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十九朵玫瑰
三十九朵玫瑰
期間,晏明姝背着江司屹,去找了晏明弦一次。
江司屹說可以讓晏氏起死回生,她信,但自己,也總要為晏氏,為爺爺做點什麽。
站在晏氏大樓底下,晏明姝仰頭看着高聳入雲的樓層。
隔世的恍惚。
也不過短短兩周時間,已經物是人非。
其實她從沒有正式來過公司,大學的時候來這實習了段時間。
之後國外留學的幾年,更是不曾來過。
進了大廳,晏明姝倒是沒想到還能看見活人。
前臺小姑娘竟然還在,正是上次把她攔下的女孩。
前臺姑娘見到她,溫溫一笑,忙說了句,“晏小姐,小晏總在樓上等您。”
晏氏在京北,算是銷聲匿跡了。
然而,是以另一種嶄新的方式崛起。
公司可以出國的員工們,晏明弦都有好好安排。
不願出國的,只能選擇離職,相應的補償金,倒是一點沒少。
都誇小晏總仁慈,為下屬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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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晏明姝驀地笑出聲,一臉的諷刺。
頓了片刻,她理好神情,多問了小姑娘一句,問她怎麽還不走。
小姑娘腼腆一笑,“暫時還沒找到工作,可能您不常來,不記得我,但是我從大學畢業就來這裏了,已經在公司待了好幾年,”
說着,姑娘嘆了口氣,“都有感情了,晏小姐,您放心,我會待到最後一刻的,為公司站好最後一班崗。”
晏明姝笑笑,笑裏有分明的自嘲。
看看,剛來到公司幾年的小姑娘都對晏氏有感情。
晏明弦來到她家二十多年,是真的沒有給她和爺爺留一點體面啊。
在不經世事的人眼裏,都只以為是晏氏關于公司的發展決策有了變動。
晏氏是準備舉家移民。
只有懂行的人,才能看出來,道一句。
晏氏,是真的塵歸塵,土歸土了。
晏老頭子英明一生,最後栽在了養不熟的白眼狼手裏。
連同着晏家的小公主,馬上就要從天堂落入地獄了。
寒暄完,晏明姝腳步沒停,直接坐電梯上了總裁辦。
辦公室內很空,晏明姝一進去,最先箍住她目光的。
依舊是那副巨大無比的畫像。
晏明弦在老板椅上大喇喇地坐着,辦公桌淩亂,他絲毫不在意,見到她來,眼皮微往上撩了一撩,而後輕輕淡淡地瞟了她一眼,似是一點也不意外。
他着一身深黑西裝,端正斯文的模樣,在晏明姝看來,和地獄裏的撒旦,并沒有什麽兩樣。
偏偏男人語氣異常的溫和,但這種溫和,和江司屹與她相處時的溫和,又是極為不同的。
像是柔軟的草尖枝丫,一叢一叢,攀附到人光.裸細滑的皮膚上,引起的不是對大自然的憧憬和喜愛,而是對那種細密感覺的麻木和厭惡。
“阿姐,你終于來了,我等你很久了。”
晏明弦似是一語雙關。
晏明姝盡力使自己忽略那種黏膩的糾纏,想到遠在國外的爺爺,爺爺對待她和晏明弦從小便是一視同仁。
女人的口吻充滿痛楚,“晏明弦,人在做天在看,爺爺從小對你那麽好,他要是知道了,一定對你非常失望。”
聞言,晏明弦懶懶一笑,他怎麽會在意這個。
男人手中随意轉着一只黑色碳素筆,語氣也和在他指尖跳躍的筆一樣,慢慢悠悠的,裏面的話叫人分不清真假。
“阿姐,你知道的,我只在意你的感受。”
晏明姝呵了聲,很是不屑,眼尾泛起幾絲分明的紅暈,是被氣得。
“你在意我的感受?晏明弦,你怎麽敢說啊?現如今晏氏已經徹底被你給毀了,你這叫在意我的感受?”
她現在對晏明弦,是憤怒的,同時又是傷心的。
兩人這麽多年的姐弟情誼,過往的一幕幕,她并不覺得是晏明弦裝的。
只不過,那掩藏在姐弟情誼之下的東西,一直被晏明弦僞裝的很好罷了。
晏明姝後知後覺。
他對她,竟然藏着那麽深的龌龊心思。
“所以你那位老公,不打算幫你?”
這話,晏明弦問出來,不免存着試探的語氣。
晏明姝神色微動,自是什麽也不會和他說。
可是沒想到,就是這一瞬間的微動,了解晏明姝如晏明弦,還是被他分毫不差地捕捉到。
晏明弦望着晏明姝的神色不辨,緩緩坐直了身體,慢慢說出自己的最終目的,“所以,跟着我去歐洲吧,阿姐,你和他離婚,跟我。”
跟他。
晏明姝忽然笑出了聲,笑的眼角都有淚花閃爍出來,似乎沒想到晏明弦會直接捅破自已一直以來對自己姐姐的禁忌想法。
女人開口的聲音有些尖銳,俨然覺得對面的男人瘋了,“你在做夢嗎?晏明弦?”
