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讨個公道
讨個公道
秦老夫人的卧室,小男孩面黃肌瘦地躺在床上,眼神也有些渙散,這兩日症狀尤為嚴重,不僅吃不下飯不說,甚至有時連胃液都吐出來了,現在秦老夫人只信得過陳慎言,于是又讓秦玉把她請了過來。
陳慎言上前把脈竟然切到了心病的脈氣,心裏想着也見過秦少夫人面的,那這孩子也是有娘的,看着也不過四五歲的樣子,小小年紀還能有什麽心病?但是再看這孩子好像是被秦老夫人帶在身邊,當即也就猜到了八九不離十。
診斷出脈象,陳慎言嘆息道:“這孩子小小年紀怎麽會有心病?”
“這......”秦老夫人欲言又止。
“說來話長,陳禦醫還是開藥吧。”秦玉見奶奶不想在小侄兒面前重提舊事便溫柔地解釋道。
陳慎言聽完也不再多問,給孩子開完藥方說道:“這下氣湯連喝三日,三日之後身體上的病也就好了,至于心病,秦老夫人還是得多上上心吶。”
陳慎言走的時候秦玉親自送回,一路上道出實情,“嫂子是在小侄子一歲時随着哥哥剿匪時沒了的,後來哥哥又娶了現在的嫂子,新嫂子對小侄子也是視如己出,但是幾個月前他不知道從哪裏知道了這個事情并堅信這是真的,之後也是性情大變被就奶奶親自帶在身邊了。”
聽秦玉說完,陳慎言不再說話,二人一路走到陳慎言的房間門口時,秦玉拉住陳慎言的胳膊笑道:“今夜元宵,陳禦醫可否賞臉和我一起前去賞燈?”
宴席那晚陳慎言的模樣就已經刻進了秦玉的心裏,直到秦玉知道陳慎言是女孩子後依舊十分喜歡,畢竟陳慎言生的好看,天生就長得一副溫文如玉的樣子,再加上從小到大在醫書裏浸出來的那種與讀書人有着微妙區別的書卷氣,實在是讓人忍不住想靠近,這種吸引對于女孩子來說是很難形容的。
陳慎言就如四月的春風,即使無心掠過桃花澗,也到處惹得落紅飛舞。
“這……”陳慎言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秦玉為何會邀請她一起去賞燈,畢竟在她看來,她們似乎也沒有熟到這種地步,思索片刻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不方便嗎?”秦玉見陳慎言沒有要答應的意思,明眸似水的眼底盡是失落。
“可惜了,我不愛賞燈。”陳慎言真的喜歡在房間裏呆着看看書,當然若是陪着雲霄出來那就另當別論了。
“好玩的多着呢,我不管,天黑之後我過來找你。”秦玉昨晚是看到陳慎言和雲霄出來的,但是并沒有挑明,只是嬌聲軟語地說完便笑嘻嘻地轉身離開了。
看着秦玉那看似端莊的背影遠去,陳慎言深吸了一口氣,推門進屋卻看到雲霄正趴在自己房間的桌子上無聊地翻弄着她這兩日正在看的醫書。
不等陳慎言開口,雲霄就冷冷淡淡地說道:“看來我們要快去快回了,可別耽誤了秦小姐約你賞燈。”
“我沒答應她要去的。”陳慎言不安地扯住自己的衣袖,似乎是在解釋什麽。
“人家說了天黑之後可是要過來相邀的。”雲霄合上手裏的醫書,想起了正事。
下午的訓練場缺席一人,雲霄回來準備帶着陳慎言一起過去探探實情,回來見她不在這才坐在她的房間等着,卻沒想到聽到這麽一出。
二人随即跟着韓小将軍來到了那個缺席者的家裏,光那闊氣的大門就足矣彰顯出家裏的地位,一路上彎彎繞繞終于到了這位大少爺的房間。
這位少爺的病早就找過好幾個有名的郎中看過了,診斷的結果無非就是逆亂之氣入體,陰陽失調罷了。
陳慎言把脈後卻不這麽認為,随即問道:“幾日不能小便了?”
