。
“複哥!”
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
陳複止這才回神,确認剛才那聲不是幻覺。
掌心猛地一暖,陳複止呆呆順着手向上,從他的角度正好看到孟昨非緊繃的嘴角。
信陽和沈俏俏也發現了情況不對停止打鬧,往他們這邊走來。
“操!複哥身體這麽差,你竟然真的敢帶他出來!”黑暗中,一道身影從樹後走出,焦急往陳複止所在的地方走來。
陳複止臉猛地一白,迅速看向孟昨非的臉,想不明白為什麽何嘉名會在這裏。
天色黑沉,但陳複止的反應都被何嘉名看在眼裏,氣在心裏。
接到季童電話,顧不得季童是不是別有深意,他馬不停蹄往這邊農家樂趕。
他早就到這片地域,但是人生地不熟,找不到季童所說的農家樂,只能在邊上碰碰運氣,沒想到竟然在路邊看到了形似複哥的人影。
他出聲試探,看到那條黑影愣住的模樣,立刻确認了那是陳複止本人。
但是只在一瞬,他就險些壓不住火。
那個姓孟的男人跟複哥肩并肩走着,好像認識多年早已默契十足的情侶,而他們身邊還有放肆大笑的一男一女,他們看上去是那麽和諧,複哥完美融入了他們的生活,一個沒有他的生活。
而他的怒火,在陳複止聽到聲音後露出排斥的神情,到達了頂峰。
但何嘉名沒忘記複哥現在的身體狀态,他心疼的要死,又顧及陳複止的身體,不能對他釋放怒火,就随便找了個借口沖姓孟的扣帽子。
何嘉名快步走去,一把将陳複止拉到身後,毫不顧忌向孟昨非怒吼,“你不知道複哥的狀況嗎?還是你要害死他!”
這話太重了,完全是無理取鬧。
孟昨非眸色猛地一沉,相當不悅看向何嘉名。
果然,再一次見面,依舊十分看不順眼。
“何嘉名!”陳複止被粗暴拽了一下,險些一個踉跄跌倒,堪堪穩住身形就聽到何嘉名的無端遷怒,“你夠了!不要無理取鬧!”
“複哥?你一定要向着他嗎?你為什麽一直不告訴我你生病了?”何嘉名聲音滿是委屈,在知道陳複止身患絕症卻不告訴他時,他不可置信,無法接受,甚至動過什麽都不要,就陪在複哥身邊的準備。
本來他還抱有一絲希望,是複哥不想拖累他,才決定悄無聲息離開。
雖然理智告訴他,這個可能性不大,但是現在親眼看到複哥跟另一個男人這麽親密,他幾乎要發瘋。
明明是他先來的,一直以來複哥眼裏也只有他,但現在他就好像一個局外人,不過短短三四個月,他就連站在複哥身邊的位置都沒有了。
陳複止氣的發抖,何嘉名的突然出現,就像一鍋好湯中出現了一粒老鼠屎,今天所有好美的心情瞬間化為烏雲。
原來,只要有一個人出現,光是看到他,就覺得特別糟糕。
陳複止狠狠捏緊拳頭,腸胃因為激烈的情緒翻騰起來。
“滾!”
他閉上眼,咬着牙狠狠吐出這個字。
“複哥?”何嘉名不可置信看着陳複止,完全想不到複哥會讓他滾。
“上午我就說的很清楚了,不想見你。”腸胃開始絞痛,大滴大滴的汗珠從額頭滴下,陳複止強撐着,讓何嘉名滾開。
何嘉名眼神倏地發狠,狠厲瞪一眼對他目露嫌惡的孟昨非,還有另外兩個聞聲趕來的男女。
何嘉名臉上快速閃過一絲掙紮,突然輕笑了一聲,如鐵鉗般緊緊箍住陳複止的手,“跟我走!”
與此同時,信陽趕了過來,聽到的就是何嘉名不容置疑的這句話,眉頭立刻挑了起來。
而孟昨非也狠狠皺起眉頭,目光落在陳複止隐忍的臉上,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老孟,這是誰啊?”信陽上下打量他。
孟昨非語氣發冷:“無關緊要的人。”
信陽冷笑一聲,雙手環胸,露出張力十足的二頭肌。
何嘉名臉色難看的仿佛見了死人:“滾開!”
信陽根本不慣着他:“你爸媽沒教你怎麽說話?我不管你是誰,你沒看到陳複止不想跟你走嗎?”
何嘉名神色再也繃不住,低呵叫了一聲,樹影背後竄出來幾條人影往這邊走來。
看走路嚣張的架勢,不像普通人。
陳複止強撐着身體凝神看了一會兒,只見眼前有幾條重影不懷好意往這邊走來。
想要何嘉名結束鬧劇,但光是跟胃裏的疼痛作鬥争,都幾乎耗光了全部力氣。
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感到明顯的疼痛。
此時胃部就像将前段時間積壓的痛苦,加倍釋放了出來一樣。
信陽,孟昨非看到走來的人影,皆是挑了挑眉。
沈俏俏識趣往後站了站,免得誤傷到自己。
何嘉名本不想讓這些人出來,需要借用外力帶走複哥,這對他來說是一件恥辱,說明複哥并不想跟他走。
但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讓在B市的狐朋狗友幫忙叫人,給他從會場找了幾個年輕員工造聲勢。
季童跟他透露過,他安排的人這些天沒見過陳複止出病房,他想要帶走陳複止,只有這一次機會。
他知道季童不懷好意,甚至是幸災樂禍等着看他倒黴,但他沒時間了,急着要把複哥從姓孟的身邊帶走,讓他呆在自己可以掌控的地方。
因此,他還是把會所裏的幾個員工帶來了。
事實證明,這是正确的選擇。
姓孟的再牛,身邊有朋友又怎麽樣?
