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14
Chapter14
Chapter14 半夏小說獨發
考慮到成本問題，這次沈初夏他們并非四人包車，而是跟了個本地小團。
出行的車是一輛小型商務十座車，撇去司機和導游，另外還有四個團友是一夥人的——
是以當沈初夏一拉開車門，車內位置已經坐得差不多，Marine和Leno坐在第一排，第二排的兩人座，坐着伊桑，他身旁座位放着個雙肩背包，分明就是給她占座。
看到那個占座的包，沈初夏眸色微動。
“summer，你來了。”Marine和Leno熱情地和她打招呼，“快點上車坐吧。”
沈初夏站在門前，朝Marine投去一個為難的眼神。
Marine一下明白她的意思，但并沒為她解圍的打算，只朝她抱歉笑了笑：“路程太長了，我想靠着Leno睡一覺。”
沈初夏：“……”
行吧，她就知道Marine還是偏幫着伊桑的。
其餘座位已經被人坐了，她別無選擇，只得彎腰上車，朝伊桑走去。
伊桑見她走來，很快将包拿開，放在地上，又站起身：“你坐裏面？”
他語氣自然，就像沒有上周六夜晚那件事。
沈初夏卻無法這麽從容，她低着頭：“不用了，我坐外面就行。”
伊桑默了一瞬，還是站起來：“将近四個小時的車程，靠窗不容易暈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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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務車本就不高，盡管他弓着背，腦袋還是抵上車頂，姿勢變扭，像個被壓垮的巨人。
而那雙藍眸一錯不錯盯着她，有些堅定的執拗，又透着一絲若有似無的哀傷。
沈初夏：“……”
頂不住，半點都頂不住。
“好吧。”她應下，坐進裏面靠窗的位置，低低說了聲：“謝謝。”
“不用客氣。”伊桑在她旁邊坐下。
一時間，倆人都沒再說話，沈初夏嗅到他身上傳來的冷冷雪松香氣，只覺氣氛是難言的尴尬。
好在導游開始點起人頭，見車上的團友，一半是亞裔面孔，一半是歐美面孔，便先用英文介紹着：“大家好，歡迎你們參加今天的清萊一日游，我是你們的導游Jack，我是清邁本地人，在曼谷讀的大學，畢業後就回清邁當導游了……”
英文介紹完，他又看向沈初夏和後排那幾張亞裔面孔，操着一口泰國口音嚴重的中文：“薩瓦迪卡，你們都是中國人嗎？我上過中文學校，會一些中文哦。”
沈初夏輕笑：“我是中國人。”
後排那兩對男女卻皺起眉，咕哝了兩句，而後用一口英語答道：“我們是韓國人。”
沈初夏：“……”
她并不懂韓語，但剛才後排那韓國男生，好像說了句西八？
這詞她知道，罵人的詞。
嘴角不禁往下撇了撇，沈初夏心裏暗翻個白眼。
韓國人就韓國人呗，了不起？你中國爺爺還不稀罕認你們呢。
那導游似乎也有些尴尬，幹笑了兩下，又用簡單的韓語打了聲招呼，最後為了誰都不得罪，便決定全程用英語交流。
确認每個人都系好安全帶後，車開始啓動。
“各位客人，今天我們要去的清萊縣，離清邁大約為120公裏，其實兩地之間的距離并不算太遠，但是因為我們的基礎建設并不是很完善，這一路的路況比較差，而且有很長一段山路，所以全程大概耗費三個小時左右。”
導游介紹起今天的行程：“我們今天上午一共是有兩個景點，大約一個小時後，我們會到達本地的一個天然溫泉，會在那裏休息20分鐘，大家可以泡泡溫泉，買個溫泉雞蛋嘗一嘗。離開溫泉後，我們預計在11點到達白廟，白廟游覽時間是40分鐘，結束後我們在對面的自助餐廳用午飯……”
他絮絮将上午的行程說完，見好幾個團員都在閉目養神，也知道7點起床是太早，便沒再說話，讓車上的人先休息。
前排的Marine靠在Leno肩頭睡着，後排那兩對小情侶還叽叽咕咕聊了一會兒，沈初夏只聽到兩聲嗲嗲的“歐巴”，其他也聽不懂。
不過很快那兩對韓國情侶也都安靜下來。
在這一車靜谧裏，沈初夏正身坐着，低頭看手機，盡量目不斜視。
可她分明能感受到，那道頻頻朝她投來，不容忽視的目光。
沈初夏：“……”
和注定要be的暧昧對象，上了一輛全是情侶的車，這是什麽尴尬窘境？
她覺得她都可以去xhs開個吐槽貼了。
就在她準備放下手機睡覺時，身旁的人到底還是開了口：“你最近很忙？”