“就算我還單身,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他當然是在做夢。”
倏然間,一道清澈的男聲在身後響起,辦公室門應聲而開,一道颀長人影走入光影裏。
男人身姿高大,氣場一如既往的強勢,又疏離。
那雙盛滿清冷淡漠的眸子,只有在對上晏明姝的身影時,才會恢複幾許溫潤。
晏明姝回過頭,像是看見了主心骨。
女孩紅唇微張,喃喃問道,“江司屹…你怎麽來了。”
他突然出現在這裏,她并沒有想到。
本來晏明姝覺得,不過是和晏明弦的一場對峙,直到上一秒,才驚覺,她真的需要江司屹在身邊。
“我不來,任由你被欺負?”
江司屹走近幾步,卻也沒靠近晏明姝。
兩人離着半步遠。
晏明姝看他,男人的眼神卻沒落在她身上。
晏明姝順着江司屹的視線回頭看去,是那副畫像。
草長莺飛的季節,酒紅色裙擺在綠茵草地上紛飛飄舞。
女人露出的只是一道纖細背影,然而熟悉的人都知道,那是誰。
遑論畫像的正主就在這兒。
稍稍對比一眼,到底是誰,自不用多說。
而就這麽大喇喇地把一個女人的畫像,堂而皇之地挂在自己的獨立辦公室裏。
日日相對。
摻雜着明晃晃的暧昧與欲望。
那份隐秘的狼子野心,在畫像被第三人發現時,終于大白天下。
江司屹看了半晌,嘴角驀地勾起一道意味不明的笑意,細看,略有諷意。
男人一雙往日總是浸潤着少許溫和的眼睛微微眯起,神情愈加冷冽。
晏明姝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江司屹此刻的表情。
但知道,他也發現了。
晏明弦站起身,往兩人這邊走來,邊走邊道,“姐夫這是說的哪裏話,有我在,誰會欺負阿姐。”
四下一片的沉默,晏明弦也不在意,他緩緩踱步到畫像旁,回頭看着兩人。
男人指尖按了下太陽穴,裝作思考的樣子,偏語氣又是詢問的,欠揍得很,“姐夫,這幅畫像是不是很漂亮。”
知道兩人也不會回答,晏明弦略覺得無趣,随後又自顧自回答,“是阿姐呢,高中的時候,那時你們還不認識。”
說到這兒,晏明弦的語氣不免帶了幾分得意。
高中乃至更小的阿姐,只在他身邊,只有他認識。
“一張畫像而已,你到了歐洲,想你阿姐的時候,倒是可以看看。”
江司屹這麽說,仿若真的一點也不在意。
下一秒,江司屹長臂一伸,将晏明姝攬了過來,低了眸子問她,“回家?”
聞言,晏明弦嘴角的微笑緩緩僵滞下來。
是啊,他怎麽忘了,這麽多年,他只有一幅畫像。
而阿姐本人可是一直在江司屹的身邊。
在晏明弦兀自沉默的時候,江司屹已經帶着晏明姝,走到了門口。
在最後踏出辦公室門之前,江司屹緩緩轉過頭,望向晏明弦的視線淩厲尖銳,開口的語氣又透着漫不經心,仿佛一切盡在掌中,“哦,對了,你姐姐過兩天的生日宴,歡迎來明宸酒店參加。”
…
回去的路上,半路沉默。
快到家的時候,遇上個紅燈。
司機可能沒有注意到,車子一時猛剎。
晏明姝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傾倒,眼看額頭就要碰到前排的座椅,免不了一頓紅腫疼痛。
意想之中的疼痛沒有襲來,晏明姝跌入一道溫暖清冽的懷抱。
随之而來的是他依舊如往日一般溫和的語氣,“小心點,想什麽呢。”
晏明姝還是有些發怔。
因為最近這一系列的事情,大腦一片空白,幾乎缺乏思考的能力。
在晏明姝隐隐察覺到晏明弦的心思時,可以裝作不知道,甚至可以自欺欺人地裝作沒有這回事。
可是晏明弦,今天竟然在她和江司屹的面前,就差把想要将晏氏和她據為己有的野心寫在臉上了。
那副畫,是暗示。
也是明示。
晏明姝一時摸不準江司屹的态度。
在他知道了晏明弦對她存在着那樣的心思之後。
會不會連同她,也生出對像晏明弦一樣的厭棄?
“嗯?姝姝,發什麽呆?”見她遲鈍半晌,江司屹耐心問。
耳邊是男人帶着抹憂心的詢問,晏明姝眨眨眼睛,神思被江司屹的話叫回。
她望向距離她僅半寸之遠的男人,想起離開晏明弦辦公室之前他說的話。
“江司屹,你剛才說生日宴?我怎麽不知道我要舉行生日宴?在這種時候,為什麽還要舉辦生日宴?”
就算其餘人有閑心參加,她也沒閑心接待啊。
這真的有必要嗎?
江司屹觑她一眼,那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晏明姝的錯覺,竟然含着一點明晰的疑惑。
他輕輕摩挲着她的掌心,觸感溫癢,而後她只聽見男人輕描淡寫地反問,“晏氏小公主,我江司屹的太太,難道不值得一個生日宴嗎?”
“還是區區一個晏明弦,讓我向來無所顧忌的姝姝,失了傲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