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火葬預制14
第14章 火葬預制14
接下來幾天,陳複止明顯感覺到嘉賓們對他的排擠。
游戲分隊時,他是被挑剩下那個。
挑戰任務,他只能選其他嘉賓剩下的高難度項目。
完成游戲吃飯,他們碗筷也會有意無意忘記準備陳複止的。
但他們都是最優秀的演員,即便後來會調笑道歉,但很快就忽略陳複止,跟其他人有說有笑。
他時常半夜發急燒,痛苦醒來,又迷迷沉沉睡去。
哪怕鬧了幾個鬧鐘,也很難醒來。
陳複止深切感覺到身體在衰敗。
“複止,你是不是身體還不舒服?你每次起得最晚,游戲的時候狀态好像也不好。”田夢雨穿着橘紅色沖鋒衣,肩上背防水雙肩包,腳蹬一雙登山鞋,笑眯眯跟陳複止打招呼。
普通打招呼,說聲早上好就可以。
何必反複提起他起床晚,游戲名次靠後,這些看似無心的話,在鏡頭前反複提起,會讓觀衆記住這個叫陳複止的嘉賓在節目裏的不良表現,降低路人的好感度。
陳複止不帶感情的目光掃過田夢雨,這位嬌憨活潑的女生,遠比看上去聰明很多。
姜清這幾天她跟田夢雨住在一起,除了偶爾分隊的時候兩人不在同一組,其他時間跟田夢雨幾乎形影不離。
單從鏡頭裏看,她跟田夢雨因為這檔綜藝,已經成為好友。
可晚上遮住鏡頭,田夢雨才不會掩飾自己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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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夢雨自然不是什麽惡人,她只是一個普通人,被粉絲們捧成了懂得如何僞裝,取悅粉絲的聰明人。
她跟田夢雨,在鏡頭前親親熱熱,鏡頭後話也說不上一句。
“夢雨,我看複止哥臉色一直不好,之前還去了醫院,應該還沒那麽快恢複好。”姜清臉上閃過猶豫,現在被大家排擠的是陳複止,誰知道以後會不會是她。
田夢雨搞怪地挑起一邊眉毛,眼睛古靈精怪在姜清和陳複止身上來回,露出一個我懂了的神情,“看來小清跟複止關系不錯嘛!”
說的同時,她湊到姜清耳邊,“你跟他沒cp感,而且他沒前途,你還不如考慮跟左哥組個cp。”
說完,田夢雨拉開跟姜清的距離,沖她露出明豔的嬌笑。
姜清心裏一寒,後悔自己剛才多嘴。
沒等她說什麽,丁漠漠幾人陸續出來了,大家互相親熱打過招呼。
好像經過五天的相處,大家都已經成了一家人,有了團魂。
丁漠漠目光在觸及陳複止時,揚起一個大方的笑容,“複止,兩天一夜的登山,你身體可以堅持嗎?”
陳今墨打陳複止的一段不會播出,從平時相處來看,丁漠漠跟陳複止,只是一對相處普通的姐弟。
其他嘉賓已經跟丁漠漠互稱姐妹,只有陳複止一個人是游離在團體之外。
陳複止想了想,沖着丁漠漠喊了一聲丁老師。
丁漠漠正對着鏡頭露出一個意外的神情,讓鏡頭正好能捕捉到,而後沒再跟陳複止說話,跟着衆人一起上了各自的越野車。
最後的兩天一夜,他們要徒步跨越截斷山脈。
這是一座近百公裏的橫山,雖說是山,但遍地是黃土,入目沒有半分綠色,但作為連通各地的山脈,這裏從古至今留下許多令人稱贊的傳說。
當地旅游局為了振興經濟,将這裏設置成了旅游區,開放了一部分山脈供徒步愛好者旅行,還設置了專門的野營區。
相比青山綠水的江南風情,這裏的蒼茫曠闊,另有一番風情。
《神行奇兵》跟旅游局達成合作關系,他們給予節目組錄制期間最大的便利,節目組需要宣傳當地的旅游項目,為景區打廣告。
越野車停在開放的山脈腳下,他們先從石階登上山腰,再按照節目組給的生存地圖,在天黑前到達露營地。
畢竟不是極限挑戰,節目組對這次徒步路程設定為三十裏,說說笑笑就能趕到露營地。
只是習慣了在城市生活的人,猛地走上三十裏,疲勞是肯定的。
體力擔當左明郎拿着地圖走在最前面,後面陸續跟着幾位年輕的女士,梁溯雖然年快甲子,身體不比年輕人差。
小孩陳今墨蹦蹦跳跳在隊伍中穿梭,他們走的慢,沒有人掉隊。
陳複止不遠不近跟在他們後面,他不想融進他們看似融洽的氛圍,也不想自己太勞累,他慢慢完成任務就可以。
他們身後,是浩浩蕩蕩的工作人員。
幾乎是邊玩邊走,他們達到第一個休息區,那裏開着一家便利店,因為旅游局清過場的原因,附近幾家特色菜店暫停營業一天。
幾人簡單買了面包烤腸礦泉水等食物,坐在門口遮陽傘下面休息。
“啊!”
