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聶嶼舟回到房間收拾,何嬷嬷和芳青忙不疊進來幫忙,一面輕悄悄地問聶嶼舟最近都發生了什麽事,一面又忍不住打量那個新來的小家夥——小不野,玉雪玲珑,可愛至極。
何嬷嬷自然知道小不野并非江野的孩子,不過既然侯爺認定,那侯爺肯定有他的道理,何嬷嬷定然謹遵,不會洩露分毫。
聶嶼舟問她們:“最近你們守着松風院,可有發生什麽事?”
何嬷嬷道:“少夫人放心,沒什麽大事,也就偶爾老夫人過來鬧一鬧,好在三少爺守在門口,堅決不讓她們進來,所以她們一直以為侯爺和少夫人都在松風院裏。”
聶嶼舟心道,就算她們這般認為,估計也早有人暗中盯着松風院,發現了異常,不然怎麽會派人去無妄山刺殺。這鎮北侯府看着光鮮亮麗,實則四處潛伏着危險。
聶嶼舟讓何嬷嬷收拾出一間廂房來,給淨塵大師和小不野住。小不野自出生以來,便是淨塵大師撫養,如今也還該他養着,不過現在又多了很多愛他的人。
忙碌了好一陣子,一切安定下來後,房間裏只剩聶嶼舟和江野,聶嶼舟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江野躺在椅子上,懶洋洋地道:“小少爺,回到故地,你什麽心情?”
上次回來拿錢買人參,是因為江野出現生命危險,這次回來時帶着健康的江野,聶嶼舟心裏頭如春花綻放,無限欣喜。聶嶼舟道:“我喜歡待在熟悉的地方,在熟悉的人身邊。”
江野坐了起來,一把握住他的腰,捏了捏,道:“奔波了一天,小少爺必定辛苦,我給你揉揉腰。”
聶嶼舟的腰很敏.感,一被碰到就容易不自覺躲開,這回也不例外,他尬笑道:“不必了侯爺。你才醒過來,還是好好歇着吧。”
江野手上力氣大得很,捏着聶嶼舟讓他根本沒辦法躲閃,一下一下捏着聶嶼舟的腰,确實讓他很舒服,奔波一天的疲倦得到緩解。
江野慢悠悠道:“我都躺了那麽多天,睡夠了。現在有充沛的精力看着你。”
“我又不會跑,侯爺看着我做什麽?”聶嶼舟回頭看了眼江野。
江野笑而不語,過了一會兒又說:“你先前說希望通過繪畫來賺錢,現在還這麽想嗎?”
好好地,江野怎麽提起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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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嶼舟從小對繪畫充滿興趣,在這方面也确實表現出了驚人的天賦,所以他對未來的暢想離不開繪畫,終極夢想就是當一名聞名遐迩的畫師。他享受着江野給他揉腰帶來的通快和酥麻,道:“想啊,我想畫很多很多畫。”
“好啊,你想做的事盡管去做就是,我絕對支持你。”
聶嶼舟轉過身來,看着江野道:“你還沒看過我畫的畫,要是我畫得很差,根本入不了你的眼,你還支持我,這不顯得你沒品味嗎?”
江野道:“你畫得好不好,和我支不支持你是兩碼事。”
聶嶼舟瞧着江野明晃晃的笑容,忽然有了某種觸動。他不敢多看江野,把早就給江野畫的畫像拿了過來,道:“還請侯爺打開看看,若是滿意,再說不遲。”
“這可是珍品。”江野手指敲了敲畫,正要解開,忽然明境進來說三皇子和聶家大少爺聶行遠一同來了。
按理說,這兩人都是聶家那邊的人,今天是江豫和聶瓊春的婚禮,這兩人應該出現在聶府才對,怎麽會突然來找江野?
那就只有一種解釋,他們是聽說江野從外面站着回來,所以特意來看江野的,而非觀婚禮。
消息傳得可真快啊,宮裏人都知道江野精神抖擻地回來了,那肯定就有人猜出這段時間松風院無人進出另有蹊跷。
很快三皇子霍宗顼和聶行遠一同進了松風院,江野懶洋洋站起來迎接。
霍宗顼的目光先在聶嶼舟身上溜了一圈,而後才看向江野道:“鎮北侯如今能站起來了,氣色看着也很好,想來是病大好了?”
江野笑盈盈地望着聶嶼舟道:“是愛妻照料周全,說起來還得感謝皇上皇後賜婚,不然今兒個我病也不能好。”
霍宗顼又看了眼正在低頭倒茶的聶嶼舟,心中很不舒坦,這麽好的一個美人,賞給你這樣暴殄天物之人真是浪費了!
聶行遠卻聽出江野話裏的深意。之前每次過來探望江野,他總說病恹恹的不願意搭理人,說起病來,就是一副行将就木的樣子。但現在他居然主動說自己病好了,真的好了嗎?
