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朵玫瑰
第十朵玫瑰
晏明姝白他一眼,“江司屹,你說這話,你自己信嗎。”
江司屹笑了聲,也順着她回,“不信。”
晏明姝:“…”
沒一會,服務員送來一罐茶,又把水燒上。
江司屹接過來,放在桌上。
盒身不大,是很精致的黑金色茶罐。
晏明姝打量了兩眼,問,“你還有茶存在這裏?”
江司屹“嗯”了聲,“一位男性朋友送的。”
随後又解釋一句,“這是他自己制的雪煎茶。”
“誰呀?”晏明姝不免好奇,“你還有這麽風雅的朋友?”
江司屹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怎麽,我不能有這樣風雅的朋友?”
頓了頓,他回她,“說了你也不認識。”
晏明姝不說話了,确實,就算他說了她也不認識。
這麽些年,因為臉盲症的原因,她的朋友寥寥無幾。
見了面,她誰都認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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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覺得她孤高又冷傲。
晏明姝也懶得解釋。
江司屹彎身坐在茶幾旁的矮座上,動作不急不緩地清洗着茶具。
晏明姝頂看不慣他這幅衣冠楚楚的模樣。
不輕不重地“哼”了聲,模樣兇巴巴的,“江司屹,趁我現在還是認得你的,你就偷着樂吧。”
“嗯?”江司屹覺得這話怪異,“什麽叫趁着你現在還是認得我的?”
晏明姝卻不解釋了,随口敷衍一句,“沒什麽。”
正好這時候煮沸的水已經降到了适宜的溫度,江司屹取過來,又用這水沖洗了一遍茶具。
随後把水注入到茶壺的三分之一處,他打開雪煎茶,舀出适宜的量,倒進了水中。
過了會兒,茶葉被溫開水浸潤,吸水膨脹,江司屹又向茶壺中注入水,這次還差一分,便要滿溢。
而後,蓋上蓋子焖泡。
男人一套動作下來,如行雲流水般順暢。
淨白清瘦的指骨輕松翻飛間,不知染上多少矜貴優雅。
晏明姝拄着下巴不聲不響地看着,神色有些愣怔。
不消一會,便有一股淡隐的幽香從咕嘟咕嘟的茶壺中傳出來。
晏明姝閉上眼睛,吸了吸鼻子,嬌聲道,“好香呀。”
江司屹笑睨了她一眼,“要喝嗎。”
晏明姝翻了個白眼,“你不是說讓我嘗嘗的。”
還要再裝模作樣地問她一遍。
“嗯,那你要喝我這個不風雅的人煮的茶嗎。”江司屹又重複問了一遍。
晏明姝哼了聲,懶得理他。
嬌聲咕哝一句,“愛給不給。”
兩人說話間,茶也煮好。
江司屹清洗幹淨兩只茶杯,按着茶壺蓋,緩緩将茶水倒了進去。
随後把其中一只輕輕推至晏明姝的面前,聲音溫潤,“嘗嘗。”
江司屹突然不毒舌,竟然溫柔了起來,晏明姝還有點不習慣。
她看他一眼,伸手執起茶杯,放在嘴邊淺酌了一口。
幾乎是一瞬間,心曠神怡。
晏明姝眯起眼睛,細細品味着這雪煎茶。
茶水入口甘甜清冽,泛着回甘。被雪水浸泡過的茶葉隐隐殘飄着一縷幽香,沁人心脾。
喝了小半杯,晏明姝的身體也徹底暖和下來。
“嗯,還不錯。”晏明姝毫不吝啬地誇贊,“想不到江大總裁還有這手藝。”
…
在屋外散幹淨了煙味,過了約莫二十分鐘,晏明弦才重新拾起步伐。
慢悠悠晃進了餐廳二樓的包廂。
甫一推門,客廳裏空蕩蕩,無一人。
直到滿室的飄香竄進鼻間,晏明弦又聽見茶室裏隐有歡快的人聲傳來,順着聲音來到茶室。
他怔了下,要笑不笑地看着相處愉快的兩人,語氣涼涼道,“你們倒是挺自在。”
晏明姝應聲回眸,“你幹嘛去了,現在才來。”
晏明弦沒應聲,看向江司屹,“姐夫,你不是還有約?”
