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假濾鏡
假濾鏡
蘇羽走後，聞夏垂頭喪氣的窩在沙發裏好半天，才猛然想起房子裏還有另外一個人存在，顧不上穿鞋，聞夏聽着零星叮當的聲音，推開廚房的門，發現顧霆安正皺着眉頭，清理她兩天前的晚上放在冰箱裏的菜。明明還是一樣冷感的燈光，聞夏覺得照在顧霆安身上就比照在自己身上溫暖多了。
蘇羽臨走的時候，夾帶着失望的目光，從她身上掃過去的時候，聞夏覺得自己渾身都是涼的，就像當初整個人沉在冰水裏的感覺一樣。她總是這樣，在聞夏的記憶裏從小打大，不管什麽事情，蘇羽都想着一家和睦，一廂情願的認為為了虛假的和睦，付出再多都是值得的。
聽到門後的動靜，顧霆安頭也不回的說，“聞夏，你再一次刷新了我對你的認識。”言詞之間的驚訝都可以媲美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了。“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活的那麽矯情。”聞夏說完之後，突然覺得這個場景眼熟。
說起來當初聞夏覺得顧霆安矯情，完全是因為有一次馮飛揚那家夥沒事組織什麽促進社會和諧的野外郊游活動，同時晚上還可以觀看獅子座流星雨。馮飛揚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說服了顧霆安參加，又跑過來給她說，這麽好的膈應高晴的機會，我才不信你不去，然後連問她都沒問就替她決定了。
結果他們的車在去的路上罷工了，臨近郊區的地方，平時甚少有人來往，幾個人商量之後，不應該說是顧霆安與高晴商量之後，直接替他們做了決定，去最近的一處公交車站牌等車，當時顧霆安看着沒有信號的手機時間，一臉堅定，不容反駁的說：“按照公交車上下班時間，大約30分鐘後，肯定會有一輛來或者走的公交途經這裏。”
當時因為天氣突變的原因，天色陰沉的厲害，聞夏怕黑，怕壓抑的空氣，這些都會導致她呼吸不暢。每逢下雨天，如果身邊沒有人，聞夏都要把房子裏所有的燈都打開，把房子裏能打開的窗戶都打開，絲毫不顧及雨水是不是會濺進來，打潮地板，這個習慣從她離家開始一直持續到了如今。彼時她一個坐在車站泛着鐵鏽的長椅上，另外三個人則探着身子四處張望，聞夏擡眼就看到顧霆安掃向自己的餘光中露出的嫌棄。
“不要坐在那上面，不幹淨。”盡管顧霆安很小心，肩膀上褲腿上還是迸濺了零星而又分外紮眼的雨水與泥水。有些事情就是這樣，當一塊白布上被塗上一個黑點的時候，人的視覺最先注意的就是黑點，而不是黑點背後大片純潔的白。當時聞夏一雙黑色的眼睛，看着他嘲諷說：“全世界就你最幹淨。”聞夏的聲音不大不小，夾雜的雨聲足夠讓離她最近的顧霆安聽到，又讓高晴與馮飛揚聽不清。不然馮飛揚肯定是要啰嗦她兩句，什麽霆安是好心，你就不能識點別人的好什麽的。高晴則會完全忽視她的存在，溫柔體貼的恨不得将他身上的泥水用手一一擦去。
十幾分鐘後天色越來越暗，坐在長椅上一直沒有挪地方的聞夏心裏越來越不安。突然遠處雨霧中有突突的機動車的發動機聲，聞夏眼睛一亮，就起身，不顧雨水打濕身體，朝着對方揮手，馮飛揚也和她一樣，那家夥頭發被雨水打濕，分成了三撮，貼服在額頭上傻得可以。
來的是個雞販子，車裏撞得全是咕咕亂叫的雞，還順帶将周圍的空氣染上了令顧霆安不斷向後退的味道。意見産生了嚴重分歧，高晴無條件的站在顧霆安一方，馮飛揚搖擺不定的最後選擇了相信顧霆安說的，真的還會有一班前往縣城額公交。
聞夏氣的直跺腳，對着顧霆安沒好氣的說：“顧霆安，你就全世界最矯情的男人，當自己是豌豆王子呢。”
“那什麽……”聞夏看着顧霆安停頓下來的手，飛快的開動腦筋找補，“我是說你活的精細有品位，我活的太粗糙了。”聞夏說完，看顧霆安面上并沒有什麽變化，默默的呼出一口氣。
顧霆安并不想與聞夏再計較這些事情，他看着聞夏站直門口完全沒有進來的意思，眼尾一挑，不鹹不淡的開口說：“你不過來幫忙嗎？”
“啊，幫忙，對我肯定要幫你忙。”聞夏說着準備撸袖子，誰知顧霆安目光幽幽的看着他，看的聞夏心裏發毛，雞皮疙瘩都要起來的時候，突然開口說：“把衣服脫了。”