聶行遠懷疑地問道:“如此說來,侯爺已經痊愈了?”
江野喝了口熱茶,沒有理會聶行遠,道:“嶼舟,你坐下來歇着。他們若要喝茶,他們自己會倒。”
聶嶼舟就被江野拉着坐下了,覺得江野實在有點猖狂,先三皇子喝茶不說,還讓他們自己倒茶,簡直有點不知天高地厚了。不過聶嶼舟還是乖乖坐下,盡量假裝自己是個透明人,不亂看不說話。
三皇子這才反應過來聶行遠問那句話的意思,如果江野真的痊愈,那他豈不是又要重回朝廷?真如此,勢必是一股難纏力量。他道:“鎮北侯身子真的好全了?快去請太醫來瞧瞧。”
三皇子的随從聞言立馬飛奔去太醫院。
很快孫太醫來了,把完脈後難以置信,面露驚恐。聶行遠就猜得事情不好,竟然讓江野逃過一劫。孫太醫又診了兩次脈,才戰兢兢跪在地上:“啓禀三皇子,鎮北侯體內劇毒已經清除了。”
這簡直不可思議,西魏劇毒一點便能要人命,江野茍延殘喘這麽多年已經是奇跡,如今竟然還能痊愈,真是太詭異了!
三皇子驚愣,不知所措地看向聶行遠,聶行遠只恨沒能一早直接要了江野的命。
江野直言不諱道:“三皇子似乎對我病愈不太高興啊。”
聶行遠悄悄戳了下三皇子,三皇子反應過來,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我只是太驚訝了。鎮北侯能痊愈,是我大楚朝之福。”
可他腦子裏想的全是江野從前對前太子如何忠心耿耿,兩人珠聯璧合,可以說是大楚朝甚至整個天下最般配的君臣。所有人都覺得在前太子的聰明智慧下,在江野的運籌帷幄下,大楚朝會統一天下。
但一場戰事讓前太子丢掉性命,江野成為廢人。
如今江野重獲新生,無論他是否重查當年的事,以他的本事都會在朝廷上掀起腥風血雨,那三皇子的日子還能順利嗎?他對權力的追逐還能成功嗎?
三皇子一想到這些,就覺得頭疼,他的腦子智商實在不适合争權奪利,這些年要不是聶行遠在他背後出謀劃策,他根本走不到現在的地位。
聶行遠拱手恭喜,笑道:“如今侯爺大病初愈,可見沖喜男妻自有其神秘之處。嶼舟,你能沖喜沖好侯爺,算是你這輩子最大的功德了。如今瓊春又嫁給侯爺的弟弟江豫,你們二人可要齊心協力。”
聶嶼舟突然被點名,很不爽地看了眼聶行遠,道:“正如三皇子所言,侯爺痊愈是大楚朝的喜事。我不敢居功。”
江野拉起聶嶼舟的手,溫柔地撫摸他的手背,笑道:“有何不敢的?我能痊愈,都是你的功勞,我得感謝皇上皇後賜婚。”
氣得聶行遠咬緊牙關,他不曾料到江野會和聶嶼舟這般如膠似漆。在他的計劃裏,聶嶼舟嫁給江野,會被折磨至死,就算僥幸存活,兩人也是水火不容,萬萬沒想到這兩人這麽情投意合!
無論他們是真的還是演給外人看的,都足夠羨慕死人,因為聶行遠這輩子都不能和他心愛之人在公衆場合做出這麽暧昧的動作。
聶行遠倒吸一口氣,說道:“聽聞侯爺有一個兩三歲的兒子,嶼舟,你以後可要好好侯爺的孩子,畢竟你不能生,這孩子是侯爺唯一的香火……當然也不見得就是唯一,現在侯爺大好,以後還是可以納妾生子的。”
三皇子也道:“是啊,鎮北侯,你怎麽突然冒出個兒子?”
房間裏的氣氛很僵,擺明了三皇子和聶行遠是跑到鎮北侯府來撒野的。
江野是個何時何地都雲淡風輕的人,他慢慢道:“年少不懂事,生了個娃,如今娃他娘死了,我只好抱娃回來。以後就是我和嶼舟一起養了。臣也盼着三皇子早日開枝散葉,了了皇上皇後一樁心願。”
這句話戳到三皇子痛處了,他一點也不想孩子,只想維持現狀,和聶行遠不清不楚。
三皇子面色一變,冷冷道:“鎮北侯真是興趣廣泛,先和女子在外生子,如今又對男妻聶嶼舟愛不釋手,将來不知又怎樣呢?再娶十房妻妾嗎?”
