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白桃
白桃
送走徐明則後，周芒和溫靳之一起進了屋。
周芒覺得剛剛吃的飯菜有些膩人，所以想泡杯茶刮刮胃，她下意識地看向溫靳之問道——
“二哥，你要一起喝杯茶嗎？”
溫靳之點頭。
片刻後，周芒端着一壺熱茶走了過來，怕溫靳之覺得單調，周芒還特意備了些甜點。
兩人走坐下後，周芒才頗有閑心地問道：“二哥，你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早？”
“待會要回老宅一趟，回來拿點東西。”
“這樣啊，那你去忙吧。”
周芒原本打算給溫靳之倒茶的，聽到他這麽說，又默默把茶水收了回去。
溫靳之也沒有過多逗留。
老爺子下午突然打電話過來，讓他回去一趟，還讓他帶上先前的項目資料，溫靳之估摸着還是為了項目的事情，所以特意回來取了一下文件，誰料正好碰到有人送周芒回來，兩人還有說有笑。
想到剛剛那一幕，溫靳之臉色微沉。
他從樓上取了文件，準備出發去老宅時，周芒問了一嘴：“二哥，那你今晚還回來嗎？”
“不一定，不用等我。”
“哦，好。”
周芒嘴上應着好，其實她也沒有刻意等過溫靳之，只是她有時玩游戲玩得忘記了時間，趕上溫靳之加班回來，溫靳之便以為她是在等他下班。
其實并不是。
-
溫家老宅。
溫靳之将項目資料遞給老爺子，老爺子拿出老花眼鏡仔細瞅了瞅，指出一處問題來。
“我上次就覺得這裏有問題，看來還真是，你再仔細看看，這裏的算法是不是出了問題。”
溫靳之回答：“這裏的算法問題已經找禮白修複好了，現在用的是正确的。”
“你小子，處理倒是挺快。”老爺子摘下老花眼鏡，眼底露出贊賞的神情。
“還有別的事嗎？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溫靳之不想在老宅多待，要不是老爺子在這裏，只怕他一次都不樂意回來。
“這裏怎麽說也是你的家，怎麽就多待一會都不樂意了。”老爺子語露不滿。
溫靳之也沒有解釋。
末了，老爺子嘆了一口氣。
“靳之，你跟周丫頭的事情，我實在不好說，你有沒有什麽合适的辦法？”
溫老爺子這些日子絞盡腦汁思考了許久，也沒想出什麽好的對策來，要是直接跟徐慧他們一家子說要取消嘉澤和周芒的婚事，只怕他們能鬧個天翻地覆。
老爺子到了這把年紀，已經沒有什麽別的要求，就希望這麽一大家子和和睦睦。
“爺爺确定讓我來想這個辦法？”
老爺子聽溫靳之的口吻，似乎是已經有了主意。
“你小子，有什麽主意就說，別賣關子。”老爺子正愁着呢，本來白發還不多的，現在都冒出好幾撮了。
“不急，爺爺過兩天就知道了。”
溫靳之自然是留了後手的，他原本想等老爺子處理這件事情，他不插手，省得到時候老爺子怪他多管閑事。
如今老爺子開了這個口，也就不必手下留情。
“你打算怎麽做，你好歹先跟我通口氣，到時候我也好配合你一下。”老爺子知道這個大孫子主意多，一時摸不準他到底先幹什麽。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
看着溫靳之頭也不回地離開，老爺子氣得頭發直掉，他殺伐果斷了一輩子，哪裏被人這樣戲耍過。
老爺子不服氣。
他倒要看看，溫靳之能給他一個多大的驚喜。
-
兩日後。
溫家的祠堂前，老爺子拿着家法棍毫不留情地打在溫嘉澤的身上。
“你這混小子，你平時性子頑劣我不管你，但你明知道自己和周丫頭有婚約，竟然還敢在外面亂來，如今連孩子都有了，你看我不打死你。”
老爺子恨鐵不成鋼地看着溫嘉澤，這一棍打下去，竟一點也不留情，看得徐慧直心疼。
她連忙上前求情：“爸，這事是真是假還不一定呢，現在騙婚的女生多了去了，萬一她肚子裏的孩子根本就不是嘉澤的呢。”
