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起起落落
起起落落
那導演見多了這種打着正義旗號到處叫嚣的毛頭孩子,當下并不想與他多做糾纏,甚至多看一眼也覺得晦氣,看手底下人一眼便有兩個身強力壯的男人朝高藝楠走過去。
楚辛察覺到了情況不對,打算上前來勸。她并沒有想好要說什麽,只是覺得這些人無論如何是不敢對她動手的。張尋搶在楚辛前頭把她拖到後方,叫她不要插手。
一個人低頭,一個人擡頭,兩個人的鼻尖幾乎靠在一起。高藝楠的目光從張尋朝楚辛移動時便鎖定了他,此時兩個人對視的這一舉動落在他的眼裏,無意中成為記憶深刻的一幕。大概是又美又讓人心痛的感覺。如果是哥哥能得到嫂子那樣的眼神就好了,為什麽不是呢?
神思恍惚間,一群人動起手來。楚辛再次想要沖過去阻止,張尋仍然攔着,語氣嚴厲,“不想受傷就在這好好待着。我去,要是我受了傷,那你就能從逃不出的陷阱裏安全無恙的走出來了。”
“別去!不要這樣。”楚辛聽到張尋這樣說,直接想到他就此喪命,眼淚一下子湧出眼眶。她沒有注意到高藝楠正在獨自承受傷害。
“在這裏躲着,不要出來。”
楚辛不敢看。張尋的加入讓整場鬥争更加的激烈,有人在喊疼,有人在怒罵,摔凳子的聲音離得很近。木頭的碎屑從楚辛眼前飛過。這種場面楚辛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了,她沒想到在成年後,和一群要把自己的作品拿給成千上萬的觀衆看的人也會做出同樣的事情。她太害怕了,所以只顧着把自己的頭埋起來,假裝看不見。
最後的情況是這樣的:徐鈴一看高藝楠落了下風便報警,沒過幾分鐘,五六個看起來像是專業保镖的人沖進來,矛盾升級成鬥毆,一夥人全被帶去警局問話。張尋傷勢嚴重,先被送到了醫院。徐鈴陪着楚辛待在張尋的單人病房中。
“你毀容了。”楚辛看着張尋額頭上縫了八針的傷口。不僅如此,他手掌被割裂,右腿骨折。現在楚辛已經接受了事實,那張乖巧可人的臉顯露出不符合她氣質的冷冽與恨意。“你原本可以過着與世無争的生活。”
“很多黑暗需要我們這樣的人揭開才行。”張尋此時暗自得意。“他逃不掉的。楚辛,你不需要自責,這件事已經和你沒有關系了。你只管回家等着看他的好下場。”
她确實是無力的。本以為這位導演是救命稻草,結果是一個陷阱,是火坑。當初母親闖進顧嘉延的休息室,做了冒犯對方的事情,她以為那次道歉之後,正如其本人所說,不會計較。在那之後,顧嘉延也在盡心盡力的幫她。誰曾想在她陷入低谷之時,才知道那次事件付出的代價是一輩子免費打工的不正當合同。而且,對方的所有要求,她必須滿足。
她不願意做的事情,魏萊用一模一樣的臉一次又一次的脫掉了自己的衣服,三番五次的炒起熱度,甚至搶了陳美林的風頭。魏萊比她有才華,自信又落落大方,并非腹中空空,短時間之內,楚辛還有贏的機會,長時間之後,所有舞臺已經沒有她的容身之地。
那時候,她的男主角是一個中老年男人,不僅長相猥瑣,連思想也龌龊,是導演的巴結的對象。後來不知怎麽回事,男主角換成了張尋,于是她被迫一步步降低自己的底線。如今,她一面覺得如釋重負,一面又覺得自己失去了所有。之前拍的電影不能上映,電視劇無法播放,全都被那個人壓在手裏。她的前途掌握在一個人手裏。
次日,洪狀通知她去拍攝電影宣傳短片。當她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只是明白自己又被某個人操控了。她不想知道那個人是誰。知道的越晚,就越能欺騙自己更長的時間。
她去了,也就代表低頭了。在拍攝的時候,笑得像以前一樣好看。需要簽名的、想要合照的,有求必應。她聽着那些人對自己的誇獎,臉上樂開了花,心裏只感到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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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起起落落。在她的工作剛剛經歷低谷又開始有一點點起色的時候,母親又來了。在門口大喊大叫着,在所有人面前得意洋洋。她甚至不願意去沒有人的地方單獨和女兒談話。
她還以為自己能大搖大擺的給別人臉色看嗎?她以為把自己捧在高位這樣的生活還能維持多久?
