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柴新宇由于受到了太過于嚴重的驚吓,被送來以後經過了一番搶救才保住了性命。
此時他的身上插了不少管子,還戴着鼻氧管輔助呼吸。
聽到耳邊的說話聲,柴新宇身體一僵,身體開始打哆嗦。
他甚至不敢偏頭往旁邊看,自欺欺人地把眼睛閉上,費力伸出手摸向呼叫鈴。
其實呼叫鈴就在手邊,手臂不用伸直就能摸到。
可這段距離好像變得特別長,柴新宇感覺自己半個身子都快伸出床邊了,還是什麽都沒碰到。
他的身子虛弱,伸出去半個身子幾乎是耗費了他全部的力氣。
他一時體力不支,支撐着身體的手從床邊滑落,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往下倒。
慌亂間,柴新宇睜開了眼睛。
他本想用手撐住地,可有一股力量快他一步扶住了他。
是一雙手,很冰涼的手。
柴新宇先看到的是那雙手,蒼白、浮腫,還有些痙攣。
接下來,他的視線開始不受控制地往上走,他看到了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浮腫、扭曲、眼睛珠子還掉了一個。
那張臉看到他,嘴角彎起,露出一個詭異的笑,“柴哥,這麽多年,你想我嗎?”
趙秀霞的聲音好像還如活着的時候那般,低柔溫婉,随随便便發出一個字音都能讓然聯想到這是個容易害羞的小姑娘。
可配着這樣的臉,卻只能讓驚悚更多幾分。
恐懼到極點的瞬間,柴新宇的腦海中開始不受控制的閃現出過往的回憶。
“秀霞,即使我現在什麽都沒有,你也願意跟着我嗎?”
“你說的這是什麽話?我愛你,愛的是你這個人,你變成啥樣,我都愛。”
“咱們兩家明天就辦酒席了,等再過兩年,去把證領了,咱們就徹徹底底是夫妻了!”
“現在也是,全村人都見證過的,我跑不了。”
“真的嗎秀霞?你懷孕了?!我要當爸爸了?!”
“這還能有假的?你過來摸摸,雖然現在還感覺不到,但這肚子裏是有個小生命的。”
“咱孩子可不能像他爹一樣沒本事,義務教育都讀不完,得讓他上學讀書。我去大城市闖一闖,萬一成功了,你們娘兒倆就有好日子過了。”
“好,我等你。”
這是柴新宇十九歲,一無所有的時候。
其實柴新宇自己并不想回憶起這些東西,可他的思維好像不受自己的控制。
不過按照他自己的想法,腦子裏閃現這些畫面,總好過他看着眼前的女鬼。
這些年少的愛情回憶完,就到了他在大城市紮根立足,抛妻棄子的時候。
“柴哥,你終于回來了,正好趕上臨産期,你能親眼看着孩子出生了!等孩子一出生,咱們就去領證吧,我都等不及了。”
“秀霞啊,我在滬市掙了不少錢,得有個兒子,不然這些錢将來沒人繼承了。”
“柴哥,你……你這是什麽意思啊?”
“生的要是兒子,咱們就去領證,要是女兒……這,要個女兒也沒用啊。”
“我們家新宇在外面打拼掙錢,兒媳婦可好,天天在家好吃懶做不說,還偷漢子!”
“我們柴家善良,不計較這些事,可你生的是個女兒,這就太說不過去了吧?”
“現在大家都有手機,也都能看到我兒子到都有多出名多厲害,那麽多家産,難不成讓女兒繼承?”
