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與君同行
與君同行
話音剛落,眼見着他手裏的血玉卵要消失又突然原封不動地躺在掌心裏,我慌忙解釋道:“我們是有急用才來麻煩軒宸君的,聚靈草是巫族聖物,珍貴非常,若是不能借,我們會另外想辦法,軒宸君切莫覺得為難。”
他将血玉卵輕輕放在案幾上:“不知二位要聚靈草有何用?”
我無意識地攥着茶杯:“是這樣的,司命凡間爹娘的魂魄,前日裏不小心跌進了忘川,只撈上些散魂,聽聞聚靈草可以重造魂魄,所以想借來一用。”
他抿了一口茶,沉思片刻道:“我知道二位是不得已才來巫族尋在下,這聚靈草雖然珍貴,但若是不能拿來救命,也是擺設。”
我的那句“就知道軒宸君不會袖手旁觀”剛溜到嘴邊,就被他的“可是”給堵了回去。
“可是,掉下去的是司命星君雙親,那這散魂,可分得清是他二人誰的。”
聞言我的心涼了半截,确實不知道,能撈上來些已屬不易,而且這是否摻雜了忘川裏的怨氣也未可知。
他的手指摩挲着杯口:“而且二位可能不知,這聚靈草,只能聚養神仙的殘魂,若是凡人,便會适得其反,成了聚靈草的養料。”
我的心這下徹底涼了:“這麽說,是救不了他們了。”
他看了我一眼道:“倒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我感覺到自己的心又暖了一點:“真的嗎?”
他點點頭沒有言語,反倒去看桑七,我卻發現桑七的神情不大好。
我來回看了他們幾遍,終于忍不住問:“桑七,你是不是知道?”
桑七輕咳了兩句沒有說話,最後還是軒宸先開口:“大荒極東有座鹿鳴山,草木不生卻多金石[注],裏面有一種石頭,将聚靈草養在它下面的土壤裏,再以靈力澆灌,即可解帝姬心之所憂。”
聞言我十分歡喜:“如此還說什麽,那我們即刻動身吧,這凡人的魂魄最是經不得耗。”
桑七放茶杯的聲音重了些:“不可。”
我有些不解:“如何不可,你若是不想去,大可以回青丘,我與軒宸君一道去便是。”話畢我又覺得頗有些過河拆橋之嫌,而且軒宸君也不一定願意同我一道。
桑七皺眉道:“我幾時說我不願去了,軒宸君只挑了輕松的同你講,你可知道那鹿鳴山有什麽?”
我愣頭愣腦地說:“有石頭,還有土啊。”
他的眉頭似乎又緊了些卻不再言語,軒宸淡淡道:“鹿鳴山的澤更水向南注入滂水[注],水裏,住的是鹿鳴山的護山獸,蠱雕。”
聽到“蠱雕”這兩個字的時候我腦中一空,耳邊卻回蕩着那攝人心魄的嬰童啼哭聲[注]。
桑七啪地甩開扇子:“罷了,你在這裏好好待着,我去一趟。”
對面的軒宸也道:“小神願一同前往,興許能盡一份綿薄之力。”
桑七贊同道:“那清歡丫頭你就自己待在巫族玩兩天吧,正好體驗一下你向往的辛苦生活。”
我自然是不肯留的:“你們這一去必然要費好些時日,取回土再養聚靈草時間上是來不及了,只能帶着去,可是聚靈草嬌貴,若是直接拔了帶在身上怕是沒走多遠就會枯死。”
軒宸微微颔首:“帝姬說的在理。”
我連忙接着道:“如果我去的話就不一樣了,我能将聚靈草養在身上,屆時再拔下來。”興許是因為天母是藥神,所以我能将一些靈藥靈草養在體內要用時再取出外人看來就如同從身上拔藥草,這的确是個匪夷所思的技能但又十分實用。
軒宸臉上閃過一絲驚訝旋即又恢複平靜,桑七依舊沉默不語似乎在心中做抉擇。
僵持之際,一只紙鶴飄然而至,原來是司命醒了詢問我去了哪裏,從信上看她現下的情緒依舊不太好。可惜這紙鶴不能化作坐騎,否則就能帶着她來尋我。
我看完信心中一動,轉頭對桑七道:“司命如今醒了,情況不太好,她的性子你我都清楚,保不齊要出什麽事。眼下她也以為我在青丘,你不如回去看看她,現下只有你能勸勸她。”
話畢我還瞥了眼軒宸,他一副了然的樣子:“如此桑七君還是去看看司命星君罷,帝姬這邊,小神會護得周全。”