雙拳難敵四手,今天這人,他必須帶走。
這麽想着,何嘉名神色狠厲起來,聲音卻不自覺放軟了,“複哥,我給你轉到B市醫院,我會好好照顧你。”
陳複止眼前已經有重影了,他聽不清何嘉名的話,只看到他嘴唇在不停張合。
意識在一點點抽離,猛然間他似乎聽到一道熟悉的清冷聲音叫了一下他的名字,而後一只溫暖的手掌,撐住了他的後背脊柱。
陳複止拼命睜着眼皮,大汗淋漓看向身後那人,只隐約看到一張挂滿冰冷卻焦急的臉。
何嘉名也發現了陳複止狀态不對,立刻如臨大敵,但目光觸及孟昨非那只手後,妒火立刻燃燒理智。
他猛地拍掉孟昨非的手,打橫抱起陳複止,急得亂顫,“複哥,複哥你堅持一下。”
這個時候撐場子的混混也到了,他們一溜兒站到了何嘉名身前,翹着頭,用下巴看孟昨非和信陽幾人,那架勢就是在說:你們要是不長眼試試?
有混混給何嘉名擋着,何嘉名更不把孟昨非看在眼裏,抱着陳複止往停車的方向,
今天這人他帶定了。
“小鬼到閻王這鬧事,找死呢這是!”信陽啧了一聲,挑眼看着一排‘傻冒’,在仗着人多欺負人少的混混沒反應過來時,當即從後腰掏出一把手铐,咔嚓一下套在離他最近的混混手上。
混混們還沒反應過來,信陽已經行雲流水般掏出口袋裏的警官證,拿出對付殺人犯的氣勢兇悍道,“動手前睜開你們的卡姿蘭大眼看看,市公安的,襲警刑期三年以下,自己掂量掂量辦!”
“媽的!在H市混了那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跟我耍狠的,都給我一字排好!”說着,信陽報了一聲粗口,又扭頭看了孟昨非一眼。
孟昨非寒着臉,默契道,“報警了,兩分鐘到。”
混混們懵了,怎麽也想不到就是幫老板站個場子,就踢到了鐵板。
他們耍狠直接耍到了市公安刑警身上,他們這不少人是剛出來上班的年輕人,就是為了讨口飯吃,聽說會所工資才去的,有兩個只是服務生,臨時被叫來的。
“操!真要抓我們啊?”
“別呀!是領班叫我過來撐個場子而已,不關我事啊!”
“閉嘴!都給我去邊上蹲好!”
何嘉名也沒想到自己找的人會出現變故,在信陽掏出手铐的那一刻,何嘉名臉色就徹底沉了下來。
他狠狠瞪着信陽跟孟昨非兩人,他想不顧一切帶着複哥逃離這裏,但是——
何嘉名狠狠握緊了拳頭。
“看什麽看!這位先生,你集結這麽大批人,這是涉/黑知道嗎?還要當面帶走我朋友,你違背公民自主意願,是要拐賣人口嗎?跟我走一趟吧!”
說着,信陽不屑看了眼何嘉名,大步大步向他走去,不容置疑從他懷裏接走了幾乎被汗水浸濕的陳複止。
察覺到陳複止狀态十分不好,信陽眼睛微眯,直視何嘉名眼睛,“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但這裏是H市,不管你是誰,這天眼遍布各地,只要你敢抗警,用不着半個小時,我就能把你抓回來,你最好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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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個公衆人物?”
“在比賽期間?我怎麽記得這個節目是封閉訓練的,我是沒時間看綜藝,我女兒愛看。”
“這事得當事人諒解,問題最嚴重的是他集結了一批會所的員工,涉/黑了知道嗎?還被市局抓包,人信隊長親自抓的,能這麽簡單揭過嗎?”
“請您諒解,他只是一個普通藝人,根本不存在涉/黑問題,您應該也了解過,而且他要帶走的是人也只是他的兄長,這其中肯定有誤會。”
“他馬上要總決賽,這關于他的事業,他犯不着跟自己的未來開玩笑。”
經紀人好脾氣撐起笑臉,一遍遍向負責案件的警官解釋。
在接到警方通知後,他只覺得天旋地轉,公司花費這麽多資源培養的新人,竟然直接把自己弄進了局子,這件事一旦曝光,何嘉名徹底完蛋。
好在一切還有回旋餘地,經紀人第一時間敢到H市,保釋何嘉名的同時,跟警方說盡好話,希望他們不要全網通報。
好不容易求爹爹告奶奶,疏通好了關系,他終于接出了何嘉名。
但看到何嘉名的狀态,經紀人狠狠擰起眉,沉下臉警告,“你差點毀了自己。”
何嘉名冷冷看了眼經紀人,根本沒将他的話聽進去。
經紀人冷笑:“出事了知道找我,怎麽現在沒事了,連看我都不看一眼。”
這時,手機震動了一下,經紀人聯系的人衆多,他掃了眼助理發來的鏈接,只一眼就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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