“真是沒辦法,我們實在是不能讓秀霞跟新宇領證。”
再接下來,就是柴新宇沒有看到的畫面了。
那是趙秀霞的經歷。
趙秀霞在縣裏的醫院生下孩子,虛弱的躺在病床上。
她沒等來柴新宇的探望,只等來了柴家不願意讓她跟柴新宇領證的消息,還有她的公公婆婆污蔑她跟外人偷.情。
她患上了産後抑郁。
離開醫院後,她回到了自己家,一個人帶着孩子。
因為是女兒,在柴家眼裏并不值錢,所以她的公公婆婆一次也沒來看過她,當然也不會給她撫養孩子的錢。
在父母的悉心照料下,趙秀霞的産後抑郁不能算痊愈,但也好了不少,心态至少比剛出院時強很多。
就在這個時候,又一個意外發生了。
一天下午,趙秀霞的父母都出去工作了,只剩下她和孩子在家。
隔壁鄰居來敲門,說是家裏的蒜沒了,來借兩頭蒜炒菜。
趙秀霞拿了蒜遞出去,卻沒想到這一開門,改變了她的人生。
她被強.奸了。
從醫院回來後,她沒出過家門,她不知道在柴新宇父母到底在村子裏把她傳成什麽樣,她的父母也不想她聽到這些風言風語,所以她一直沒接觸到外界的流言。
被施暴的時候她才知道,原來村子裏早就把她傳成一個□□.了。
因為她是蕩.婦,所以好像被施暴也是理所當然的。
這一次慘痛的遭遇讓原本就崩潰的趙秀霞徹底心死了。
村子邊有條不算太淺的湖泊,她在被施暴的第三天早上,穿着自己為數不多的漂亮裙子,坐上了船。
趙秀霞在船上喝下了農藥,因為疼痛止不住地翻滾,她從船上滾了下去。
說不定她是中毒而亡,還是溺水而亡,總之她永遠死在了那個夏天。
得到趙秀霞自殺的消息後,柴新宇從滬市趕了回來。
他沒有一點愧對這個糟糠之妻的意思,回來只是為了威脅趙秀霞的父母把這件事壓下去,不要影響了他的事業和他新女朋友的感情。
趙秀霞的父母沒什麽文化,為人也憨厚老實,二老被柴新宇帶回來的律師一通專業術語的恐吓加威脅,立馬就吓得什麽都不敢說了。
柴新宇給了他們十萬塊錢的撫恤金,二老還覺得是自己占了便宜。
确保趙秀霞父母不會把這件事捅出去以後,柴新宇把自己的女兒一起帶上了路。
那是他的親生女兒,可他甚至都沒有把這個孩子帶出村子,就迫不及待把孩子溺亡了。
甚至在柴新宇的視角裏,他認為趙秀霞自殺的太好了,歸根究底來說,是那個施暴的鄰居幹得好,這一出搞得永絕後患,再也沒有過往的經歷絆着他了。
接下來,柴新宇在燈紅酒綠的大城市生活,日子一過就是四年。
他跟現任女友經過四年的愛情長跑,馬上就要修成正果了。
回憶結束,眼前的畫面又變成了趙秀霞可怖的面容。
浮腫的面容皺起眉頭,溫柔的聲音質問着他:“柴哥,你在大城市過着好日子的時候,有沒有想起過我啊?”
“哪怕就一天,你有沒有對我産生過一絲愧疚呢?”
“對不起……對不起……”
柴新宇的褲子又濕了,他的眼淚和鼻涕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哭得十分難看。
其實在柴新宇不發達的時候,他也曾在趙秀霞面前這樣哭過。
但趙秀霞絲毫沒有嫌棄他的意思,而是為他抹幹眼淚,告訴他:沒關系,你還年輕,未來還長,一時的清苦算不了什麽的。
只是不知道此時柴新宇是真的為自己的混賬行為感到愧疚,還是只是被索命鬼吓到了。
看着柴新宇哭,趙秀霞露出欣慰的笑容,“以前看到你這樣哭,我很心疼。現在看你這樣哭,我只剩下欣慰。”
“柴哥,你是不是以為我要拿走你的命?別怕,不會的,至少現在不會。我還沒看着你身敗名裂,怎麽舍得讓你死呢?”
趙秀霞離開了,柴新宇還維持着癱倒在地上的姿勢。
是查房的護士在門口沒看到床上有人,推門進來才發現柴新宇正在以一種很新奇的姿勢倒在地上。
他的腿還在床上,上半身歪趴在地上,嘴裏不停念着‘對不起’,口水也順着嘴角流了下來,狼狽至極,哪還有半分大網紅的風光。
網上的新聞鋪天蓋地都是關于柴新宇的新聞,護士當然知道這病房裏住的是誰。
她雖然不會區別對待病人,但多少也有些受輿論的影響,看着柴新宇此刻的模樣心裏也挺複雜。
風水輪流轉,人還是要多做善事,不然會遭報應。
柴新宇似乎是精神出了些問題,護士把他扶上床以後,他依舊還是神情恍惚,目光只盯着某一個地方,嘴裏不斷念着對不起。
護士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去找了精神科的大夫來。
*
冀省,石家莊派出所。
“那個明星又發微博了!”
一句話,整個公安局的警察都暴躁了。
“他有什麽毛病嗎?能不能別在網上制造慌亂?!”
“唯恐天下不亂,我看這網上的人都不喜歡他是有原因的。”
“嗐,別說了,他這一出整的,現在吃瓜網友都可喜歡他呢,天天去他評論區問他到底咋回事。反倒是咱們,成了人民公敵了,天天有人在微博上圈咱們說咱們辦案進度慢。”
“那線索不得一點一點查啊?疑罪從無,咱們難道就因為一個明星在網上放幾句莫須有的話就把人給抓了?”
“不是說朝陽派出所那邊去找他協助調查了嗎?他不配合?”
“配合了!北城那邊的公安局發把資料發過來了!快來看!”