陳複止走到便利店看到,姜清左手拿烤腸,右手拿蘇打水,一腳踩在店門石階上。
沒等陳複止反應,姜清整個人撲了出去,手裏的烤腸滾到了碎石堆裏,她也結結實實摔了一跤。
陳複止離她最近,上前把她扶了起來,“沒事吧?有感覺哪裏疼嗎?”
姜清人還是懵的,店裏面在買東西的田夢雨幾人聽到聲音出來,七嘴八舌關心姜清。
姜清摟起褲腿,膝蓋磕破了一塊皮,她欲哭無淚,剛才還沒反應過來,現在疼痛上來了。
跟在節目組後面的随行醫生連忙上來處理傷口。
經過仔細檢查才知道姜清兩邊膝蓋出血了,另一條膝蓋上的更嚴重,支撐着地的手掌心細碎小石子陷進肉裏,光是看到就疼得慌。
好在這些都只是皮外傷,包紮過後,慢慢就能恢複,連疤也不會留。
導演找姜清談話,希望姜清能繼續徒步去野營區。
主要是她現在回去,也要走一段路。
姜清很珍惜自己的鏡頭,尤其是她摔倒出血,有兩處傷口怎麽看都有點瘆人,這樣的情況下她還堅持配合節目組,播出去會讓人對她很有好感。
她覺得吃點苦值得。
其他六個嘉賓又依次關心了幾句,季童上前問她還能走嗎?需不需要他背。
姜清知道這些都是客氣話,做出感動的神色後,很懂事拒絕了他們好意。
休息了一個小時,他們還有一半的路程要走。
姜清因為腿傷,慢慢落在了最後面。
陳複止有意跟大部隊拉開距離,他們兩人就走在了一起。
“你扶着我走。”姜清走路會牽動到膝蓋的傷口,走路姿勢有些僵硬,她怕疼也不敢大幅度走路。
陳複止伸出右臂,讓姜清扶着他走。
姜清沒想到一向游離在他們群體之外的陳複止會對她釋放善意,臉上短暫閃過一絲意外,“我很重的...”
陳複止沒說什麽,手臂一直橫在姜清面前,用實際行動告訴她,疼了就扶着。
“...謝謝。”姜清猶豫了一下,左手抓住陳複止右臂。
她是左腳膝蓋傷得嚴重些,走路用力就會牽動到傷口,陳複止真的很細心了,知道她疼的是左腳。
她抓着陳複止的手臂,左腳就可以少使力,也不會感覺到疼痛了。
姜清默默擡眼看向陳複止,從她的角度,可以看到陳複止緊繃的側臉,他的眼睛清澈而冷漠,不帶有世俗的感情,像天寒地凍中的冰雪,又有着特屬于自己的溫柔。
這樣的人,為什麽會遭到排擠?
走走停停,他們提前達到露營點,節目組讓他們做游戲選大小帳篷。
贏得帳篷後,需要嘉賓自己動手。
等到這些常規的錄制完成後,因為這是第一期最後一個夜晚,節目組慷概為他們準備了戶外燒烤。
保溫箱裏有早已準備好的食材,有冰啤,嘉賓們只需要在蒼茫天地間,欣賞着風景,坐在地上,敞開肚皮吃就行。
溫馨晚餐結束後,是節目組安排的篝火晚會。
八個嘉賓圍坐在火堆邊,彼此說這七天內的心得,大家都早有準備,在篝火的跳躍的火光中,舒緩地說出這幾天印象深刻的點滴。
有感概彼此交到好朋友的,也有覺得來一次不虛此行的。
等到姜清發表感言時,她腼腆笑了笑,目光在其餘七人身上逡巡。
田夢雨見狀,露出一個嬌媚的微笑,在火光中,她更具有一番別樣的美感,“小清怎麽了?難道這次旅行一點感覺都沒有?”
