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流放
樂心,土地神,她真有億萬良田。
印章:“朋友,中國土地管理法了解一下?”
行吧,她擁有這些土地在神界的管轄權。換言之,在人間,她一貧如洗,真的窮。
畢業回家繼承億萬良田,的管轄。
昭告了四方精怪她回來了,警示他們惹事不要惹到她的頭上來,樂心撥了撥自己長長的頭發,望着院子裏的一片荒蕪,一時沒有動。
四年的時間,小院裏荒草彌漫生長,滿眼蔥茏青綠。而在這一片青綠中間,一叢濃郁的紅色月季花開得正盛,紅豔豔的,灼人眼球。
院子裏沒人,印章說起話來肆無忌憚:“裝完了?要我說,樂心,裝逼一時爽,收拾火葬場啊!”
這長頭發,啧啧,她明日若是敢這樣出門,今晚見過她的人怕要報警了。正常的人類怎麽會一夜之間頭發長長這麽多?
要被送研究院的。
“那我也爽了。”
神清氣爽,順帶着失戀的傷也好了一些。
樂心許久不曾穿過柔軟的裙衫,她撫了撫袖子,嗤笑。綠色,這個顏色意味真是深長。
“呵哈哈……”
忍不住的笑聲突兀響起,那笑聲幽幽,沁着涼意,極為空洞,不像是人能夠發出的聲音。
樂心順着笑聲傳來的地方望向了院子的牆頭。
牆頭上坐着一個削瘦的女孩。一襲白色連衣裙,黑色的披肩長發,她面色慘白,連嘴唇都白慘慘的,乍然一看,陰森吓人,不太像是個人。“原來,你們神也喜歡裝……呃,我是說,歡迎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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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樂心的死亡凝視下,女孩頂着巨大的壓力,趕緊轉了話題。
印章打招呼道:“樂悅!”
樂悅從牆頭上飄了下來,似是身體沒有一絲重量一樣,輕飄飄的。
近了看,她慘白的膚色更是吓人。樂悅空洞的嗓音嘆道:“唉,做鬼好寂寞哦……”
聲線拉得極長,絲絲縷縷,繞耳不絕。若是被人聽到了,恐怕要留下心理陰影了。
恰在這時,平地一聲哭聲乍起,尖利刺耳中透露出悲傷與凄涼。
聽聲音傳來的方向,是賀唯秀家。
賀老太怕是去了。
“哇,死人了,我去瞧瞧。”剛抱怨做鬼寂寞的樂悅飄過了牆頭,湊熱鬧去了。
“我們是不是忘記告訴她什麽事了?”印章說。
樂心拖着行李箱進屋,“她已經不是小鬼了,做了四年的鬼,她已經長大了,該成熟了,不需要我們再操心了。”
相對比于院子裏的荒草蔥蔥,小樓裏倒算是整潔幹淨。樂心摸了一把桌面,居然連一絲灰塵都沒有,她訝異挑眉。樂悅是鬼,無法碰觸實物,自然不會是她打掃的。樂悅父母雙亡,大伯一家對她并不關心,爺爺早逝,唯一的奶奶已經年邁,平日跟着大伯一家生活,腰彎腿不好,幾乎不能走路,更不用說來這裏打掃衛生了。
那是誰呢?
樂心嫌棄長發礙事,揮手從抽屜裏拿到剪刀,按着她平日的長度一剪刀下去,幹淨利落地剪斷。她将剪刀和剪下來的長發一起放在了抽屜裏,随意拖了張椅子坐下,掏出手機,刷朋友圈。
儲衛朋友圈毫無動靜。
他同寝室的霍成一個多小時前發了一條朋友圈:“四年,再見!”配圖是空空蕩蕩的宿舍。
這樣說,儲衛也已經離開了。
那張火車票……
印章:“還說不後悔分手?”
樂心坦蕩地說:“不後悔分手和我還喜歡他不是一回事。所以,失戀的我最近心情會很不好,你少惹我。”
她一把扯下紅繩,随手一扔,已經成熟的印章在空中翻了幾翻,靠自己的努力浮在了半空中。
印章代表着土地神的身份,它是四年前被送到樂心的手上的。也意味着,樂心是四年前成為土地神的。
人間與仙界早就不聯通,雖然,仍舊有人堅定不移地修仙,但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已經好幾千年沒有人得道成仙了。
如今的仙界治理嚴謹,很少會放任仙們下凡來。最主要的是,仙界已經不反對仙們自由戀愛、結婚生子,既然已經能在仙界找到對象,也就沒必要偷摸着下凡來談戀愛。牛郎織女、七仙女和董永這種仙凡相戀的事情也成了歷史。
另一方面,随着科技文明的發展,人們不信仰仙神,相信凡事要靠自己努力,對仙神的信仰力薄弱。
這樣下來,一般的仙們都安心留在仙界,對凡間也沒了好奇和留戀。
但,土地神例外。
土地存在,土地神便在。
可,沒有仙願意離開仙界,背井離鄉,來人間做這個土地神。
于是,千古以來,土地神都是仙界被流放的仙。
在人聽來,土地神是個神,神秘又厲害。但在稍懂門道的聽來,便知道,這土地神不過是不讨仙界高層喜歡,被發配到了人間罷了。
印章不知道樂心是因為什麽被貶谪下凡,它也不關心。前前後後,它經歷過好幾個主人。那幾個仙,來了人間後,大都郁郁寡歡,不甚言語。它記得,有個在仙界有靠山,後來又被召回了仙界;一個徹底看破紅塵,在人間找了一處深山老林,修道去了;一個心如死灰,去了地球上最大的沙漠中心處,挖了個沙坑把自己給埋了。
奇葩見得多了,陡然見到樂心這麽正常,印章開頭還不太習慣。寂寞了千年的印章,摸清了樂心的脾性後,膽子也大了,敢時不時地開口說話。
印章偷偷摸摸地蹭到樂心身後,見她手機打開在發朋友圈的頁面上,寫寫删删,最後手機一按,屏幕黑了下來。
樂心頭也沒回:“這麽八卦?”