知道這個案件有輿論壓力,朝陽派出所直接把筆錄以文件的形式發了過來,這邊的警方接收後,把文件打印出來,人手一份。
筆錄的內容跟郁然發在網上的內容相差不大,他應該是把自己知道的東西都說出來了。
只是郁然獲取信息的內容,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眉頭一皺。
“他這是啥意思?聽當事人說的?當事人不是已經死了麽?”
“你看下面才離譜,他說趙秀霞就在門口站着,但是當時門口什麽都沒有。”
“裝神弄鬼,這種就應該按宣揚封建迷信把他給拘留了。”
幾乎所有人都覺得郁然是在挑釁警察,只有一個女警察小聲嘟囔,“可是未必就是假的啊,我怎麽聽說咱們國家的公安機關還有專門處理這種事情的部門呢,只是咱們不知道而已。”
可惜她是新來的,又是自言自語的音量,并沒有人聽到。
人民警察怎麽都不會喜歡郁然這種在網上制造恐慌的人,但該查的案子還是要查,目前沒有其他線索,郁然提供了線索,他們還是要抓住唯一的可能進行調查。
為了盡快給大衆一個交代,石家莊派出所的民警今晚選擇加班,趁着還沒到休息的時間,他們驅車趕往二十公裏外的清河縣。
與此同時,清河縣內。
柴峰時刻關注着網上的動向,自然也是知道自己的兒子陷入了輿論風波。
看着網上鋪天蓋地對柴新宇的猜忌和謾罵,他絲毫沒有悔過的意思,只覺得郁然和死去的趙秀霞害了他兒子。
“這個姓郁的是什麽來頭?管咱們家新宇的閑事做什麽?他自己沒有工作要做嗎?”
“還有那個趙秀霞也是,都死了多少年了,還耽誤我們新宇。幸好當時沒把這個女人娶進門,這要是真娶進來,還不知道鬧出來什麽事呢!”
“行了行了,消消氣,咱兒子那麽有本事,肯定能擺平這件事。”柴母給柴峰端了杯熱水過來,順便給他順了順氣,“氣壞了自己的身子,又讓新宇擔心你。新宇工作那麽忙,別給他添麻煩。”
柴峰喝了口熱水,冷哼一聲,“你看看這網上說的,‘憑什麽是女兒就不要,什麽年代了還重男輕女’,這叫什麽話?新宇掙下來那麽多家産,難不成都留給一個女兒?”
“還有說新宇殺人是犯法的,掐死的是自己的女兒犯什麽法?”
柴峰一邊看着評論一邊罵,很快喝完了一杯熱水。
他把杯子放到桌子上,二者碰撞出輕微的響動,他對柴母說:“再倒一杯,裏面泡點菊花,氣得我都上火了。”
柴母向來幹活利索,平時柴峰只要下達一個命令,柴母就會立馬放下手頭的活兒過來。就算不能及時過來,她也會應一聲,讓柴峰知道她聽到了。
但是今天,柴峰下達完命令,過了好久,都遲遲沒有聽到回應。
柴峰本就心情不好,柴母還這麽不利索,他的火氣便更起來了。
他煩躁的‘啧’了一聲,回頭喊道:“過來給我……”倒杯水。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身後的一幕吓得呆在了原地。
扭頭的瞬間,他對上了一張蒼白浮腫的女人臉。
女人應該是做出了一個溫柔和善的笑容,但這個表情放在這張臉上,只有驚悚與恐怖。
房間的溫度似乎變低了,冷,陰冷的讓人直打哆嗦,呼吸間都有白色的哈氣從嘴裏冒出。
地板莫名變得濕漉漉的,好像浸了許多水。
柴峰終于知道為什麽一向聽話利索的妻子沒有反應了,因為她已經先看到了這一幕,吓傻在了原地。
緊接着就是他。
大概是一脈相承,柴峰也像柴新宇一樣,一被吓得狠了就尿了褲子。
趙秀霞微笑着沖柴新宇的父母打招呼:“爸,媽,幾年沒見,你們想我嗎?這些年兒媳婦沒在跟前盡孝,心裏愧疚得很。”
“現在,我要回來給你們盡孝了。”
郁然泡完了澡,從浴室出來。
他裹着浴袍,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以後,緩慢走到窗邊。
他看着遠方,抿了口紅酒,然後輕輕呢喃着:“好像差不多了……”
系統正要問他什麽差不多了,就見郁然拿出手機,打開了直播。
郁然在短視頻軟件上的粉絲也因為柴新宇案漲了不少粉絲,博主開播有提醒,直播一開啓,便有無數粉絲湧了進來。
他的黑粉依舊還在,但更多的還是吃瓜的網友來問他關于柴新宇案到底知道多少,故事是不是真的。
郁然跟直播間的觀衆打了聲招呼,“故事是不是真的,你們很快就會知道了。大概就是等一會兒吧,你們說不定可以通過直播看到警察抓人的過程。”