姜清搖了搖頭,節目組有時為了節目效果,會提前透露第二天流程,田夢雨要跟她打造好姐妹人設,昨晚她們已經通過氣,兩人彼此表達一下姐妹情。
這對姜清來說,不管怎麽樣都是她占了便宜,姜清的粉絲也會愛屋及烏成為她的路人粉。
但這裏的人都已經抱團了,到時候又只會留下陳複止一個人沒人感謝。
姜清猶豫了一下,垂下頭,快速說着,“我覺得我很幸運可以參加這個節目,而且還讓我遇到了夢雨這樣的好姐妹,我以前就很喜歡她,沒想到她比我想象中還要美好,當然還有其他哥哥姐姐們,都對我很照顧。”
“這麽冠冕堂皇?”田夢雨半真半假抱怨。
沈然幾人笑着打趣,誰不知道你們姐妹兩感情好,氣氛一下子被帶動起來。
輪到丁漠漠了,丁漠漠在衆人期盼的眼光中,先發表了十年後第一次參加綜藝的感想,感嘆了一下節目組做綜藝的用心,然後又以長輩的姿态說着其他嘉賓的場面話,最後目光慈和地落在陳今墨身上,“我最感概的,還是我們家墨寶,他啊!是我跟我先生的獨生子,從小就一家子寵着長大的,我先生還格外寵他,在家裏想要什麽就有什麽,我還一直擔心他被寵壞了,做什麽事情只知道随性子,沒想到我們墨寶真的信守了一開始和媽媽的承諾,真的乖乖配合拍攝,太乖了。”
丁漠漠高傲挺直着背脊,緩緩掃過認真聽她發表感言的嘉賓們,“我和我先生這輩子應該只會有這麽一個兒子了,能在這個節目裏看到他的成長,比我談項目收入幾十億都要有滿足。”
陳今墨聽完,叫了一聲媽媽,撞進丁漠漠懷裏撒嬌。
丁漠漠怪嗔了一句:“這麽大了還這麽黏人,爸爸媽媽對你要求不高,快樂長大,高高興興地就成。”
陳今墨更是撅起嘴,把頭埋進丁漠漠胸/脯裏,像條毛毛蟲拱來拱去。
這段母子情深在意料之中,大家配合着說着好話,無時無刻恭維着丁漠漠和他的丈夫。
最後一個就是陳複止。
大家依舊殷切看着陳複止,只是眼神早已沒了一開始的熱切。
只有季童一直維持着微笑看着陳複止。
看到親生母親和幼子母子情深,即便表面裝得無所謂,內心依舊會痛苦吧?
“丁老師。”陳複止在陳今墨從丁漠漠懷裏出來後,看向丁漠漠,雖然是對着丁漠漠說的,但他的聲音依舊冷淡無波。
大家都露出意外的神色,誰不知道丁漠漠排擠陳複止,繼而眼神中隐隐帶着幾分看好戲的激動。
丁漠漠維持着客氣的假笑:“難道複止你是要跟我說?”
陳複止将放在邊上的防水雙肩包放在腿上,拉開拉鏈,從裏面拿出一件紅色的毛衣。
這毛衣實在不起眼,紅色接近豬肝色,現在哪還有人會有人穿這樣的顏色。
毛衣不是大方簡單的設計,也不是繁複精致的花紋,只是最簡單不過的麻花紋毛衣。
這樣的毛衣,就算是母親抽時間親手做的,青春期的孩子都不願意穿着上學。
可陳複止一臉平靜拿出折疊得整整齊齊的紅色毛衣,遞給丁漠漠。
丁漠漠臉上閃過一絲意外:“是要給我嗎?”
她沒有馬上接過,而是垂目看了眼毛衣,這顏色還是花紋,都很老氣,即便是二十年前,她也不願意穿了。
印象中只有小時候,才穿過這樣的毛衣。
那個時候,城市裏的冬天寒冷肅殺,小孩能有幾件可以換的衣服都難得,而她每年都有新織的毛衣。
白色,藍色,黃色的毛衣,她每天高高紮着兩條馬尾辮,走在街上,每個叔叔阿姨都會對她打招呼,“你媽又給你織新衣服了?”