“兩......兩日,這您都知道?”躺在床上的大少爺不可思議地問道。
“右手寸口的脈象急迫,左手脈快,且診不出五髒病脈,不是什麽要命的病,我的藥一劑見效,三劑可保痊愈。”說着陳慎言開始寫藥方,遞給下人去抓藥時,還不忘叮囑大少爺一句:“只是要節制房事,你的病就是過度縱欲才引起的,每個人的體質不一樣,你需要節制。”
陳慎言自小從醫,對于這些詞彙已經麻木,但是對于普通人而言尤其是公共場合,大家難免為之羞怯,只有雲霄完全沒有聽懂倒也不覺得尴尬。
待二人回去的時,秦玉已經在陳慎言的門口等着了,雲霄看得出今晚的她還特意打扮了一番,一身月牙色長裙顯得尤為端莊文雅,倒是把宴席那晚的妩媚之姿遮掩沒了。
“雲将軍陳禦醫你們回來啦?”秦玉見雲霄二人回來是喜形于色的。
雲霄微笑着回應,然後目光轉向陳慎言,這一看不要緊,陳慎言竟然從雲霄的目光裏看出點“興師問罪”的意思,頓時有點慌亂起來,對着秦玉笑道:“秦姑娘今晚打扮得這麽漂亮,帶我出去豈不是太可惜了?”
秦玉被誇得笑意盈盈,嬌俏道:“才不可惜,和別人一起出去是常有的事,唯獨和陳禦醫一起出去才是難得!”
陳慎言想不出怎麽回答才能顯得自然,下意識又把目光轉移到雲霄的臉上,見雲霄沒有回應,只能憨笑道:“那……咱們這就出去?”
說着陳慎言把東西放回房間,出來時雲霄已經不在,秦玉看出了她的意思,解釋道:“剛才我邀請了雲将軍,但是雲将軍說她累了想休息休息,現在回房了。”
“哦……”陳慎言真的以為雲霄累了,就沒再去打擾,直愣愣地就跟着秦玉上了馬車。
這次是另一邊的長街,與昨晚不同的是這條街上的小吃頗多,年糕,糖人,冰糖葫蘆,炸元宵,煮元宵,燒味鹵味……各種香氣混雜在熱鬧的人潮中,放眼望去,盡是人間煙火。
陳慎言每路過一個小吃攤都要停留一下,看似是一時興起在觀賞,實則是在為雲霄挑選可以帶回的東西。
“看來陳禦醫确實對燈不感興趣,眼裏除了吃的就是玩的。”秦玉笑嘻嘻地湊到陳慎言的身邊,然後很自然地挽住陳慎言的胳膊。
陳慎言笑了笑沒有作答,而是選了一個小吃攤讓老板包上一份紅糖元宵拎在了手裏。
“陳禦醫是要帶回去給雲将軍吃麽?”秦玉問道。
“嘿嘿,是。”陳慎言看了看手裏的紅糖元宵,笑嘻嘻地回道,心裏想着她今晚沒出來也就算了,再不給她帶點東西回去,她一定會生氣的。
“陳禦醫還真是惦記雲将軍,你們兩人的感情真好。”秦玉看着陳慎言的眼睛,似乎在捕捉她的表情變化。
确實,這句話讓陳慎言的眼睛裏有了光,雖然只一剎那。
“當家的,你別這樣對我,求你了,就當是我的錯,您原諒我!”不遠處,人群嘈雜,一個女子的聲音尤為尖銳,似乎十分痛苦。
這也引起了陳慎言的注意,她循聲望去,只看到了一群人圍在那裏,由于踮起腳也看不到,她直接拉着秦玉湊了過去。
是一個面容憔悴衣着淩亂蓬頭垢面的女子,聽聲音不過二十來歲,但是那張萎靡不振的臉看起來三十歲有餘,她哭紅了雙眼跪在那裏祈求旁邊年輕男子的原諒,男人倒是人模人樣衣着整齊,那張臉上看不到一點表情。
也許是因為周圍人的指指點點,男人理直氣壯地對衆人說道:“她自己髒了身子,還想讓我待她如初?”