站在旁邊的女生聽見這話後剛剛止住的眼淚一下就又來了，她委屈哽咽地開口：“伯母，你不能這樣冤枉我。跟溫家比起來，我家庭的确普通，可是我不是這種人。”
“溫嘉澤一直跟我說他是單身，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有未婚妻。如今我有了他的孩子，他還給我轉一筆錢，讓我去打掉這個孩子，所有的聊天記錄和轉賬記錄我都有的，你們要是還不信的話，也可以等孩子生下來去做親子鑒定。”
說話的人名叫薛竹，是一個顏值主播，溫嘉澤看上了她的顏值，悄悄用小號打賞了不少，又私信約出來見面。
每次見面溫嘉澤都不做安全措施，薛竹不想每次都吃藥，對身體傷害太大，後來就懷上了。
她去檢查過，她是不易孕體質，如果打掉的話，以後或許就很難再懷上了，所以她不願意打掉。
才背着溫嘉澤，跟着溫靳之來到了溫家。
徐慧本來就不喜歡薛竹，聽到她當着這麽多人的面這麽說，就更加厭惡了，眼神如同刀子一般，朝她掃了過去。
但薛竹也不怕，她現在就想保住這個孩子。
老爺子接連打了溫嘉澤好幾棍子，哀嚎聲響徹了整個祠堂，老爺子并沒有心軟。
溫嘉澤抱着他的大腿求饒：“爺爺，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我們就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讓她打掉孩子，我保證以後只喜歡周芒一個人，我以後不敢再亂來了。”
“混賬，你竟然連這種話都說得出口，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要，我們溫家怎麽會出你這樣的混賬。”
溫老爺子此刻怒火攻心，他當着列祖列宗的面直接宣布：“從今天開始，你和周家丫頭的婚事就此作罷。”
若是平時，老爺子說出這句話，徐慧定要鬧出個天翻地覆來，可是現在，她也只敢弱弱說了句：“爸，這件事要不咱們再商量商量。”
“沒得商量。”
溫老爺子還想再給溫嘉澤一棍子，一擡手，氣火攻心直接暈了過去，溫靳之第一時間把人抱起，送去了醫院。
徐慧也想跟上去看看的，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兒子被打得不輕，徐慧還是先關心自己的兒子去了。
至于薛竹，她害怕徐慧會帶着她去把孩子打掉，也跟着溫靳之走了。
-
醫院裏。
徐慧他們趕來的時候，醫生說：“老爺子年紀大了，不能受太大的刺激，容易腦內淤血，很可能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徐慧想想都覺得後怕。
老爺子慢慢睜開了眼，徐慧趕緊上前讨好關心，但老爺子根本不想看到她：“你們都給我滾出去，把周芒父母叫來，我要跟他們重新商量兩家婚事。”
“爸，這婚事不是早就定好了，怎麽能說改就改呢。”徐慧只敢小聲反駁。
“你教出這樣的兒子你怎麽還有臉在這裏說話，我要是讓周丫頭嫁給這樣的，我以後去了地下，怎麽有臉見周家的老爺子。”
醫生适時在旁邊提醒了一句：“不要刺激病人。”
徐慧不敢再吱聲。
老爺子被氣得在醫院躺了半個月，每天不是這裏難受就是那裏難受，徐慧私下裏悄悄問醫生：“老爺子沒事吧？”
醫生回：“挺嚴重的。”
徐慧吓得腿軟。
這天下午，溫老爺子突然開口：“把周丫頭爸媽叫過來，我要跟他們重新商量一下周丫頭的婚事。”
徐慧在門口求了半天都沒用，反倒把老爺子又給氣着了。
-
等人都離開後，溫靳之看着床上哎喲哎喲的老人，淡定地來了句：“人都走了，別演了。”
老爺子偷摸往門口瞅了一眼，然後問道：“你怎麽知道的？”
老爺子特意跟醫生串通了一下，又表演得這麽好，他還以為沒人能看得出來呢。
溫靳之無語。
都多大的人了，還玩這種把戲，一開始他是真的被吓了一跳，好在後面他就看穿了老爺子的小把戲。
