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江褚走後，三人都沒再說話，林若雪也沒讓曲長白先起來。雲中秘境裏的夜晚很安靜，沒有蟲鳴和野獸的嚎叫聲。
在等待仵作到來的過程中，曲長白認清了一個事實：林若雪不愛他了，以前的林若雪不會這樣懷疑他的，更不會刻意地去把他往壞處想。
前一刻還為他尋來上乘的功法，後一刻就翻臉。
曲長白想來想去，林若雪對他态度大變的原因只有可能是聽到了他在秘境裏畫畫，嫌棄他不務正業，認為他是扶不起的阿鬥。
雖說他練劍的次數少，可每次都能通過向來以嚴格着稱的晏清的考核。林若雪太努力，幾乎達到了一種瘋魔的程度，這樣就顯得他懶得無可救藥了。
眼淚在眼眶中打轉，極力忍住才沒有讓它掉下來，他以為自己失戀了，卻不知林若雪從來就沒喜歡過他。
在林若雪的認知中，上輩子被他背叛，還死在他劍下，這輩子她喜歡誰也不會再喜歡他。
便在他黯然神傷的時候，聽到了楚雲興對他的傳音。
“師弟，等仵作過來驗屍寫了屍檢報告一切就已經晚了，趁現在你施術将聶高旻的屍身火化，毀屍滅跡，回去之後就說是他在秘境中不幸遇難，這樣就和你沒有半點關系。”
這種主意，虧楚雲興能夠想得出來。他若真這麽做了，林若雪對他的誤會怕是解除不了了。楚雲興不斷地勸說，他不為所動。
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楚雲興的舉動讓曲長白起了疑心。他仔細回想了一遍白天發生的事，發現了當時因為驚慌而忽略掉了的疑點。
聶高旻在和他打鬥的過程中受了不少傷，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仿佛不會痛，面無表情地只知道攻擊，哪怕是最後心髒被利劍刺中，身體被貫穿，也沒有露出任何痛苦的表情。
之前那些小傷還勉強可以用忍痛能力強來解釋，可在受了致命傷後連身體都被貫穿了，這樣都能面不改色，這還是人嗎？
這種情況有點像……喪屍。想到這他看了不遠處的屍體一眼，有點害怕。他沒寫這個設定啊，這世界不要自己亂填補！
楚雲興是真的急了。
傀儡可以使用他十分之一的功力，本以為十分穩妥的一擊結果失敗了。因為有人暗中保護曲長白，所以只有這一次機會。
接下來他改變策略，大力減弱了傀儡的實力，想要誣陷曲長白一個殺人奪寶的罪名。事情也正如他想象的這般發展。
現在超出他預料的，是曲長白的反應，并沒有按他的要求照做。
傀儡如果成功殺死了曲長白，被人發現兇手是個傀儡沒啥關系。可是若讓人知道曲長白殺死的不過是一個傀儡，他的計劃就完全失敗了。
實在不行，就自己出手把屍體毀了吧，倒也能說成是幫曲長白毀的。
曲長白在秘境中找到這個風景好的地方花費了一個多時辰，不走彎路直接回雲中城少說也要将近一個時辰的時間。
兩個時辰之後，江褚總算是帶着仵作趕過來了，路上并沒有耽擱多少時間。他進城的時候剛好是半夜三更，此刻應該是四更天了。
他還沒有辟谷，是需要睡覺的，此刻已經是疲憊不堪。
楚雲興看了眼江褚帶過來的仵作，年紀雖大修為卻不高，可以拿捏，于是給他傳音，威脅他不能說出實情，并要求将遺體火化。
仵作活了三百年，已經是須發皆白。他還想再活個三百年，違心地寫了假的屍檢報告。
驗屍是要一邊說出來一邊驗的，留心觀察的曲長白見仵作神色有異，傳音問道：“你确定沒有說謊？”
他剛剛辟谷不久，辟谷之後能學的術法目前就只學會了這一個。
在場的就這麽幾個人，仵作早就留意到了跪在一旁的曲長白，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長得這麽好看的年輕人被人冤枉，他也有些不忍心。
想要活命，又怕自己良心難安，再加上他的謊言已經被人察覺，他內心的壓力很大。在等待屍體火化完成的過程中，他選擇将實情告知了明顯是主事之人的林若雪。
他把聶高旻的真正死亡時間和死亡原因，以及楚雲興對他的威脅都交待了，同時哀求林若雪別把他說謊的事捅出去怕被滅口，之後在心中說道：“年輕人，我也就只能幫你到這了。”
火化完成後，仵作如臨大赦，将聶高旻的骨灰用瓦罐裝好交給江褚後溜得比兔子還快，仿佛後面有惡狼追咬一般。