“不是的,不是那樣的,我是被強迫的!”女子聽到男人這麽說,更加崩潰,她咆哮着,解釋着,涕淚縱橫。
“反正不管你是不是願意的,你身子髒了就是事實,一個爛貨還妄想進我家門?休書不是早就給你了麽?愛滾哪滾哪!真是晦氣在這裏還能遇到你!”男人終于沒了耐心,一腳踢開女子慌張離去。
“髒了就是髒了,也別怪人家,你真的不給機會別人能找你?”
“自不自願都改變不了他對你的嫌棄,姑娘你還是別把希望放他身上了!”
“男人本就薄情,你個傻姑娘……”
……
人群裏說什麽的都有,不過這對于那女子來說已經不重要了,她已經身敗名裂無家可歸了,那個她視為光的男人現在也離她而去,現在她的世界早已變成灰色。
女子跪在地上抽泣着,恍惚中看到有人遞來手帕,她擡頭望去,是一個模樣清秀的小郎中和一個端莊漂亮的姑娘站在旁邊。
“擦擦眼淚,你真的有冤情,我們幫你。”秦玉蹲下身子,溫柔道。
女子聽到秦玉這麽說,似乎抓到了救命稻草,但心裏委屈太大,張口只能抽泣,根本說不出話。
二人倒也有耐心,一直在那裏等到女子情緒穩定了才繼續詢問。
女子名叫柳芳,年方二十,原本是煙花之地的賣藝女子,後來看上名叫宋書全的男人,自己給自己贖身帶着積攢的家當嫁給他,這才兩年,他就膩了,正好柳芳又被宋書全的堂哥宋書齊看上,趁着去喝酒的機會強迫了柳芳,為了事情不鬧大,宋書齊給了宋書全五十兩銀子這才了事,加上前些日子一直在打仗人心惶惶,宋書全也趁着這個時機和柳芳已經不幹淨的借口,把她驅逐出戶,連身衣服都沒讓她帶走。
陳慎言越聽越氣,她扶起跪在地上的柳芳,憤憤道:“姑娘放心,一定為你讨個公道。”
“可是,這也有些日子了,上報官府一無人證二無罪證,也很難辦。”秦玉思索道。
于是,陳慎言将柳芳帶了回去,為了不給秦府添麻煩,她直接把人帶到了自己那裏,即便秦玉再三強調可以給安排住處,柳芳姑娘也認為自己髒兮兮的怕髒了陳慎言的房間,但是陳慎言依舊堅持。
見陳慎言如此堅持,秦玉只能讓丫鬟去打洗澡水,讓柳芳洗幹淨并找了身洗幹淨的衣服給她換上。
梳洗打扮一番的柳芳眉目溫婉,櫻唇杏眼,只不過因為最近身心憔悴的原因,膚色倒是暗黃。
直到柳芳安排妥當,秦玉才想起一件事,柳芳住這裏,那陳慎言住哪?總不能和陌生女子同床而眠吧?
“陳禦醫,那你睡哪?”秦玉看着陳慎言的眼睛,柔情似水道。
“我……我去雲霄房間擠一擠。”陳慎言支支吾吾道,可是她都沒和雲霄打招呼,雲霄沒準也不能同意讓她睡在自己房間,這麽一想,她的心裏倒沒底了。
“好吧,那你們早點休息,我先回去了。”這倒也合理,秦玉沒再多說什麽就回去了。
陳慎言出門時特意叮囑了小丫鬟幫忙看着熬藥的,這會回來的晚了點,估計雲霄已經自己喝完了,她跟柳芳交代了幾句便匆匆離開,直奔雲霄房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