印章:“嘿嘿。”
樂心将行李拎到二樓卧室,将箱子打開,把《教育理論》和專業書以及各種試卷搬到了書桌上。
沒錯,她要考編,當一名傳道授業解惑的教師。
嗯,所以這并不算是純正的種田文。勵志、向學、熱血,還有……鬼。
樂悅失魂落魄地飄了進來。
樂心不明所以:“看個熱鬧怎麽成這個樣子了?”
印章:“……”它要是有人的樣子,肯定要對樂心狂眨眼睛了。前因後果不能連起來想想?它都知道樂悅為什麽會這個樣子。
樂悅幽幽地說:“我看見他了。”
“誰?”樂心想起來了,“賀文駿?”
她站起身,走到樂悅跟前,仔細看了兩眼:“沒沾孽障,——你沒化身索命厲鬼,直接上去把他給掐死?”
樂悅:“……”對不起,打擾了。
樂悅轉身要飄走。
樂心學着她的嗓音幽幽說:“他看見我了。”
樂悅又飄回來,漆黑到無神的大眼睛盯住樂心,“誰看見你了?”
樂心捋了捋衣袖,“你想的那個人。”
賀文駿看見了樂心。
樂悅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四年前她身死的時候,遇到了樂心。樂心替代了她的身份,成為了她。樂心能讓所有見到她的人都認為她是樂悅,哪怕是完全不相同的樣貌,他們也不會起疑心。
只除了一個人。
那時,樂悅央求樂心:“只除了一個人,我讓他見到你,便知你不是我。”
那個人,是賀文駿。
所以,賀文駿問樂心是誰。圍觀的村民們不帶惡意地笑賀文駿,解釋說,幾年不見就不認識樂悅了?樂悅這幾年也沒長變啊,還是一樣的漂亮。
賀文駿百口莫辯,他拿出手機相冊裏樂悅的照片,村民們一看笑得更歡,“可不是樂悅嘛。文駿你是怎麽了?四只眼睛還辨認不出來?”
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可別人看不出來。賀文駿渾身發寒,看樂心的眼神像是在看妖物。
樂心淡定在旁解釋:“可能是讀書讀傻了?”
周圍為之一默。
賀文駿扶了扶眼鏡,克制不住地手指發抖。
樂悅在知道賀文駿已經和樂心見過面之後,整個鬼都頹廢下來,飄在小院裏轉來轉去。樂心頭都被她轉暈了,她一擡頭,卻見小院牆頭上又露出一張老年鬼臉。
很普通的農村老太太打扮。
樂心淡定地想,我真是想回家種地來着。
儲衛回到自家別墅的時候,他爸爸儲蔔凡正在客廳裏看電視,美食節目,在講如何做紅燒排骨。
儲衛進門後,儲蔔凡往他身後看了一眼,見只有他一人,便問:“說好的帶回家的女朋友呢?”
儲衛随手往鞋櫃上扔了鑰匙,沒說話。
儲蔔凡自問自答:“為什麽呢?哦,分手了,失戀了?”
他關了電視,看着自己的唯一兒子,“吃飯了嗎?”
儲衛癱在沙發裏,沒什麽精神,“不吃。”
“瞧你這點出息!”
儲蔔凡瞪了他一眼,“當初讓你出國留學鍍鍍金,你不幹,說要追人;我讓你早點從學校出來,來公司在實踐中學習攢經驗,辍學也行,你不幹,說要和女朋友談戀愛,等正常畢業就結婚。現在好了吧,女朋友沒了,雞飛蛋打。”
儲衛冷着臉:“有你這樣做父母的嗎?撺掇自己兒子辍學?”
儲蔔凡微笑:“我有礦啊。”
儲衛:“……”
“別跟我面前一副失戀了就天塌地陷的樣子,也別頹廢憔悴。當初可說好了的,你一畢業就進公司幹活。明天你就去上班,做個霸道總裁,開豪車,穿高定,走上人生巅峰。你要是想迎娶白富美,我讓你媽媽去物色物色相親也行……”
“我媽呢?”儲衛打斷儲蔔凡。
“逛街買買買去了,還沒回來。”儲蔔凡又将話題拉了回來,似笑非笑地說:“不想相親?這是還記挂着你女朋友呢?哦,不,是前女友了。”
他也不是不開明的家長,“那就不相親,先做霸道總裁吧!真羨慕你小子啊,你有個有礦的爹,是個快樂的富二代,一畢業就能繼承億萬家産,哪怕失戀了,愛情不如意,但是事業上一攀高峰,絕不會受到愛情和事業的雙倍打擊。知足吧,小子!”
儲衛:“……”為什麽他突然想去種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