老爺子恢複了正經，問道：“那個丫頭怎麽樣了？”
溫靳之知道老爺子說的是誰，回答道：“她說只想把孩子生下來，不需要溫家負責，我已經安排人照顧她了。”
“不管怎麽樣，她懷的都是咱們溫家的孩子，你好好處理一下吧。”
“知道了。”
溫靳之雖然自己對溫家的感情十分淡漠，但是他也理解老爺子一番心思，向來會看在老爺子的份上，妥善處理溫家的事情。
這也正是老爺子信任他願意把溫家交給他的原因。
溫靳之開口問道：“要去叫周伯父周伯母過來嗎？”
老爺子神情凝重：“去吧，嘉澤這混小子做了這麽過分的事情，無論如何這門親事都不能繼續下去了。好在你跟周丫頭是兩情相悅的，你喜歡她，她也喜歡你，不如就趁早把這婚給結了，也了卻我一樁心事。”
聽到‘兩情相悅’這幾個字，溫靳之的神色有所變化，他嘴角露出一抹澀意的笑，只怕不是兩情相悅，而是他一個人的單相思。畢竟當初，周芒親口承認，是為了和溫嘉澤退婚，所以才在老爺子面前假裝喜歡他。
但無論如何，最終的結果如了他的願。
老爺子還在劃算着：“靳之，你說你和周丫頭今年就結婚怎麽樣？”
“怎麽突然這麽着急？”溫靳之害怕吓到周芒。
老爺子笑笑：“我也想在有生之年，能夠抱抱曾孫子。”
“……”
溫靳之遲疑地開口：“幺幺也許不願意這麽早結婚。”
老爺子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放心，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
幾日後。
周父周母召開家庭會議，将周禮白和周芒都叫了回去。
會議上，周父開口——
“前兩日，溫老爺子把我們叫過去商量了一下幺幺的婚事，老爺子說嘉澤性格頑劣，而我們幺幺也不喜歡嘉澤，所以打算取消他們倆的婚事。”溫老爺子為了顧及溫家的顏面，到底沒有把溫嘉澤在外面亂來的事情告之周家。
周芒突然聽到這個消息，喜難自禁。
“爸，你說的都是真的？”
這一刻，周芒已經想好今晚要把俞江雪叫出來，兩人去KTV嗨個三天三夜，才能表達她的喜悅之情。
然而下一秒。
周母也開口：“老爺子說你暗戀靳之多年，而靳之也到了适婚的年齡，咱們兩家商量了一下，打算讓你和靳之結婚，這樣也不算違背你爺爺的遺願。”
周芒整個人都愣住了。
她故作大方地說：“媽，雖然我很喜歡二哥，但是二哥可是不婚主義啊，而且他不喜歡我的話，也不用勉強的，畢竟這婚不是非結不可。”
周母淡定地說：“靳之同意了。”
周芒從未預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她一直以為溫靳之就是不婚主義，是不可能結婚的。如果因為她的任性，逼着他結婚。
那是她不願意看到的。
如果溫靳之因此而讨厭她，那她就更加不樂意了。
周芒沒有心思再繼續開這個會，她匆忙地說：“爸媽，我還有事，我先出去一趟。”
說完，周芒就跑了，留下周父周母還有周禮白三個人面面相觑。
周禮白至今沒有回過神來。
“爸媽，幺幺喜歡靳之，是真的嗎？”周禮白從來沒聽周芒這個丫頭說起過，一時間難以消化。
周母點頭：“兩個月前，周芒就跟溫老爺子說，她暗戀靳之多年，我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周禮白沒想到，這丫頭竟然藏得這麽深。
不過他心裏還是有疑惑。
“那靳之為什麽會答應這門親事？”
他們都清楚溫靳之的性子，任何事情都不可能讓他輕易妥協。
周父周母猜測：“溫老爺子最近生了一場大病，還進了ICU，靳之那個孩子軸歸軸，可心裏把老爺子看得比自己還重要。”
在周家人看來，溫靳之是為了老爺子才妥協娶周芒。
但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親事是早就已經定下的，又是周家老爺子的遺願，與其讓周芒嫁給溫嘉澤，不如選擇溫靳之。