江野何等聰慧,哪會看不出三皇子的諷刺之心?更看得出三皇子和聶行遠的困境,兩人偷雞摸狗多年,藏得再深,也有露餡的時候。
江野陰陽怪氣道:“這個不勞三皇子挂心,三皇子顧好自己就行,畢竟三皇子的路途可比我遙遠多了。我只需要當好我的鎮北侯,和嶼舟白頭到老,三皇子确是大楚朝的社稷之望,肩負着重大責任啊!身為你表哥的聶行遠,當然也會在這條路上多多襄助的。”
三皇子嘴角冷硬,道:“本皇子的事也不勞鎮北侯操心。”轉眸間,他看到桌上有一軸畫卷,要伸手去拿來看,他向來對繪畫是很有興趣的,收藏了不少名畫。
江野搶先拿走了畫,道:“三皇子,這幅畫是愛妻為我所畫,不便給外人觀看。”
聽到是聶嶼舟畫的,三皇子更來了興趣:“難道畫的是你們的春宮圖不成?有什麽不能看的?”
聶嶼舟:???就算不是春宮圖,別人的私人物品哪是說看就看的?這三皇子也太沒禮貌素質了!
江野并未因三皇子的無禮而動怒,臉上還是保持着老謀深算的笑容,語氣卻充滿了威脅之意:“三皇子難道不知道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嗎?聖上向來尊重禮法,三皇子當以聖上為榜樣。”
一句話直接讓三皇子無地自容,三皇子可以怒上加怒,繼續和江野争,但聶行遠卻不忍心三皇子的言行傳到皇上耳朵裏,讓三皇子因此受罰。
而且就算三皇子強行要看畫,在江野面前,他也占不到便宜。
于是聶行遠拉了拉三皇子的衣袖,帶他走了出去。到松風院外面,三皇子氣咻咻道:“你看看那個江野猖狂成什麽樣了?完全不将我這個三皇子放在眼裏,真是太過分了!”
聶行遠道:“三皇子,現在事情難辦了。江野醒了,當年那件事他本來就有所懷疑,這下肯定會查起來的。那前太子……”
“都過去這麽久,就算他要查,查出來了,又能怎麽樣?”三皇子倒不以為意,“不過最好還是能盡早除掉他,看到他那個樣子,我就煩!”
聶行遠忽然捏住三皇子的肩膀,說道:“宗顼,我們不能慌,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必須堅持下去。”
“我知道。”三皇子霍宗顼道,“為了你,為了我們的未來,我們別無選擇。”
聶行遠的眸光閃出點點光亮,點點頭,又道:“你好像對聶嶼舟……很關注。”說到這,他的眸光暗了下去。
打聶行遠十三歲以來,就認定了霍宗顼,不離不棄。就算霍宗顼總是像個小孩,不成熟,沒有皇子的威嚴,他的愛意也沒有淡化過,但霍宗顼的情意卻不如他這般濃烈深邃,甚至若有似無,時淡時濃,讓他有時欣喜若狂,又讓他有時吃醋難受。
所以看到三皇子的目光總是流連在聶嶼舟身上,聶行遠的嫉妒心又蹭地冒了出來。
三皇子道:“表哥,我知道你的好,絕不對背叛你,我只是看看聶嶼舟而已,他長得真的很好看啊。”
聶行遠捏緊了拳頭,他受不了三皇子說別人的好,他希望三皇子和他一樣,眼裏只有彼此。但三皇子的純真又是他不忍破壞的,這種矛盾心理常年讓他心力交瘁。
松風院,江野慢悠悠打開畫卷。
聶嶼舟攔住他的手,眼睛笑得彎了起來:“說說你心裏的期待值是多少分?”
江野修長的手指落在畫軸上敲了敲,道:“只要看得出來是我就行。”
“那肯定看得出來啊。”聶嶼舟這點還是很自信的,“但我怕你不喜歡這種畫法。你降低心理預期,總分十分,你抱有兩分的期待值就好。”
江野笑着颔首,然後慢慢打開畫卷,看到畫上人物的時候,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畫上的江野立在綠樹之下,一襲紅衣烈烈,雖面色蒼白,卻難掩風流之姿。
聶嶼舟見江野臉色都變了,緊張道:“侯爺,你說句話啊!是不是不喜歡?不喜歡我就拿去丢掉。”
江野攔住聶嶼舟,道:“喜歡,很喜歡。我給一百分。”
“那你表情這麽嚴肅幹嘛?”聶嶼舟略略放下心,看看江野,又看看畫,畫沒毛病啊。
江野終于露出一點笑意,內心卻很疑惑,他雖然不善丹青,但也有所涉獵,聶嶼舟的畫法是他從沒有聽過見過的,似乎利用了光影,畫得太逼真了,簡直就像把人印上去的一樣。
嶼舟究竟是什麽人?本朝人不可能會這種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