“你身邊那麽多男人,随便找一個不就解決了咱家的難題?你存心讓你媽媽不好過是不是?虧我辛辛苦苦把你生下來……”
洪狀提過,要是媽媽再這樣,她就裝可憐,博取同情。可她從很早之前就開始厭恨自己獲得別人的同情。她知道有人在拍視頻,淺淺的咽下一口氣,拿出演惡女的氣勢,對媽媽說,“你不是比我漂亮嗎?這種小事怎麽輪的到我?你對我做的事,我會一一算清楚,媽媽你等着法院傳票吧。”
再多的話,她說不出來了。這些字是她的極限。要是再多一秒,她怕是要露餡。于是轉身就走,根本顧不上背後的情況。她高估了媽媽的瘋狂,沒想到她在衆目睽睽之下拿着手裏的硬皮包對着她的腦袋砸過來。
衆人驚呼之時,楚辛已經感覺到自己被籠罩在黑暗之中。長發飛舞,在這慌亂之中,她看見高藝明的臉。這一刻,她認真的覺得,這個人是屬于她一個人的所愛之人。可以信賴,可以依靠的愛人。
高藝明沒有先開口。她知道,這種情況下,他都會先等對方開口。
媽媽果然按捺不住了,卻把自己剛才的行為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露出一張谄媚的笑臉,說,“你可算出現了,不然我們家寶貝要被欺負死了!”
在她下一句話出口之前,高藝明打斷她,“好了,阿姨,有話回家再說吧。”
這句溫和的話對她來說是命令。讓高藝明的話發揮效力的不是他本人,而是他背後的錢和勢。她當然知道高藝明擔心的是什麽,把她堵住的話又是什麽,在楚辛面前敢肆意胡鬧,不敢在高藝明面前張牙舞爪。
高藝明又吩咐當場的一位小領導,“這裏不允許私自拍攝視頻,請确認一下吧。”
小領導連連答應,指揮着員工開始行動。
楚辛對他笑了一下,也不知他有沒有看見,兩個人的目光沒有接觸就一前一後的離開此地。就像以前一樣,高藝明假裝是高楚辛的助手,或者保镖。為她開門,為她擋住惡意逼近的粉絲,護送她穿過滿是鮮花和掌聲的人群,直到坐進車裏。
只是這一次,就算像以前一樣,高藝明拉着她的手臂,兩個人周身也是愛意泛濫的。他放開了她,換她扯着他的西裝袖子。在最後的五步遠的距離中,她把手放進了他的手心,他沒有低下頭确認一眼就迅速的回應了她。
牽手的時間或許只有短短三秒。兩個人都沒有意識到的剎那行為,後來成為了驗證他們暗中相愛的證據。
上了車,兩個人并排坐着。前排是司機和洪狀,聽不到他們說話。可他們并沒有說話。高藝明扭頭看她,觀察着她的情緒。楚辛一笑,他才開口。
“需要我的時候,為什麽不找我?”
“我以為自己能行。”一開口眼淚險些又要流下來了。楚辛連忙仰起頭看向車外,感覺到高藝明握住了她的手。“你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的世界,我怎麽敢這麽快就把你拽回來?最近和張尋的八卦新聞有點多,你不要看,都是演戲。”
她急着解釋,擔心他會誤會。情侶都是這樣的,聽說。在高藝明面前,她有很多話想說,又覺得那些話都不能同他說。可以說的話,只有表明愛意,和對他的忠心。
這樣就足夠了。要是生活中同樣只有這些就心滿意足了。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高藝明說。他的回答很聰明。他的意思是在傳達,自己心裏很在意楚辛和別人親近,是說愛她,但是她親口說明了事實,他相信她,是說相信她對自己的愛。
“不過你怎麽突然回來了?”
“高藝楠進警局了,我得去處理。”
這麽久她都沒能想起高藝楠的事情。當時他只是臉上小小的挂了彩,身邊又有那麽多保镖,還有別的人為他忙前忙後,她就把這個剛成年的男孩抛之腦後了。
“都是我的原因。”後來徐鈴高藝楠為什麽會闖進去的前因後果都給楚辛交代清楚了。洪狀把高藝楠安排到徐鈴身邊工作是為了這個目的,徐鈴帶高藝楠進去也是為了如今這個目的。實際上她沒有半點愧疚,而是感激高藝楠、洪狀,還有徐鈴。只是張尋的傷太不值了。“他一知道我在做什麽,你就知道了。你們兄弟倆是在監視我嗎?”
“對不起。”高藝明靠近,楚辛先倒在他肩膀上,“以後不會了。高藝楠他得回家。”
楚辛猛地坐直身體,不小心撞到了高藝明的下巴,只是此時誰也顧不上雙方的疼痛。
“那徐鈴怎麽辦?你要把他們倆分開?”
“他們兩個人會解決好的。” 實際上他和傳統大家長一樣的心理,不希望弟弟年紀輕輕不學無術,整天把時間和精力耗費在一個女人身上,還是一個普通的女人身上。高藝明撫摸楚辛的頭發,又摟肩膀,一顆腦袋搭在楚辛的肩膀上,瞄準時機在那張好看的臉上親了一口,不自覺的揚起嘴角。
察覺到高藝明腦袋裏肮髒的想法,楚辛一把推開他。高藝明靠着車窗笑得和傻子一樣。楚辛覺得,這個人有時候容易掌控,有時候又不是她所能掌控的。她沒想到,他受她掌控的時候,是他願意丢盔棄甲,不做任何反抗的傾身于她的掌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