聞夏眼睛一睜，雙手環胸，有些磕巴的說：“這不太好吧，雖然咱們……”聞夏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顧霆安打斷了，“你腦子裏想什麽呢，你穿的是我的衣服。”
聞夏聞言，低頭看着被自己蹂躏的不成樣子的白大褂，心裏生出一個對它的愧疚，她第一眼看到它的時候，它還那麽白淨，高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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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給你洗好的。”聞夏磨蹭将轉身走出廚房，朝卧室走。
“不用了，反正我也不穿了。”顧霆安涼飄飄的語氣一下子就撩在了聞夏的火藥桶，聞夏咬牙忍了又忍，“那你還讓我脫下來。”
“看你糟蹋它，不能忍。”自己的心裏話突然蹦出來，顧霆安也挺驚訝的，他應該再委婉一點的，因為聞夏僞裝的溫柔已經遮不住燃燒的怒火了。
“顧霆安，你和高晴相處也這樣嗎？”聞夏不停的深呼吸，不停的告誡自己要微笑。
顧霆安聞言，眼神一頓，然後真的開始認真的想了想，在聞夏恨不得上前掐死他的時候，才慢條斯理的說：“不是，我們不需要這樣，她把每件事都處理的很好，不會像你這樣破綻百出，還要別人來給你收拾爛攤子。”
聞夏後悔為什麽剛才沒有動手了。
顧霆安清理完東西之後，食指與中指夾着聞夏前幾天剛從網上買的印花圍裙挂在牆上的圖釘上。聞夏看着圍裙，眼角抽了抽，圍裙上一篇豔俗的紅花綠葉根本不是她的審美好嗎，是店家發錯貨了。她懶得調換，就将就着用了。
“其實那個圍裙是……”聞夏本能的想開口挽救一下自己的審美，最後看到顧霆安根本沒有在聽的意思，沒說完的話又默默的吞了回去。
顧霆安一邊用溫和無刺激，聞夏最喜歡用的蘋果味洗潔精一遍一遍的洗手，一邊不鹹不淡的說：“我們好好談談吧。”
聞夏正襟危坐在沙發的一側，對面顧霆安卷着有品位，有質感的襯衣長袖，坐姿優雅，任誰一看眼前的情形，只要不眼瞎，不是聞夏的腦殘毒唯粉，就知道不管兩人要談什麽，主動權都不在她這。
“你想談什麽？”先沉不住氣的先輸，聞夏一不做二不休，先開口，反正她其實沒什麽能輸，她輸得起的顧霆安還不一定樂意要。
“談以後，你，我們，當然還有高晴。”顧霆安不緊不慢的給聞夏羅列了個表，表裏面還把她放在了前面，聞夏覺得顧家人骨子裏的精明果然是再厚重的書卷氣都掩蓋不住。
聞夏正襟危坐的累了，踢了鞋，盤着腿坐在沙發上，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顧霆安，“以後沒什麽好談的，我不同意離婚，你愛怎麽着就怎麽着吧。”聞夏覺得裝什麽溫柔賢淑，累的她每塊骨頭，每一個細胞都難受。
果然她從小讨厭高晴是有理由的，那就是她看着高晴就累啊。自己要是活成她那樣，想想聞夏就搖頭，簡直可怕。
顧霆安好看的眉眼如被投入石子的靜海，微微翻起的波瀾在眨眼之間又消失不見，片刻之後，才緩緩說，“離婚的事暫且不說，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嗎？比如滿城風雨的緋聞，你說你知道是誰做的。是準備大庭廣衆之下揭發它，還是說有私人恩怨需要你們私下解決。”
聞夏拖着下巴的手臂一軟，差點整個人磕在面前泛着瓷月光的大理石上面，想想聞夏就覺得牙痛，整個人從身子前傾，托着下巴，改為捂着嘴巴靠在沙發上。
顧霆安是故意的，還是他能看穿她心思，繞她，絕對故意的。
“還有私下解決的可能嗎？”聞夏不相信，除非顧霆安有什麽瞞天過海的辦法能同時澄清他與自己與高晴的關系，然而如今自媒體泛濫，人人都是傳播源，防悠悠衆口難于防川，這點聞夏在圈子裏的這幾年體會太深了。
“你不要試圖一次解決所有的事情，那是笨蛋的方法。”顧霆安涼涼的語氣讓聞夏感覺到了深深的惡意，她腦子是怎麽壞掉的，難道上一世喝的酒逆流到她腦子裏變成水了，她到底帶了多厚的濾鏡，才會有那麽一瞬間，覺得這一世的顧霆安變成了三好男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