我一貫覺得,桑七對司命并非無情,每每司命有難時他都會鼎力相助,就好比此次明知此行兇險仍不顧安危執意前往,所以用司命來勸一勸他必然管用,況且司命也的确需要有人想陪,桑七是最佳人選。
桑七起初不大願意,我與軒宸又輪番勸了他許久,最後幹脆協商讓他去将司命一道接來,我們在鹿鳴山會合。鑒于我不識路,軒宸的身份不太合适,所以只能桑七是最佳。
桑七嘆了口氣:“也罷,那你們就在鹿鳴山附近候着我們,一定要我們到了再行動。”說着還向軒宸拱了拱手,“軒宸君,清歡就拜托你多照顧了。”
我拍了拍桑七的肩膀:“別瞎擔心了我都這麽大了,尋司命才是正經事,趕緊去吧,我們會在那裏等你們的。”
桑七擺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負手而去,走到門口又突然轉回來:“這個玉佩,還是你們先收着罷。”
他見我收好玉佩又叮囑了一番才離開。
軒宸突然走上來同我一道站在門口目送桑七:“桑七君,對帝姬很是關心。”
我笑道:“估計是從小操心慣了,老以為我還是過去那個小丫頭。不過桑七其實是個好神仙,嘴上不說心裏對仙友都很關心的。”
軒宸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只道:“帝姬說得在理。”
我轉過身正對着他:“在天上不是說好了嗎,軒宸君喚我清歡,怎地現下又如此生疏了。”
他微微躬身:“抱歉,是小神忘了,清歡。”
想起還欠着他的情未還就又來尋他幫忙,我心裏一時愧疚:“軒宸君,我本就還欠着你救命之恩,現下又來麻煩你,實在是不好意思。”
他淡淡一笑:“清歡剛剛還說莫要生疏,現下就如此客氣了。若實在要說欠情的話,既然已經欠下了,不如再多欠一點屆時一起還。”
我微微仰頭望着他,只是怕這情一旦欠的多了就不知道該如何還了。
可能是我的神情過于嚴肅,他又解釋道:“剛剛不過是玩笑話,我做這些可不是為了向你讨要什麽恩情,不過是遵循本心,你我之間,實在不需要說這些。”
我強抑制住自己欲幻想連篇的心,他不過是說客套話切莫當真切莫多心,但是還是忍不住扯出一個笑:“軒宸君,何其有幸能與你相識。”
我自省此話講得還算妥當,他的神色卻不大妥當,但也只是一瞬,然後便微微側身,道:“先随我去取聚靈草吧。”
這時我才想起正經事,旋即随他去。我以為聚靈草這樣重要的東西應該單獨養着裏三層外三層的結界護着,沒想到就種在軒宸寝宮前的草地上。不過想想也是,難有人想到巫君會将聖物随意種在自家園子裏,而且又在他眼皮子底下若有人動這個心思,他也能及時防備。
這聚靈草說是草還真就是株草,長相并不特別周身靈氣也不濃,待在一堆草裏一點都不打眼,看來的确是草不可貌相呀。
軒宸屈身稍一用力就将聚靈草連根拔起,我覺得可能是這聚靈草沒能用來救巫後所以軒宸完全不寶貝它,遞給我的時候眼睛都沒眨一下:“這聚靈草嬌弱,就麻煩清歡照料了。”
他不寶貝我可寶貝地很,小心接過後對他道:“區區小事,不足挂齒。”雙手将聚靈草握于胸前,凝神念決,體內湧進一股寒氣,想不到這聚靈草性寒至此,我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感覺聚靈草已經踏實放好我才睜開眼,幹笑了兩聲,希望他剛剛沒覺得異常:“好了。”
他果然有些疑惑:“莫不是這聚靈草性太寒,清歡你可受得住?”
我擺擺手:“非也,軒宸君你也太小看我了,任何奇能都有些副作用,我的也不例外,這每每納入一樣藥草都要抖一抖,習慣就好習慣就好,我覺得這聚靈草待在我體內甚好,一點都不寒。聚靈草既已準備好,那我們也出發吧。”
他遲疑片刻倒也沒再多問,颔首道:“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