她是街上最幹淨,最漂亮的女孩。
她有最暖和漂亮的衣服,那時候的冬天,回憶起來,是暖的。
想到過去的事情,丁漠漠眼中閃過一道厭惡,過去對她來說,是屈辱,是不堪,是她擺脫不掉的污點。
陳複止将她的神色看在眼裏,他眼中光被一點一點揉碎。
他不舍得将外婆親手做的東西給不珍惜它的人,但這是外婆在最後幾天,瞞着他偷偷做的。
她怕精心編制的謊言被戳破,不敢告訴外孫他的母親還活着,只是不願意愛他。
所以,她将對女兒的思念,對她的牽挂,寄托在了這件毛衣上。
一針一線,想着女兒,一點點勾勒出這件毛衣。
哪怕,永遠無法送出去,那個沒良心的女兒永遠不知道,她的母親,在人生最後的時刻,還牽挂着她。
“這是我的外婆給你織的。”陳複止聲音平靜,舌尖卻無法控制地顫抖。
他不在乎,他告訴自己不在乎。
但是,他來參加這個節目,真的沒有一點對丁漠漠的期望嗎?
他明明還有其他辦法把毛衣送到丁漠漠手上,或者,不送也可以的。
陳複止告訴自己,最後一次了,毛衣送到丁漠漠手上後,他就自由了。
“親手織的嗎?”丁漠漠笑了一下,像是不忍拂了老人家的好意,接過毛衣道謝。
陳今墨臉搭在丁漠漠臂彎上,看着毛衣,嘟囔了一句,“好醜。”
“墨寶,怎麽可以這麽沒禮貌?”丁漠漠順勢将毛衣放在地上教育陳今墨,轉身又陳複止說,“這件毛衣我很喜歡,謝謝老人家了。”
陳複止目光随着毛衣,落在地上,眸中的光如破碎的星子黯淡,他冷淡收回目光,不再言語。
“外婆親手織毛衣給丁老師,外婆該不會這麽巧就是丁老師的粉絲吧?”季童突然笑着開口。
陳複止眉頭一皺,他知道季童是故意給他心裏捅刀子。
姜清剛才選擇了田夢雨,心裏對陳複止有些愧疚,她笑着開口,“丁老師粉絲可多了,我大奶奶他們都知道丁老師的,複止哥外婆知道複止哥可能會遇到丁老師,給丁老師織毛衣也很正常啊!”
“沒想到我還能收到這麽有意義的禮物。”丁漠漠笑着捧起毛衣,稱贊外婆織東西的手藝。
表面樣子嘛!還是要做的,畢竟是自己的粉絲。
但是看到這老氣的顏色和紋理,丁漠漠便從心裏升起一陣煩悶。
這讓她想起媽媽,想起那個趕自己出門的媽媽。
也不知道老太太跟那個孩子怎麽樣了...
丁漠漠很快斂下了短暫的失神,過去只是拖累她的污點。
她應該感謝老太太從來沒找過她。
篝火晚會在節目組的示意下結束,這個時候天上的月亮已經快到滿月。
衆人欣賞了會兒月色,便打着哈欠鑽進帳篷。
這一天走了三十裏,大家确實累到了,就連平時精力旺盛的陳今墨都打起了小鼾聲。
陳複止瞪着眼睛,看着帳篷頂部。
他告訴自己,心中最後一個不甘已經了了,但空蕩蕩的腦子,怎麽也讓他睡不着。
同樣睡不着的,還有他身邊的季童。
他們睡得是小帳篷,季童暴躁地翻來覆去。
折騰了半天,季童突然靠近陳複止,在陳複止可以感覺他溫熱地呼吸時,突然低低罵了一聲什麽,暴躁地拉開帳篷拉鏈,到外面冷靜去了。
清晰聽到季童罵了什麽的陳複止眸光一冷,他思緒忍不住五年前。
五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才讓季童突然那麽恨他。
最後一天的拍攝的很簡單,大家一起用過第一期節目的最後一頓早飯後,一起徒步下山。
接下來有幾天的休整時間,大家可以去忙自己的工作。
季童下山後直接被助理接去了劇組,其他人則坐最近的航班下一個目的地,都去了候機室等待。
丁漠漠的私人飛機來遲了半個小時,也一同在vip候機室等待,但沒多久就帶着陳今墨離開。
節目組還有後續收尾要做,等大咖離開,跟在陳複止身邊的攝像也跟他道別。
陳複止離開候機室的時候,在不遠處一個可回收垃圾桶裏,看到一抹熟悉的紅色。
他腳步頓了頓,上前,顧不得髒,拉出那抹朱紅色,看到毛衣後,忍不住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