他是最好的人選。
-
周芒從周家離開後，跟溫靳之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沒人接，周芒急得不知道去哪裏找他。
過了許久，溫靳之的電話撥了過來。
“剛剛在開會，手機落辦公室了。”溫靳之解釋道。
周芒着急得都快哭出來了。
“二哥，你在哪裏，我過去找你。”
“在公司。”
聽到周芒的語氣，溫靳之擔心地問道：“幺幺，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沒事，我馬上過來。”
溫靳之從未見過周芒這個樣子，心中忐忑，卻只能等着她過來。
這時，特助進來。
“總裁，方董已經到了。”
“讓他改天再來，我現在有點事。”
“是，總裁。”
周芒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溫氏集團，到門口時，被保安攔住，沒有工作牌不讓進。
周芒正打算給溫靳之打電話，恰巧溫靳之的特助下來。
“你好，請問是周小姐嗎？”
“我是。”
“請跟我來。”
周芒跟在特助的身後。
溫氏集團很大，比周芒見過的任何一個公司都要大，但此刻的她無心感嘆這些。
到了總裁辦公室門口。
特助開口：“周小姐，總裁在裏面等您。”
“謝謝。”
周芒推開門走了進去。
只見溫靳之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身影修長挺拔，配上整體藍調的風格，身影顯得單薄落寞。
聽到動靜，溫靳之轉過身來，貼心地給周芒倒了一杯熱水，安撫道：“別着急，慢慢說。”
“二哥，溫爺爺想讓我跟你結婚。”
周芒原本有很多話想說的，可是說完這句話之後，她不知道怎麽接下去。
溫靳之聽了很淡定。
“我知道。”
周芒不理解：“他們還說你同意了。”
溫靳之輕“嗯”了一聲，知道她是為了這件事而來，心裏倒放松了許多。
“為什麽？”周芒盯着溫靳之，似乎想要從他的眼裏看到答案，可溫靳之的眼神過于淡漠深邃，讓人一眼看不到底。
“你不是不婚主義嗎？為什麽會答應跟我結婚？”
辦公室裏有些冷，溫靳之怕她着涼，把空調打開，才回答她的問題。
“幺幺，我并不是不婚主義，不婚主義是其他人傳出來的。”
當年由于他一直拒絕陸筱筱，也不知道是誰傳出他是不婚主義這件事，導致圈子裏的人都這麽認為。
“那你為什麽……為什麽願意和我結婚？”周芒盯着溫靳之的眼睛，想要從裏面探出一個答案來。
溫靳之如往常一樣摸摸她的頭安撫，耐心詢問：“幺幺，如果嘉澤和我讓你選一個結婚，你會選誰？”
周芒毫不猶豫地說出答案——
“選你。”
說完後，但周芒依舊覺得：“可是二哥，這樣對你不公平。”
溫靳之語重心長地說：“幺幺，這種事情沒有什麽公平不公平的，你不想和嘉澤結婚。而我……”
溫靳之頓了頓。
“爺爺年歲已大，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看到我能夠完婚，與其和別人聯姻，我更希望那個人是你。”
溫靳之為了減輕周芒的擔憂，為自己找了一個合理的理由。
周芒沉默着，一言不發。
-
溫靳之以為她是害怕結婚，便允下承諾：“幺幺，婚後我們還是跟以前一樣，以後你如果有了喜歡的人，二哥會主動退出，幫你解釋清楚。”
溫靳之将自己的姿态放低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周芒看着他，有些心疼。
溫靳之走到她身邊，一下又一下地輕輕拍着她的後背，低沉開口：“幺幺還是不願意跟二哥結婚嗎？”
半晌，周芒收拾好自己的情緒，神情堅定地答出兩個字來——
“願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