沈初夏怔了下，偏過臉看他一眼。
兩排座的位置很近，伊桑的身形又高大，倆人并排坐着，肩膀仿佛都要挨在一起，尤其他側眸看過來，她恍惚感覺自己好像鳥窩裏的小鳥寶寶，而他就像守在鳥窩前的雌鳥，以他挺拔健碩的身軀圍成一圈牆，将她護在這狹小的空間裏。
她為腦補的場景愣了一瞬，等回過神，尴尬扯了下嘴角：“還好，一般般忙……”
伊桑看着她：“我以為你很忙，怕打擾你，一直沒給你發消息。”
沈初夏：“……”
這話叫她怎麽接。
她選擇沉默，伊桑卻繼續道：“Summer，那天晚上的事，我和你道歉……”
在他接着說下去之前，沈初夏擡手：“打住。”
伊桑微怔：“……？”
悄悄捏了捏手指，沈初夏深吸一口氣，看向他：“你不用和我說抱歉，畢竟你也沒有做錯什麽事。不過上次你說的那些話，我現在……起碼在今天的行程結束前，我不是很想聊。為了今天的旅途愉快，我們繼續當朋友，将那些感情問題先擱在一邊，等回了清邁再說，可以嗎？”
她說這話時，那雙清淩淩的烏眸滿是平靜和誠懇。
伊桑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僅是字面上，更有她那并未說出口的答案。
藍色的眼眸黯了黯，他薄唇輕扯，牽出一抹淺笑：“好。”
沈初夏看他這副樣子，心裏也有些難受。
她見過他真心含笑的眼眸，陽光下的藍色海洋般波光粼粼，熱烈又迷人，叫人看着心情都跟着變好。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黯淡灰藍色，如下過雨的倫敦天空，陰冷潮濕，籠着一層怎麽都揮散不去的濃霧。
可拒絕這份愛意，是當下最理智也是最正确的選擇。
她沒做錯。
沒做錯。
沈初夏在心裏默念兩遍，坐正了身子，閉上眼睛，默默靠着椅背睡覺。
7點鐘集合，她早上5點半就醒來，洗漱化妝吃早飯，這會兒的确是很困。
車在路上不疾不徐地行駛着，窗外的陽光逐漸明亮燦爛。
伊桑偏過頭，看着身側女孩兒阖眸熟睡的模樣。
明淨的金色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細細碎碎灑在她瓷白的臉龐上，宛若鍍上一層柔和閃耀的金粉。
他早知道她很可愛，而這一刻，靜靜看着她的睡顏，又覺得她比上次更可愛一些。
腦中忽的迸出莎士比亞的《第十四行詩》：“Shall I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Thou 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
可否将你比作夏日？
而你比夏日更加可愛、璀璨。
從前讀這句詩，只覺得意象很美。
此刻看到她的模樣，忽然覺得這句詩，如此貼切。
他想，無論以後如何，他會永遠記住這個在泰蘭德的夏日，遇上了一個叫做夏天的中國女孩兒。
汽車沿着盤山公路一路攀升，直往山林之間。
四十分鐘後，到達第一站溫泉——
這裏其實算不上什麽正經景點，更像個休息服務區，游客們可在這買水果、溫泉雞蛋和飲品，還能脫了鞋，坐在那一條沿着天然溫泉修建的座位，泡泡腳，稍作放松。
下了車，沈初夏買了瓶礦泉水，就沿溫泉挑了個位置，脫了涼拖，懶洋洋泡着腳。
Leno和伊桑去了廁所，Marine趁機坐到沈初夏身旁，她是個直腸子，一點憋不住事：“Summer，你和伊桑到底怎麽了？”
沈初夏微詫，看她：“他沒和你們說？”
“那晚他送你回去後，就一個人坐在酒吧喝酒，我們叫他玩游戲或跳舞，他都不參與。Leno說他應該是失戀了。”
說到這，她好奇眨眼：“你拒絕了他？”
沈初夏想了想，簡單将那晚的事說了，末了嘆口氣：“反正現在挺尴尬的……”
Marine也嘆了口氣，兩只腳踢了踢熱氣騰騰的溫泉水，語氣難掩惋惜：“你真的不考慮和他交往嗎？他真的很喜歡你，而且你……難道一點都不喜歡他？”
她說這話時，那雙眼睫濃密的漂亮眼睛分明寫着“我才不信”。
沈初夏紅唇輕抿，剛想開口，餘光瞥見伊桑和Leno走了過來。
伊桑手裏還提着四個水煮蛋，一人一個，把她也算上了。
Leno和Marine自然是不跟他客套，伸手去拿了。
沈初夏那個，是伊桑遞給她的。
就如初見那回，他藍眸含笑，遞給她一串茉莉花環，這回他拿着個溫泉雞蛋，遞到她面前：“hey，its for you.”