他的意思很明顯。
江司屹頭也沒擡,淡淡回,“臨時取消了”
晏明弦忽地一笑,語氣有些意味深長,“倒是挺巧。”
晏明弦這話帶着若有似無的諷刺,晏明姝沒聽出來。
然而一時之間,突然沒了人說話。
室內安靜下來。
正巧,這時候有人敲門,打破了這令人尴尬的沉寂。
晏明姝朝着門口的方向,道了句,“進。”
房門應聲而開。
穿着錦衣華裳的服務員端着一道道菜,魚貫而入。
偌大餐桌不一會便被擺滿,桌上遍布精致菜肴。
晏明弦率先走過去,一邊招呼晏明姝,“阿姐,過來吃飯。”
晏明姝喝完最後一口茶,本來在外面待的有幾分冷的身體滿血複活。
她叫了聲江司屹,然後便出了茶室。
晏明姝打量一眼餐桌上的菜色,基本上都是她喜歡的。
除了……
晏明弦也看見了,叫住正準備離開的服務員,指着那道藍莓芋泥,聲音暗含斥責,“誰點的這道菜?趕緊端下去。”
江司屹這時正從裏間的茶室走過來,聽見這句話,道,“我點的,怎麽了。”
“撤下去。”晏明弦沒答,命令服務員的聲線透着沉暗。
服務員道了歉,慌忙跑過來端了下去。
“啧,”
座位太多,晏明姝随意挑了個位置,慢悠悠坐下,“多大點事,我吃不了,你們可以吃啊。”
“你不是最喜歡吃藍莓芋泥了嗎。”江司屹問。
“…”晏明姝奇怪地看了男人一眼,“我對芋泥過敏,吃不了。”
說來不巧,她對芋泥過敏,是近幾年前才開始有的毛病。
至于以前喜不喜歡,她也忘了。
江司屹才和她認識不久,不知道也正常。
江司屹聽見晏明姝的回答,眉毛緊緊皺起來,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想起大學時候,晏明姝最喜歡的一道甜品就是藍莓芋泥。
他不愛甜膩之物,偏偏她每次吃,還要喂給他。
非要膩歪着和他一起吃。
聽見這話,晏明弦在一旁輕輕笑起來,愉悅極了。
還頗有幾分幸災樂禍,“合着阿姐和姐夫真的是塑料夫妻啊,連這些都不知道。”
江司屹的臉色微不可察地晦暗下去幾分。
好在有頭頂昏黃的燈光照着,給他本來淩厲的面部弧線添了點雅隽,旁人不細看,倒也看不出什麽。
江司屹将餐具清洗幹淨,遞給晏明姝,淡淡道了句,“感情可以慢慢培養。”
至于晏明姝為什麽這麽些年,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告而別,忘記他。
他會去調查。
…
晏明弦起身給江司屹倒了杯酒,像是在随意地讨論着與感情有關的話題,“可是本來就不喜歡的人很難培養出感情。”
“嗯,确實是這樣。不過,”江司屹話題倏地一轉,似有所指地道,“有感情的人就另當別論了。”
只是瞬間,晏明弦便啞了口,看向江司屹的眼神無可奈何。
那段記憶,晏明姝不記得。
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江司屹朝晏明弦舉杯,嘴角微勾起一抹弧度,嗓音清潤,“我不在姝姝身邊的這些年,謝謝你照顧她。”
“…”晏明姝聞言,撐着額頭有些無語,“江司屹,你在搞什麽,前面二十多年你又不認識我,有什麽好感謝的。”
再說,真要感謝的話,應該也是感謝老頭子。
然而此刻,只有晏明姝覺得,江司屹是在感謝她前面生活的二十四年。
兩個男人沒人出聲解釋,晏明弦右手指骨壓着杯子,并沒有和江司屹碰這杯酒的想法。
江司屹不在意地一笑,杯口稍低于晏明弦的。
輕碰一下,發出“砰”的一聲清脆輕響,而後仰頭,杯內澄澈的酒液,一飲而盡。
晏明姝一雙眼睛在兩人之間瞅來瞅去,甚是無語,納悶道,“你們在打什麽啞謎,真無聊。”
…
到最後,那杯酒,晏明弦也沒動。
來程,晏明姝是和江司屹一輛車。
晚飯的時候兩人沒有談關于公司的事。
回程,她便搭了晏明弦的車。
大約四十分鐘後,到了望明海灣。
晏明弦是知道晏明姝在跟着江司屹在明宸集團學習的。
他透過窗外,望見萬家燈火。
半晌,才收回視線,低聲囑咐晏明姝,“阿姐,等你學成了,”等你離了婚。
“晏氏歸你管。”
晏明姝擡眼向晏明弦看去,奇道,“怎麽?看爺爺不在的這段時間,你管理的不是挺得心應手的?”
他說這話,晏明姝分不清真假。
要說起來,兩人從小到大的姐弟情誼是真的。
可是對于晏氏的繼承權,卻只能兩人只出其一。
晏明弦沒說其他,只依舊道了句,“等你回來。”回晏氏,回他身邊。
男人語氣執拗,仿佛不等到她回晏氏便不準備罷休的樣子。
晏明姝定定看他兩眼,像在審視。
一時沒吱聲。
晏明弦也不在意,像是随意聊天似的,解釋了有關黑卡失效的事。
他從錢夾裏拿出一張新的附屬黑卡,遞給晏明姝。
晏明姝看了兩眼,輕輕接過來。
因着這兩出,她對晏明弦的戒心也終于慢慢放下來。
或許真的是她想多了。
在晏明姝下車前,晏明弦複又叫住她,晏明姝以為還有什麽事,回頭看去。
只聽見晏明弦低低同她道了句,“阿姐,晚安。”
“…”
晏明姝淺淺皺了下眉,沒回應。
她緩緩彎身下了車,直起身,擡頭便看見不遠處,江司屹正站在路燈下。
男人颀長身姿勁瘦挺拔,半晌沒動作。
應是在等着她。
晏明姝款款邁着步子,往前走去。
兩人距離漸近。
晏明姝突然停下腳步。
明明夜色漆黑,她就是一眼便能撞進他溫濯的眸漣深海裏。
想起剛剛在餐廳江司屹說的那句話,晏明姝的心口重重地跳了下。
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不知是抗拒,還是慌張。
抑或是一點若有似無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