他準備一回到家就收拾包袱帶着家人遠走他鄉，而且要改行，今後驗屍、喪葬的活再也不接了。
已經得知真相的林若雪将火把靠近屍檢報告，想借着火光看清上面的字，結果一個不小心，手中的紙張被跳動的火焰點燃，化作了灰燼。
聶高旻的屍體已經火化了，無法第二次檢驗，要讓仵作一字不漏地默寫出和之前一樣的屍檢報告幾乎不現實。
林若雪給曲長白傳音，“聶高旻在秘境中不幸遇難，和你沒關系，記住了。”
收到林若雪的傳音，曲長白頗感意外，聶高旻死的蹊跷，就這麽算了？若不是他想起來了聶高旻的異常，對仵作的話有所懷疑，都要以為她和楚雲興是商量好了要袒護他。
之前還認定是他殺人奪寶，怎麽解釋都不聽，現在又這樣叮囑他，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仵作對她說了些什麽。
一陣風從林若雪的背後吹來，紙張燃燒後的灰燼打着旋在空中飛舞，許久都沒有落下。
看到林若雪的舉動，楚雲興滿臉不解，江褚則是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林若雪為了包庇曲長白做得也太明顯了一點，當他是瞎子嗎。
一切如江褚所想，林若雪接下來的話便證實了他的論斷。
在給曲長白傳音之後，林若雪對衆人說道：“驗屍報告沒了，聶師侄的遺體也已經被火化，這事就這麽算了。便當他是在秘境中不幸遇難，你們不要多嘴，省的節外生枝。”
冤有頭債有主，她不想建立在無辜人命的基礎上複仇，不願意用這種卑劣的手段。她既然已經知道了是自己錯怪了曲長白，便不會選擇将錯就錯。
她的話音剛落，江褚便不服地說道：“師叔，聶師兄的遺物沒有找到，曲師弟說的話可信度不高，說他是殺人奪寶也無不可。我知道你和曲師弟的關系一向很好，這麽做實在是有失公允。”
林若雪道：“的确是有你說的這個可能，可并沒有确鑿的證據能夠證明他有罪，疑罪從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便按我之前的話說，其他的不要多言。”
聶高旻的遺體被火化了，沒有辦法證明他的真正死因，僅憑仵作前後不一的言詞同樣的無法給楚雲興定罪，打蛇不死後患無窮。
江褚低頭看了眼手中抱着的聶高旻的骨灰罐，竟無話可說，神色哀戚。
“起來吧。”林若雪這句話是對曲長白說的。
得到林若雪的允許，曲長白單手輕點地面作為支撐，穩穩當當從地上站了起來。辟谷後的身體素質提升了不止一個檔次，他此刻并沒有什麽不适之處。
若換做是江褚，就得讓人扶着起來了。
林若雪看了看天色，已經接近五更天了，說道：“發生了這樣不幸的事，本次歷練提前結束。江師侄近一夜未睡，想必很累，明天休息一天，後天我們再啓程回宗門。”
想到畢竟是跟着楚雲興出門歷練，她多問了一句，“楚師侄，你有異議嗎？”
楚雲興暫且壓下滿腹疑問，說道：“聽師叔的。”
雲中秘境地域寬廣，禦劍回去也要花費不少時間。江褚的腳程不快，其他人和他同行保持和他一樣的速度，待回到城中時天就要亮了。
在回城途中，曲長白用傳音的方式将自己發現的疑點全部告訴了林若雪，說道：“請你告訴我仵作私下裏和你說了什麽？”
林若雪并不想将實情相告，說道：“你想多了，他未曾給我傳音。”
她現在心裏很亂，需要時間冷靜。仵作的話足以證明曲長白的清白，聶高旻早在昨晚就已經身亡，并非是曲長白殺的，又哪來殺人奪寶一說，真正的兇手很有可能就是楚雲興。
這趟歷練，其實是針對曲長白的，她隐隐猜測出了楚雲興的計劃。
一個是對她情深義重肯為她擋劍的人，一個是對她薄情寡義一劍刺死她的人。她對楚雲興的信任和對曲長白的不信任都是建立在了前世的認知上，結果這件事卻颠覆了她的認知。
重生前的經歷太深刻，誤導了她的判斷。
在回城途中，楚雲興也給林若雪傳音了，問道：“你為什麽要毀了對曲長白不利的證據，包庇于他，難道是不想複仇了？”
通過這件事，林若雪認識到了楚雲興并非是印象中的那個良善之人，不想當面質問打草驚蛇，怕害了仵作的性命，糊弄道：“我沒有，我真的只是不小心，你該相信我。”
楚雲興不信，說道：“不小心？真是這樣你該去看眼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