沒有cutie.
“謝謝。”
沈初夏怔怔接過雞蛋，腦中忽然迸出一句，怎麽，現在我不是你的小可愛了麽。
等意識到自己在亂想什麽，她自嘲笑笑，低着頭剝起雞蛋。
溫泉水的雞蛋，除了外殼有股硫磺味，其他的和普通水煮蛋并沒什麽區別。
吃過雞蛋，導游那邊也喊人：“各位，我們準備上車咯！”
聽到這話，溫泉旁的一圈游客紛紛從溫泉起身。
沈初夏從溫泉站起時，分明看到伊桑那只伸出又收回去的手，眼波輕閃。
她什麽也沒說，心裏的難過卻又多了點。
濕漉漉的踩上脫鞋，水漬在水泥地留下一個個愈淺的腳印。
大概是為了避免一起走的尴尬，伊桑加快步子，先往車那邊走。
沈初夏也放慢了腳步，沒想到同車的那兩對韓國情侶，其中一個妹子過來和她搭話：“那位帥哥是你的男朋友嗎？你們在吵架嗎？”
沈初夏怔了下，搖頭：“我和他只是朋友。”
妹子有些詫異：“只是朋友嗎？”
邊說還邊上下打量着沈初夏，眸光透出的不解，分明是在說，這麽個大帥哥，你竟然能忍住不下手？
沒聊幾句，一行人就上了車，回到各自的座位。
導游清點好人數，便讓司機繼續出發。
汽車繼續往山上爬去，蜿蜒崎岖的道路的确有些折騰人，再加上空調車裏空氣封閉，各種香水味和體味混雜在一起，沈初夏胸口有些發悶，又開始暈車了。
她捂着胸口，有點懊惱地想，早知道剛才那個水煮蛋就不吃了。
“是暈車了？”
男人磁沉好聽的嗓音在身旁響起。
不等沈初夏回答，他就微微彎腰，伸手往雙肩背包裏一摸。
很快，又一枚全新的粉色鼻通出現在他寬大修長的掌心。
“拿着。”他道。
沈初夏：“……”
她伸手，接過那枚鼻通：“謝謝。”
他對她越是體貼一分，她心裏就難過一分。
天知道她多想扯着他的耳朵喊，別對我這麽好了，沒結果，不值得。
可他卻一如既往輕笑了下：“不用客氣。”
用了鼻通之後，胸悶頭暈的感覺稍微有所緩解。
伊桑觑着她的臉色：“睡一會兒會好些。”
沈初夏點點頭：“嗯。”
伊桑遲疑片刻，又道：“如果，你需要肩頭枕靠……”
沈初夏：“……”
她望着他，他也望着她，四目相對，彼此的意思了然。
太暧昧了。
哪怕她的确很想靠，但是……
冷靜！理智！克制住！
“不用了。”她讪讪笑。
似乎早就料到她這個回答，伊桑聳了下肩：“雖然我想說的是，純粹朋友間的倚靠，但……好吧。”
沈初夏心道，你能純粹，我可純不了。
她一靠上，肯定會胡思亂想，心跳加速，然後更加懊悔……
罷了罷了，就讓她像聞瑤說的那樣，寡到死吧。
接下來還有兩個小時的車程，她靠着車座，閉上眼，繼續睡覺。
中途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窗外不知何時飄起了雨，左右兩邊的樹木一片幽靜的綠，地面也濕漉漉的。
在這炎炎悶熱的夏日，一點涼爽的小雨，添了幾分舒适。
沒想到越往前走，雨勢越大，遠方的天也越來越黑，厚厚的積雲一塊塊沉重巨大，仿佛下一秒就要從天空墜下。
看着這仿佛末世災難片來臨的天氣，沈初夏胸口莫名發悶，心頭也無端湧起些許不安。
伊桑原本在看前窗的天氣，側眸看到她微蹙的眉，緩了語氣：“還是暈車？”
迎上他關切的眸光，沈初夏輕輕搖頭：“沒事，我——啊！”
話未說完，前方忽的一陣尖利的剎車聲響起，整個車廂也劇烈震蕩起來。
沈初夏整個人都随着慣性撞入伊桑的懷中，還不等他們反應，車身又迎來一陣更為強烈的撞擊，伴随着“轟隆”一聲可怖的巨響。
滿車的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吓了一跳，後排的妹子們更是吓得尖叫連連。
車內徹底亂成一團，而這混亂持續不到兩秒，整個車就以一陣極快、又嚴重失控的速度朝着路邊的欄杆沖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Summer，小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